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120岁：看好“好看”

唐元恺

到2014年120歲的电影拥有一部“好看”的历史。与世界电影只差10岁的中国电影，曾一年有293亿人次走进影院，这意味着，平均每天7000万人次，每人在一年里看28场电影，可“黄金时代”转瞬即逝，但经过各种让观众重回影院的拯救行为，如今已稳坐市场第二把交椅。

截至2014年3月31日，中国银幕总量突破2万块大关，假设每块每天平均放映5场，那一天的放映总量就是10万场，即便一部影片只占全国10%的排片，一天放映量也有1万场。但在票房得以井喷的同时，从经济效益角度讲本无可厚非的“功利势利”使排片常常“排偏”，令一些未必没观众的佳作离大家总是一步之遥，既轻易牺牲影人心血，也人为冲淡票房成色。

2014到了贺岁档，吴宇森《太平轮》票房太平淡，张一白《匆匆那年》则匆匆便过几亿，最终，300亿元总票房目标重担落在了两位最有可能给观众好看的姜文和徐克身上。焦点也果然集中在了好看与否上。

姜文把拍片当酿酒，问题是，这次谈风月不谈风云的他自己先醉了，难免让不少观众跟着“晕”，也许，也有被修改300多处“很心爱的地方”（摄影师谢征宇语）而导致拍摄素材跟不上的因素。尽管姜文离“姜郎”才尽尚有好几步之遥，但我们还是怀念他1986年于《芙蓉镇》里那既好看又深刻的“扫街华尔兹”。当年这场景引发法国观众热议：中国普通人遭遇大灾难时居然依然对生命与爱情充满追求，“这个民族太罗曼蒂克，太了不起了！”

其他暂且不论，《芙蓉镇》还给人这样的启示：电影好看，首先得有得可看。在世界电影史上，不乏这样的例证。囊括19 72年奥斯卡5项大奖的《法国贩毒网》，100分钟的片子，只有不到12分钟与情节有关，剩下的88分钟内容都是好看的、紧张的教科书般的追逐、跟踪等细节与场面。2014年，致力于电影排名及评选的美国电影网站TSPDT，再次从全球各地影评人、记者、学者的各类佳片榜单中整理出本世纪最受好评的250部影片（从3018部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光旗袍就有得可看的《花样年华》高居榜首（截止此文发稿时）。而代表中国内地冲击2014年奥斯卡的中法合拍片《夜莺》，则为了一组只有3分钟的“好看”镜头，令当时差钱的制片人宁宁临时借钱额外多花费几十万元，当然这也与她尊重支持和“想见”到费利普导演想达到的艺术效果有关。回报是“电影故乡”之一的法国，其报刊经常出现这3分钟里的经典画面，昭示“有得可看”，也部分促成影片在全法连映近8个月、相当于485个法国人就有1人看过的佳绩。

好看，还包括人物表演上有“东西”。如《一步之遥》致敬的“教父”白兰度，姜文认为，《教父》开场戏其实很平稳安静，“但当他开始说话时，你感觉到是你不能分神的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好看也包括“好听”：白兰度哼哼唧唧，“这教父用怨妇的声调，且很优雅，又优雅得让人心疼！好的演员就是在家长里短说话的事情上把内心给暴露出来。”

电影里最触动人心的东西，其实是人的命运与内心。看起来好看，观众就会看进去，影片便跟他们的人生之间有一种对话。

徐克向“红色经典”致敬的《智取威虎山》好看得出乎预料，尽管看前已有所预料。仅通片东北民情的地道就让人忙问这徐克生于哪疙瘩？还有，有了李安的老虎，技术控徐克还是有新招让虎扑得我一同行网友吓得扑到座旁妹子身上，还反复念叨“那虎到底是真的还是特效做出来的？”因为片尾字幕明明写着“驯兽师”！另外，当近期内地青春片卖座且常有“打胎”情节、被认作“堕胎式青春”才好看时，徐导演并不“与时俱进”，不来土炕或冰天雪地滚棉被或军大衣，甚至不让小分队帅哥美女上演战地三角恋或“基情”燃烧的岁月。

遥想当年，一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常常洗头发，实则为将其披散以吸引人，她们是想模仿与“威虎山”同出一门的《林海雪原》中的女战士——她“披散头发”找暗恋对象“借书”，戏份不多，却是很多观众心中的爱情天使，自然被争相“学习”。改革开放后，一些电影专家不解观众蜂拥“不讲艺术”的港片，得到的回答之一是看发型、服饰，也算“有得可看”的又一例。

国际一流电影学者大卫·波德威尔教授曾以投观众所好的大众娱乐艺术等角度写过有关港片的专著。他指出，那些张狂的娱人作品，实际上都饱含出色的创意与匠心独运的技艺，是港片给全球文化最重大的贡献。“得先承认，电影这种大众娱乐难免商业妥协，但真正的艺术性亦会存在，大众电影有其独特美学，即塑造其形式与效果的一套做法。”

当下浮躁的电影圈，与其普遍憧憬站着坐着躺着跪着把钱挣着，不如静下心来先好好研究一下如何“给你好看”，这种诉求也许会冒犯部分观众，但其背后大众电影创作与制作的态度观念与方式，显然有利于探索改进促成悦目并有望更能打动人心的东西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