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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日记文学的最高峰

2015-09-10周朝晖

书屋 2015年1期
关键词:荷风断肠日记

周朝晖

日本人喜欢记日记。昔年在日本,周围几乎人手一本漂亮的皮质“手账”,随身携带,随走随记,图书馆、咖啡店时常可以看到煞有介事往本上书写的男女老少,心里暗自佩服这种好习惯。如今网络时代,则升格为开博写日记,据日本电信部门统计,至今已有六百多万人日记开博,阅览则超八千万人,这在人口不到中国十分之一的日本可谓全民性的嗜好。

日记是古老弥新的文体。七世纪开始日本全面输入大唐文物,日记为舶来品之一,最早作为记录宫廷起居规制随海归带回。仿佛找对了风土,这一文体在扶桑一枝独秀,千年来出落得嫣红姹紫,连本家都惊艳。日记文学的发达成了日本文学的一大特色,也滋养了后世大行其道的“私小说”。

日记最大魅力在于日常性和真实性,能为解读人性、社会和历史提供一个独特视角,因此被认为是正统的历史和文学之外的一个宝藏。我亦多年乐读不倦,在我购读的日记文本中,最喜永井荷风的《断肠亭日乘》,十几年了,至今仍是坐卧行旅的常读书物。

《断肠亭日乘》从1917年9月16日起笔,荷风时年三十八,一直到八十岁辞世当日,“不输给风不输给雨”,一日不辍记了四十二年。岩波书店出版的三十卷本荷风全集中,青砖般厚重的日记就占了七大卷。后有摘录版问世,从三千多页日记中荟萃成八百页的上、下两卷文库本,大利阅读携带。我曾买过四回,或替换旧物或送同好,这在买书历程中也是绝无仅有之事。

荷风生前对这部日记异常用心,外出时铅笔打草稿,回家再用毛笔一笔不苟地誊写在宣纸上,一年一本托书画匠精装,箱函珍藏。1945年3月,美军大规模空袭东京,荷风栖身二十六年的偏奇馆和万卷藏书化为灰烬,仓皇逃命中竟舍不得几函日记,冒死从火堆里救出,颠沛中不离左右。生前就文名鼎盛,但荷风不以为然,甘以“戏作末流”自居,唯独对日记却颇为自许,说能传世的或许只有荷风日记。

《日乘》甫出即受文坛高度礼赞,被视为日本现代文学的奇书,作家远藤周作评道:“日本文学可以没有《濹东绮谭》等名著而不缺憾,少了《断肠亭日乘》则是一大损失”,盛赞它是“日本日记文学的最高峰”。

“断肠亭”是荷风书斋名。因酷爱别名断肠花的秋海棠而遍植庭中,又兼患有肠胃痼疾,阴雨天即引发腹痛,遂以断肠亭主人自况。除了日记,冠名传世的还有随笔《断肠亭杂稿》、诗集《断肠亭吟草》等著作。

“日乘”即日记的别称,语出南宋诗人陆游《老学庵笔记》:“黄鲁直有日记谓家乘,至宜州犹不辍书。”据说这是中国最早見诸记载的私人日记。荷风“文青时代”就开始写日记,彼时沉迷汉诗汉文,对幕末学者成岛柳北汉文笔体写成的《航西日乘》倾慕不已,精心抄录并刻意借鉴模仿。

永井荷风1879年生于东京,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名门之后,外祖父是幕末名儒鹫津毅堂,家学渊源深厚,其父久一郎是明治高官,以汉诗名重一时。但生在冠缨望族却天生反骨,对仕途功名无动于衷,选择的是与主流社会常识背道而驰的跌宕人生:年少即沉溺江户曲艺文学和花柳世界,学业荒废到学籍被除,大学也落榜。功名无望,家里私费送他出洋学实业。他去国离家,如鱼得水,正好自我放养,在狂读法兰西文学和体验放荡三昧中修炼文学才情,乐不思蜀,直到严父以断其粮草挟迫才“不得已饮恨归朝”。明治时代,渡洋留学是精英必由之路,却都是肩负国家重托的公派生,如前辈夏目漱石、森鸥外。纯粹为当文学家而自费留洋者唯荷风而已。收在文本中的《西游日记抄》是他浪迹欧美的实录,如泣如诉,也是“我以青春赌文学”的作家养成特殊教科书。

随着《美国物语》、《新归朝者日记》等一系列开一代文学风气之先的作品的发表,归国未久的荷风一跃而成文坛宠儿。受到西方正统文化洗礼,他以“新归朝者”的姿态,看到当时的日本与其西洋社会理想相背离,从政府到民间,充满伪善与浮躁;从城建到文化,处处是对西方文化浅薄的模仿,对旧有文物滥加破坏,愤激之余,大加冷嘲热讽。

1910年,幸德秋水等十二名社会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被明治政府以阴谋行刺天皇的罪名被处极刑,给予荷风当头棒喝,他写道:“现在虽云时代变革,不过只是外观罢了。若以合理的眼光看破其外皮,则武断政治精神与百年前毫无所异。”从此选择保全性命于乱世的韬光养晦哲学,耽于官能式享乐,木屐曳杖,游走在先哲墓地和青楼北里之间,追寻往昔流风余绪,以研究浮世绘等江户艺术来寻求慰藉。

此日移居麻布。母亲偕下女前来帮忙。麻布新筑之家外墙遍涂油漆,乍看有如办公楼,遂命为“偏奇馆”矣。

1919年,荷风卖掉永井家大宅邸,连同父亲留下的家什与和汉典籍、古董字画,另购新居。一年后的5月迁入位于东京麻布上流住宅区新居,独门独院的木造小洋楼,外墙涂淡蓝色油漆,荷风以汉文谐音名之“偏奇馆”,不无孤高奇崛的自矜。

偏奇馆是荷风贯彻“独立主义、孤立主义、艺术第一”人生价值观的实践基地和文学舞台,已赫然进入日本文学史。在此间俯仰天地、呼吸晨昏超四分之一世纪,诸多名作如《雨潇潇》、《断肠亭日乘》大多在这里写成。原址在今东京港区麻布六本木一丁目,寸土寸金之地,我一度慕名前往观瞻,惜乎影迹全无,四周见缝插针呆立着平板方正的写字楼,唯空地上立一“偏奇馆迹”石碑,算是对前来朝圣者的告慰。

卜宅麻溪七值秋,霜余老树拥西楼,笑吾十日间中课,扫叶曝书还晒裘。

荷风自笔诗配画《卜居偏奇馆图》,隐逸气息十足:从时代的险恶激流中抽身隐遁栖身一隅,读书扫叶、莳花种草,静观瞬息万变的时代喧嚣,洞察世道人心之机微。举凡天候、家事、来客、外出、交友、女性纠葛,街巷传闻,世相风俗、读书写作、时局批判等一一记在日记里。

孤绝一人,无妻无子,与亲类不相往来,少有朋友,刻意远离主流社会,宁做晚风斜照里失群的“孤雁”。他推崇清人石庞将“读书、好色、饮酒为生涯三大乐事,此外皆无足道”的人生旨趣,并贯彻独居生涯中:

冬日暖暖照窗。终日凭几,致哑哑子函。晚餐后偕清元秀梅(艺伎)漫步银座。

贪眠迟至正午。往山形酒店午餐。归宅炉边重读纪德《王尔德》。日暮忽见寒月皎皎。晚餐桌上,尽葡萄酒数盏。晚风寒彻,月明中醉步抵葵桥,搭乘电车访松筵子府邸,则门生聚集,酒宴方酣。过十一时,顺搭筵升荒次郎二人之轿车归宅。

秋晴天气好无边。野菊、胡枝子、秋海棠及他类草花悉数竞相开放。午前执笔,午后读书。入夜见半轮月光澄澈。搭乘东武线电车至堀切一带散策,过玉井后归宅。

作为私人记录,所载诸多如家事纠纷、交谊恩怨、收支明细乃至风月履历等个人隐秘,既是研究作家生涯的好材料,更是开启荷风文学暗室的密码。在这个意义上,我觉得比起传记、年谱,日记还原了一个更真实更多侧面的荷风。

女性是荷风生涯与文学的关键词。作为现代日本文坛的“色道”始祖,荷风将花街柳巷和茶屋酒场视为人生与文学的修道场,出入浅草、银座、深川为日课,所遇所感甚而沿途景致、路径迷宫都绘图插入日记,连庙宇、水路、酒家、游廊都标记一丝不苟,作为文学素材的来源,精确得俨然参谋本部绘制的巷战图,今日东京导游手册还拿它当指南。

也许是隐秘写作无所忌惮之故,近乎奢华的“女性遍历”充斥文本的始终,某日一气追记四十个浸染弥深的女性:艺伎、舞女、歌手、女优、百货员、豪门遗孀、人妻熟女等不一而足,来龙去脉乃至闺中密戏,一五一十完全是“私小说”的笔法。与谷崎润一郎彻头彻尾的“庶物崇拜”女性观不同,荷风的“色道”更多带有欣赏乃至游戏的享乐主义成分。他厌恶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的男人世界,欣赏女性天真纯粹,保存诸多未泯的美好天性,能唤起他对往昔时代的乡愁,甚至希望死后在埋葬娼妓遗骸的闲净寺入土是最好归宿。但不愿为情所累,奉缪斯为终身厮守偶像。自知薄幸,与女性交游颇见绅士之风:一旦订交即请律师做公证,一旦分手即照协定支付大笔分手费,保障对方生活无忧。

日记横跨大正、昭和两代四十多年间,是日本历史上最为激荡的“暗黑时代”,其间发生了诸多影响日本、东亚乃至世界的大事件。从关东大震灾、满洲事变、侵华战争到战败投降,荷风日记里除了留下鲜活的纪实,还有自己对时局鲜明的态度和见解,让人看到了一个隐藏在颓废、浪荡外表下的偏奇馆主人的另一侧面:正义、理性、是非分明的文学家,一个洞悉时代的智者。

在法西斯军国主义战争体制下,不必说狂躁冲动的所谓“大多数”民众是如何为这场非正义战争推波助澜的,就连作家这一代表民族良心与良知的知识精英层,竟也集体性迷走,大规模堕落:战时文坛总动员,文坛绝大多数作家群起响应,自愿自觉乃至争先恐后争为侵略战争效力。“七·七事变”后,前有尾崎士郎、林房雄、林芙美子、佐藤春夫等著名文人直接奔赴中國战线呐喊助战的“笔部队”;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有菊池宽、德富苏峰等文化名流组织的“文学报国会”等等。

荷风可贵处在于,他虽非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反体制作家,但他始终保持操守,拒绝同流合污,并以明确的方式抵制极权的萝卜大棒:战时他中断了小说创作,甚至一度“焚笔断文”。

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侵华战争,尽管打着“膺惩暴支”、“从鬼畜英美魔爪解放大东亚”的圣战旗号,但荷风还是一语道破了所谓“圣战”就是侵略战争,是“长期苦于战争后突然巧立名目才将其称为圣战”。冷眼静观战时日本社会各色人等被圣战神话煽动起来的狂醉丑态,他恨恨写到:

看到这种丑态,我就不高兴这个民族向海外发展。

今秋国民征兵令以来,军人专制政治的流毒已经波及社会各方面。(中略)不论胜败,唯愿早日结束战争。然窃而思之,待到战争胜负见分晓,如我日本获胜,则横征暴敛之政治尤甚今日也。今日之军国所为,大类秦始皇统治……日本不亡才怪。

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荷风就预言了穷兵黩武军国日本必败的结局,甚至祈愿被击败以获重生:“美国啊,给这个迅速崛起、变得凶暴的民族一个弃恶从善的机会吧。”

中途岛战役后,日军节节败退,美军开始大规模轰炸日本本土,东京几成齑粉,六十八岁高龄的荷风居无定所,和广大灾民一起颠沛流离受尽磨难。他在《罹灾日录》中描摹逃难历程,也对当下遭遇深刻反思,为民族命运寻找症结:所谓“国难”实为人祸,是人的疯狂行为所招致,是“先为施害者再成受害者”的自作自受,也是“天罚”的结果,他这样写道:“但观近年世间普遍存在骄奢傲慢贪欲无厌之风气,此次灾祸实是天罚的结果。不亦悲夫!民失其家,国帑耗空,矫饰外观,不为百年计,致国家末路如斯。所谓自作自受,觌面天罚是也”。

1945年8月15日,昭和天皇宣告战败投降,举国如丧考妣。刚从冈山谷崎润一郎家出游归来的荷风听到这一消息却是欣喜若狂:“当晚托染布店老媪购来鸡肉红酒,大张停战祝宴,皆醉而不寐矣。”

作为一部日记文学杰作,《断肠亭日乘》最吸引我的还是作为文学意义上的审美价值。荷风文章之妙,在于打通和、汉、洋的审美边界,独创一种融东、西为一炉,从古韵觅新声的美文格局。文学评论家小林秀雄称“永井荷风是现代日本最优秀的文章家”,“他的教养、趣味和才情得到浑然一体的表现”。

知堂论荷风文章,谓随笔胜小说,其最出色的小说也是随笔气息浓郁的篇章居多云云,实是高明之见。由我个人阅读体验观之,论文章品味则日记似又在随笔之上。日记这一收放自如、个性鲜明的文体,在他笔下更是随心所欲得到炉火纯青的发挥。日记起始于盛年写作更趋成熟,尤其有别于心存问世、意在流布的创作,私密书写的特殊性令其日记有一种天然率性之美,而少有刻意为文的痕迹,这也是知堂所向往的“真实而具天然之美”的文章境界吧。试译两日常片段:

此日阴寒。九时顷方醒,床上啜饮热朱古力,食山月形面包,续昨夜读《疑雨集》。归国十余年,每以面包咖啡代早餐。回想去岁出售家宅,暂居旅馆没有咖啡,着人从银座三浦屋送来法国朱古力褥中啜饮,那种风味令我回想起旅法时的光景(中略)。读书至午后,樱木(高级料亭)二女澡堂归来过门外时,招呼忙乎啥呀扬长而去。日暮大雨如注,南风劲吹,麻布森下医师来宅针灸。入夜闷热。八时顷往樱木晚酌。艺伎多有疲色,瞌睡连连,八重福(艺伎)抵膝而眠。邻楼弹奏新春曲音频频入耳,似为梅吉小调。今夜愁思难禁,低唱王次回“排愁剩有听歌处,到得听歌又泪零”诗。三更归宅,风雨已过,星斗森然。

正午送阿富(艺伎)归。自虎门往三菱银行。二时顷一人回宅。清扫书斋后入浴,忽见天色暮然。老媪送来晚餐。饭后灯下删订旧稿。此日寒气凛冽,自来水管冻塞直至午后,四邻寂然无声,夜色沉沉似旧年。炉上水沸之声有如雨音,灯火莹然,明亮甚于平日。花瓶里前日所购蔷薇全开,熏香满书斋。搁笔饮咖啡,无意瞥见室内一隅书匣里往日戏墨的王次回七律《独居》诗,中有“花影一瓶香一榻,不妨清绝是孤眠”之句。余今夜孤坐之情怀悉如诗句所道……

平凡琐屑的日常生活在笔下摇曳生姿,一行一止,一食一饮,风日声色,轻描淡写中具见情怀境界,细节历历如浮世绘游女衣袖的褶皱,涉笔间流淌着淡淡感伤的“汉诗文脉”,令人想起明清末世的小品文,国人读来亦无“违和”之感。但那种色彩与音响,却是《巴黎的忧郁》、《恶之花》等十九世纪法国唯美诗、颓废诗风的余韵。如此文脉,求诸同样深受汉诗文浸染的明治大正期作家漱石、鸥外似不多见,荷风之后遂成绝响,盖因后世中未有汉文学功底深厚如斯者,诚如吉川幸次郎所言:“夏目漱石之后,文士中荷风堪称第一。”

江户时代,以儒学为中心的汉诗文教养是上流阶层必修课,明治维新后崇尚汉文余绪尤存。荷风自幼深受汉学家风熏染,并一度入汉诗人岩川裳溪门下学诗,醉心晚明诗人王次回,终身耽读涵咏,日记里频频引用,足见感怀之深。汉文学对荷风文学的影响是东、西方文学交流领域一个有趣的话题:作为现代日本作家,荷风理解、容受作为异质文明的西洋文学,凭借的却是自幼习得的汉学素养。他从中国明、清近世文学的某一特质中领悟了东洋传统与西洋文学的相通之处,将江户传统艺术与法国唯美主义文学精神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文学血肉。对汉诗的启蒙点化之功,有创作谈《初砚》为证:“我不谙汉诗,漫读欣赏而已。时下我邦文坛崇尚西洋文艺,言及中国诗歌艺术,以为不过充斥清寂枯淡的情趣或对豪壮磊落气概的宣泄而已,缺乏揭示人性的秘密和弱点。此论初闻颇觉在理,然一度翻读王次回《疑雨集》之后,才发现诗集四卷中几乎全是痴情、悔恨、追忆、憔悴、忧伤的文字。《疑雨集》中那端丽的形式、幽婉的词句、病态的感情常令我想起波特莱尔的诗。中国的诗集中我不知还有像《疑雨集》那样着重描摹感觉、感官的作品。比之波特莱尔,那横溢在《恶之花》中倦怠纤弱的美感,无非《疑雨集》的直接翻版移植尔。”

荷风辞世过半世纪,墓木已拱,但《断肠亭日乘》还在广泛被阅读,至今仍是书店畅销书。他是属于那种“有的人死了但还活着”的经典作家,其生活方式、人生态度和文章魅力似都有超时代的存在,生前身后不曾寂寞过。前年以百岁高龄仙逝的名导新藤兼人也是荷风粉丝,写有《读〈断肠亭日乘〉》一书,精辟得连荷风研究专家都佩服,还将日记搬上银幕,执导新版《濹东绮谭》即是“向荷风日记脱帽之作”:以日记文本为骨架,将荷风几个毫不相关的中短篇故事熔接在一起,演繹一个孤高另类的荷风实像,被赞誉为荷风文学影视化的杰作。

上了年纪,阅尽人生诸行无常,也许更能领会荷风日记的妙处吧。小说家三浦朱门说荷风是心志衰颓时的最佳读物。远藤周作也坦言:“卧病时节读荷风日记最有味。”此论不虚,进入高龄化社会,原属文学研究领域的荷风日记,如今竟也成为日本老年群体的热门读物和话题,连同《永井荷风的活法》(松本哉著)、《永井荷风的生活革命》(持田叙子著)这类文本也跟着热销,卖点在于从老龄社会的视点来探讨荷风人生模式的意义:从荷风日记学习人生智慧,度过自足自在、丰裕充实的老年,荷风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达人,爱读书、爱写作、爱散步、爱美人,有恒产,善理财,风花雪月,悠游自足,文章不朽,人生至此精彩何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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