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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士杰:面具脸有面具癖

2015-09-10肖竞

北京青年周刊 2015年8期
关键词:面具恐惧小孩

肖竞

Q:还记得最早对面具产生兴趣是什么时候,为什么?

A:不记得最早,但印象里第一次有兴趣是对自己有兴趣,我为什么会有这个长相,我为什么有这个表情。甚至有时候掉个眼泪,就还一边掉眼泪,一边照镜子想,奇怪了,他怎么会掉眼泪了。跟羞怯有关,敏感跟羞怯其实是同义词。你羞于见人,所以就注意到别人的脸色。然后你就觉得自己这张脸是真的假的,背后都有一种少年不安的心在里头。渐渐长大了,会看一些美貌的少女,做梦也在想着美女的那张脸飞过来。年纪再大一点,对爸爸、妈妈的脸,对于自己朋友的许多不同的脸都会看,开始对世界好奇。不同民族的面具把遥远的地方都拉过来,会发现他们的幽默、恐惧、好色、暴力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演员会对这个充满兴趣。

Q:印象深的一张面具?

A:我特别喜欢那个阿拉斯加,北极那边那个民族的面具,很像一群幼稚园搞出来的面具。他们的恐惧和我们的恐惧相比简直太不恐惧了,好小啊,像小孩做出的恶作剧。后来我一想,假如你天天生活在那个冰天雪地,全部是白色的世界,看世界的方式会跟我们不太一样。

第一次采访金士杰,是2012年的夏天。那时他主演的话剧《最后的十四堂星期二的课》第一次来北京。在宣武门附近的一家酒店二层咖啡厅里,金士杰一边接受采访,一边透过窗户温柔地看着楼下被抱出来散步的小孩。

那时就发现,生活中的金士杰也浑身是戏,每一个表情都生动鲜明、坚硬有力,彼此变换不拖泥带水,就像一个个鲜活的面具。

最近一次对他的表演印象深刻,是在2014年的电影《绣春刀》里。金士杰饰演逃亡的大太监魏忠贤,集苍老、狡猾、阴险、疯狂于一身的“笑面虎”。面部每一块细微肌肉都被调动,即使笑着也透出狡诈的神色。

老戏骨的炼成非一朝一夕,第一次见面,金士杰就曾聊起他的爱好——观察、收集面具。“可能我的性格比较懦弱胆小一点,见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微笑。久而久之,我觉得我有点像神经病,为什么我要笑?我没有觉得我要笑,为什么(我的脸)不经过我同意就会笑?”少年时期的金士杰开始不太相信每个人的脸,他喜欢打量别人,对每一个人的每一个表情产生疑惑。渐渐的,他对面具开始感兴趣,因为面具既是假的,又是假中带真的,具有一种象征的、写意的传达力。

每到一个地方,金士杰就会去找当地传统的、富有特色的面具,阿拉斯加、印第安、加拿大北部的民族、印度……这些地方的民族图腾面具都是他的钟爱。最多的时候,他家里有一整面墙都是各式表情的面具。他喜欢耐人寻味的面具,让人分不清是幽默或是恐惧,是喜悦或是哀伤的面具是他的心头好。

有时候有朋友来家里做客,会有人挑选一张面具,就着这张面具做即兴表演。“他本来没有预备要做什么,把那个面具一戴,立刻就变形,要配合这张脸。那个脸极有诱惑力,他觉得他就应该流口水,应该歪嘴讲话,由这张脸延伸出一个跟着来的人格。”

这种游戏伴随着金士杰的演戏生涯,他多次用面具进行表演训练和教学。他曾经拿着两张面具去上课,分别让学生形容这两张面具。一张面具只招来两三个形容词,而另一张则让学生源源不断地用不同的形容词去描述,金士杰以此来展现,究竟哪一种表演才是一个演员应该追求的。

与表情深邃相对的,是无表情。没有表情的“中性面具”是当代戏剧训练的一个重要方法,在偏于台湾一隅独立做戏时,金士杰就开发出了类似中性面具的用途。“这种训练可以造就一个升级的表演,因为没有表情可以帮你忙。你必须用身体笑,缓缓的笑,节奏强的笑,温柔的笑,用这种方式训练肢体细微的变化,我曾让我的演员做全肢体表演的戏,但脸孔不能有表情。”

《最后十四堂星期二的课》里,金士杰能把“渐冻人”教授的每一个身体的变化演得细致入微,很大程度得益于他年轻时依靠面具做的各种练习。这出戏和他的小孩几乎一般大,三年半里演过150场,他仍然觉得常演常新。

不过,当了爸爸的金士杰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家里摆满面具,逐渐长大的小孩的各种物品在家里占据了大量的空间,妻子还说“鬼脸”会吓到孩子。“委屈”的金士杰只好把那些老朋友挤到很小的一块地方,偶尔去看看它们。“我们最近在酝酿搬家,也许空间再改善一点的话,它们可以重见天日。现在已经不如年轻的时候,这么热衷于去收藏面具。但对面具的感情还是在,是我活着的时候,对每一张面孔的一种印象,面具其实只是那些印象的浓缩。每一张脸其实都有丰富的故事,任何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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