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出过去、未来与当下

陈嘉铭

编辑 翁倩 rwzkhouchuang@126.com

郭富城饰演的警探，在戏初凶案现场为自己拍照，观众或许会感到可笑，以为是查案怪招，但当他多次、尤其在戏末再叫人为自己拍照的时候，是值得多想想，这个前后呼应的行径，是否别有用心。

翁子光编剧、导演的新作《踏血寻梅》，以少女王佳梅之死，打开一个内地来港少女的心扉，看她如何憧憬前程，在追逐星梦与名贵耳环时，奉上身体，并由戏中货车司机丁子聪肢解成全。这个少女身体沉重，承载了为未来憧憬的轻浮或虚无，终至要丁子聪为她成全死亡;可见沉重与轻浮，都是生命中难以承受的角力。

该片曾在2011年HAF创投会上获得剧本大奖，优胜之处是没有把牵涉杀人与查案的故事，变成如好莱坞B级片或香港警匪类型的娱乐电影，相反，他看到了死者、凶手与查案者微妙的三角关系。正是为未来、过去及当下的追溯，道出了不同面向的生命故事。

王佳梅承受的角力，是面向未来的憧憬;丁子聪的角力，是为过去家人撞车意外留下一道阴暗的人生尾巴，走不出来。年纪最大的警探阿臧，常被警局Madam劝说“交报告啦”、“不要查啦”、“有时间就陪女儿啦”等等，道出他当下的烦杂心事，而这亦令他满腹挣扎，想为死者或凶手查出更多，同时惦念女儿的细琐生活。可见，这个警探，就是当下的代言人，他想快乐，却为他人罪恶的心魔思前想后。

开头所说的郭富城的自拍──即是为当下留下证据。拍照瞬间，被拍之人与物扣连在影像的框架中，郭富城的自拍，象征性地把自己凝结在现场，保存印记，为当时当刻表达珍重。丁子聪留着母亲遗照，甚至不让友人亵渎，更在触碰女性时探寻未敢言明的虚幻母爱，是为过去执迷;王佳梅保留了一幅在内地影像店买回的沙龙照，照片的模特即便不知名，却在王佳梅心里成为明艳星光的典范。她对未来的憧憬，就是由这幅沙龙而起，这使她跟丁子聪的停在过去不同，成了诱使她为星途做梦的催化剂。

虽不至于是“老、中、青”对照，但这3个不同年纪的人物，反映了他们各自对当下、过去与未来所求的不同心迹，而这才是《踏血寻梅》的可贵之处，以见导演如何透过娱乐电影的杀人与查案故事另行包装，并以几个章节──《寻梅》《孤独的人》与《踏血》，描写为过去、当下与未来而挣扎的面向及互动，再以《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作结。电影的神来之笔是安排了警探在尾声假扮死者，向她的生父发出慰问短信，扣连到两个活在当下的父亲，同是天涯，却不致沦落，因为他们都为当下的希望而暖心。

《踏血寻梅》是翁子光继《明媚时光》与《微交少女》之后的成熟惊喜，因他已把既往相对较单向的关注面──比如前两作少年反叛与成长、父子与母女的必然冲突提升到更复杂的人伦想象。翁子光曾为多部主流作品编剧──在《僵尸》与《救火英雄》中，他同样阐述了这种复杂性，由此来看，他的编导与创作，视野原来有迹可循。

《骨肉同谋》 （2009）

导演：奉俊昊

主演：金惠子 元斌

智障儿子被控谋杀，老年母亲出手查案。韩式煽情消失，颠覆西方电影公式，可见杀人回忆与原罪重犯都不是剧情卖点，相反，母子的骨肉情深与角力，才是韩国电影慢节奏下的杰作。

《明媚时光》

导演：翁子光

主演：太保 翁家轩

少年主角从单向的香港教育逻辑中出走，寄情与内地女子的爱情世界，同时与传统父亲反目。不置可否的终局，其实就是众生少年的反叛成长。现实平面，惟有立体的年轻过去，才见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