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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病花开“郁今香”

2015-09-10金远

莫愁·时代人物 2015年1期
关键词:病友领导患者

金远

陈巍曾经是世界五百强企业里的高管,生活和工作顺风顺水,后来,他患上了躁郁症。患病之后,他沉沦、颓废、狂躁,甚至自杀过多次。就在家人朋友都为他感到头疼惋惜之时,陈巍却为自己找到了治疗的方法,不仅如此,他还带领百余名患者,走上了自救之路。

曾经幻想“三大战役”

2003年,一直在世界五百强某企业会计部门工作的陈巍被调到了数字化部门担任高管。为了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并不熟悉新部门业务的他拼命工作。性格急躁的他,做事总是风风火火,同事做事拖拉跟不上节奏,他就不停地催。工作上遇到需要上级领导签字审批的,若领导不在,他就自作主张。为此,新部门的上级领导对他很不满意。

领导的批评,同事的排斥,让陈巍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崩溃了。他的脑子里开始产生很多奇怪的想法,一会诅咒同事,一会又想去道歉。情绪低落到极点,这导致他频繁地更换工作,先后跳槽十多个公司。

陈巍被最后一个公司解雇的经历闹得沸沸扬扬。他和外国同事打架,又向公司领导举报,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就每天想尽办法冲进办公室静坐示威。公司领导被他折腾得没办法,只好请了四个保安看着他。而此时已不能顺利与人沟通的他,开始在脑海里酝酿起他人生的“三大战役”。

陈巍把“三大战役”命名为“淮海战役”、“七宝战役”和“独立战役”,分别用来对抗公司领导、离婚的妻子以及父母。他对领导采用对抗的方式,设计收集证据,敲诈公司期待能杀富济贫帮助盲人学按摩。对前妻采用恶毒幻想,希望前妻遇到意外。对父母设计的“独立战役”,是想与父母划清界限,要独立自由的生活。他甚至认为全人类都病了,他要找外星人一起联手拯救全人类。

回首过去,陈巍说那段时间感觉自己在导演现实版的《无间道》,幸亏没有发生严重的后果,否则太可怕了!

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半年时间,直到陈巍走进医院接受诊断,才知道自己病了。前半段发病期叫躁狂,后半段发病期叫抑郁,两种症状结合起来被医生诊断为中度躁郁症。

每年的三月至九月,是陈巍躁狂症状发作时期。这时期他的情绪处于极其兴奋、高涨的状态。尽管做事容易诱发极端后果,他却很痴迷这种状态下近乎天才的创造力。第一次躁狂发作期间,他成功地策划了“青年学习交流会”,让五对青年喜结连理,甚至精力旺盛到一个星期天天晚上去英语演讲俱乐部演讲。而他对想追求的女孩子,出口成章,写的七言韵律诗句接近完美。因此,陈巍迷恋每年春夏两季,做事情近乎百分百的成功给他带来超爽的感觉。

不过,一旦进入秋冬季节,陈巍的病情又开始走向抑郁期,他说就像在无底的黑洞里冬眠一样,不关注任何事情,没有一件事让他感到快乐,每天只想在家里呆着,像个活死人。

成立“郁今香”

确定自己病了,陈巍开始尝试深入了解这个病。他阅读了大量关于抑郁症方面的书籍,当他得知抑郁症患者总是通过自我谴责、自我批评来加以表达,发展到极致便是期待自己受到惩罚,而惩罚的终极体验就是死亡时,透骨的寒冷之后引发了他深深的思考。

这些年来,陈巍一直是父母的乖儿子,是名副其实的精英,一直按照别人期望的路迹走。可是,他患了病,却没人理解。领导说:你根本就没病。家人说:想开点,别钻牛角尖。朋友说:我这么关心你,你却辜负我。这些劝导,不仅没有让陈巍获得安慰,反而为自己辜负了别人的信任以及让家人痛苦更加自责。无奈的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呐喊:你们要我做的,不是我不想做,而是真的做不到啊,就算死了也做不到,我是真的生病了,你们理解吗?

自从患病以来,年薪40万的工作、两室一厅的房子、奋斗多年的存款、曾经相爱的妻子,全都离开他了。“既然这病没能杀死我,那不如努力活吧!” 陈巍开始自救,他不再偷偷地去医院精神科,而是积极主动地面对病情。

只是,抑郁症并不是单靠吃药就能好的,它可能在一段时间内看起来好一些,过一段时间却再次复发。陈巍的病情经历了几起几落,即使到现在,他也知道,这病还盘踞在他的身体里,从没有离开过。

了解的越多,陈巍越感到孤独,他迫切地希望能找到真正理解他的人或和他一样的群体。他得知有一些国外专家鼓励抑郁症患者以小组的形式互相鼓励扶持,这样对治疗有很大的帮助。

陈巍马上在网上大量搜寻此类消息,遗憾的是只搜到了美国有一家抑郁症患者协会。而在中国,有大量官方或者民间组织成立的各种公益互助会,唯独没有关于抑郁症的。

“我可不可以做一个关于抑郁症的公益团体呢?让中国的抑郁症患者在一起抱团取暖,互相鼓励一起活下去。”陈巍感觉到自己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为自己,也为别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他觉得精神好多了,生活似乎有了让人振奋的意义。

陈巍开始自学心理学,并阅读了大量的心理学书籍,他也积极参加上海精神卫生中心专门针对抑郁症患者的一月一次的“心镜之家”活动,从中取经。

2011年9月8日,陈巍发起并组建了抑郁症患者的公益组织“郁今香”心灵成长互助协会,“郁今香”意为曾经抑郁而今芳香。通过病友间口耳相传,参加互助协会的人越来越多。“郁今香”开设了“大声说”活动,面向病友和公众普及抑郁症知识和心理健康知识。

彼此的“药”

“郁今香”2012年的第一场“大声说”活动,让陈巍很兴奋,他悄悄地数了一下,到场的有四十多人,把借来的屋子都挤满了。“大声说”就是让到场的每个病友,减掉压力,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脱掉平时的伪装,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有的病友一开始在观望,但慢慢地融进活动的气氛中,开始慢慢释放自己。

曾经在父母眼中博学多才的迪诺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患上了躁郁症。父母一直认为他啃老,就连九岁的小外甥都说:“舅舅,你天天呆在家里,不工作,还要外公外婆养活你,真丢人。”吃药、电击治疗、手术治疗全部尝试过了,最痛苦的不是治疗无效,而是就连妈妈都不理解他,周围的人都把他当成了精神病。这种被冤枉误解的心痛使迪诺生不如死,直到他走进了“郁今香”,结识了陈巍。

迪诺说,虽然当时参加的那场“郁今香”活动场地是借的,工作人员是凑的,但看到一张张包容的笑脸、挂在胸前写着化名的胸卡,以及陈巍不断地鼓励,他慢慢地在陌生的环境中释放了自己忐忑不安的心。从此他愿意走出去,并成了“郁今香”的骨干力量。如今,迪诺已经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

2013年,一个长春的病友告诉陈巍,南京一个病友正在写遗书,准备自杀。听到这个消息,陈巍立刻联合上海希望热线、南京110警方,想办法把电话打给了那个南京病友,“郁今香”的多位成员都参加了这场电话救助。最终,在他们的努力下,南京警方顺利找到了那个正要轻生的抑郁症患者。

陈巍说:“我们都在相互的鼓励中倾听、接纳、理解,我们成了彼此的‘药’,在服务别人的时候,我体会到了被需要的温暖,在别人受益时,我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喜悦,这就是‘郁今香’的意义!”

“郁今香”成立后有一段时间处于流动状态,没有固定的活动地点,为此,陈巍发动了“三十而立”的计划,寻找三百个小伙伴,每人每月10块钱,基金用于租房子。陈巍说:“病友本来就缺乏安全感,有了固定的活动室,他们可能更愿意走进来。”很快,这个计划得以落实,“郁今香”有了固定的活动地点。

2014年9月8日,“郁今香”成立整整三周年,是中国大陆正式注册的唯一一家抑郁症患者互助组织。这三年来,陈巍每一步都走得很难。抑郁症患者的自殺率高达15%,“郁今香”的一百多位病友却都在积极面对,努力康复中,无一人自杀。对于这个回报,陈巍感到很满足。

多年的抑郁症让陈巍久病成医,他像一位真正的医生一样去操控自己的病情,甚至利用躁狂与抑郁的两个波段,来为他的公益事业效力。

在陈巍看来,要大多数病友承认自己有抑郁症,去精神卫生中心看病,并不容易。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更多的人对抑郁症有正确的了解,并积极投入到对抑郁症患者的帮助中来。

医学界有一句名言:偶尔能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在安慰。陈巍说:“‘郁今香’不能取代医疗手段,但我们可以相互扶持去面对。”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编辑 钟健1249768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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