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山之行

顺之

金刚山在朝鲜的东南部，毗邻韩国，由内金刚、外金刚、海金刚组成，大部分在朝鲜境内，有“朝鲜第一山”的美誉。曾经是朝韩双方要共同开发的旅游区域，因为2008年，一位韩国游客据称越过军事警戒线后被朝鲜人民军击毙，朝鲜便关闭了对韩国的旅游线路，事发地的海金刚区域仍然气氛紧张。

游览金刚山，需要单独申请，按照申请的线路出行（其实不仅仅是去金刚山，在朝鲜境内旅游绝对不允许脱团单独行动，但是有时也可以要求导游在某地临时停车参观或拍照，比如我们曾经要求在平壤火车站附近停车拍摄平壤火车站夜景）。目前的金刚山景区是朝韩关系融洽时，由现代集团出资开发的，韩国李明博政府时期朝韩双方紧张，现代集团不得不撤出金刚山，但是各种基础设施和运营模式留了下来。

金刚山距离平壤约有350公里左右，这个距离在国内的话，开车走高速也就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是在朝鲜，开车大约需要7到8个小时以上。主要原因是除了通往金刚山的公路多隧道、山地外，路面状况也很差，几十年前修建的水泥路面坑洼不平，很是颠簸。尽管路况奇差，但是从平壤往南的公路有一段笔直宽阔的路段，路中间也没有隔离带，多次来过朝鲜的朋友提醒我们，那是一条飞机备用跑道，战时可临时起降军用飞机。除了这样的路段，朝鲜公路上还有其他军用设施，比如所有较长的隧道两侧都有暗堡和人民军岗哨，在山口等关键隘口两侧，各竖立着三根巨大石柱，这样的石柱在战时可以炸倒，用于迟滞敌方推进，为己方的战术反击提供时间。

元山松涛园

由于路上时间较长，到金刚山吃午饭是不现实的，中午便在元山休息吃午餐，元山是朝鲜的海港城市，朝鲜战争时也是双方争夺的战略要地。下车就闻到海风中淡淡的咸味，煮扇贝，炒鱿鱼，手指肚大小的饺子，凤鹤啤酒，丰盛的一顿海鲜餐吃得很舒服。午后，等待夏令营的孩子们午休结束，好过去参观，街头上中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男学生们背着足球，女学生们拿着书本边走边读。路上一位颇有派头的老先生看到我们后用中文和我们打招呼：“你们好！”我们则用朝鲜语和他打招呼：“安尼西哈米噶！”

顾名思义，松涛园国际儿童夏令营在一片松树林中。这片松树林在数百前是用来防风的，现在已经成为当地的一处景观。进入松涛园后，空气中就有了淡淡的松木香味，许多小学生在松树林里玩耍，树荫深处传来音乐声，我们循声而去，一台移动式音箱放着旋律欢快的音乐，松树下有人围坐在一起野餐，看到我们过去，其中一位领导模样的男子站起来笑着对我们做“请”的手势，邀请我们入席。气炉上烤的菜品种类丰富，有用面糊裹着的对虾，切好的五花肉，腌好的鸡肉，各种蔬菜等。我和团里的一位大姐坐下各尝了一个对虾，另一位大哥老乌干脆脱鞋盘腿坐下，问野餐的人“怎么没有酒啊”，小崔帮我们翻译后，朝鲜朋友就拎起一个大塑料桶，然后酒就斟满了老乌的杯子，大家一起举杯干杯，尽管语言不通，但是丝毫不影响大家乐淘淘地干杯。

小崔介绍，在这野餐的人是元山供销系统的职员，因为“五一”劳动节期间，他们要坚守岗位没有休息，所以今天就要补休，一起野餐放松。和这里的职员拒绝拍照不同，老乌蹭吃蹭喝后，看到树林边玩耍的小朋友，招手要和他们一起合影，其他小朋友看到后，从小山坡上飞奔过来站在老乌旁边，格格格地笑着往镜头里钻。松涛园国际儿童夏令营是封闭的，和所有的公共设施一样，这里也有领袖塑像，亚非拉各国小朋友环绕在金日成和金正日的身边，让我想起了好多年前国内的那些“伟大领袖和儿童”题材的宣传画。

在像领袖塑像鞠躬致敬后，夏令营的老师带领我们参观。能到松涛园夏令营参加活动的孩子都是各地表现优秀的中小学生，我们到了之后正赶上孩子们午睡起床，年龄小点的孩子睡眼惺忪，在老师的招呼下下楼列队去上课，年龄大点的已经在楼下列队，唱着歌往活动地点齐步走了。

松涛园夏令营的设施不错，宿舍楼有电梯，食堂宽敞明亮，还有专门为小朋友过生日准备的小餐厅，除了足球场、篮球场等设施外，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带有水下走廊的水族馆。参加夏令营的孩子们很认真地拿着本子做记录，几个小男孩则是围在触屏电脑前做答题的人机互动。

感受金刚山

从夏令营出来后继续往金刚山走。差不多日落时分赶到金刚山景区，然后在景区外停车，导游小崔要去办理进入金刚山的手续。在等待办手续时看到一栋很高的现代化楼房建筑，导游介绍，那是南北方离散家属会面的地方，由于战争的原因，许多家庭被迫南北分离，不得团圆，当年的离散家庭成员现在多是老人，1985年时朝韩双方组织离散家属会面，2000年时中断15年的会面重启，此后成为常态，这座建筑就是离散家属会面的地方。

车辆进入金刚山景区后，便看到景区内有持枪军人站岗，这里距离韩国边境线已经很近了，历史上，朝鲜的江原道和韩国的江原道原来是同一个行政区域，朝鲜战争停战后分属南北双方，朝鲜江原道的首付是元山，韩国的江原道首府是春川。

夜宿金刚山饭店，晚餐不错，有鱼有肉。国内领队说，如果是在海金刚的话，可以自己去买海鲜，让酒店代为加工。晚饭后遇上俄罗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到金刚山游玩，听说我们来自中国，非要和我们切磋乒乓球，中午刚和朝鲜朋友把酒言欢的老乌大哥出场，直落三局，把俄罗斯朋友打得找不到北。赛前还兴致勃勃赌了一瓶伏特加的俄罗斯朋友当即要去买酒，老乌大哥摆摆手“算了，就是图个乐”。

金刚山饭店设施比羊角岛饭店要新很多，起码卫生间里有了地漏。电源插座仍然是三相圆头的，还好酒店给配备了接线板，不用像在羊角岛饭店那样自己接转换器了。第二天一早就开始爬山。大巴车可以开到半山腰的一处停车场，然后上山。金刚山树木葱郁，满目皆翠，怪石嶙峋，导游小崔介绍，这也是一座名山，古代朝鲜的达官显贵也常到此游览。山上有众多水潭，潭水碧绿幽深。小崔讲了一个八仙女的故事，大意是有八位仙女下凡洗澡，后来一位樵夫藏起了年纪最小仙女的衣服，仙女没法回到天上，就和樵夫结为夫妇，在生了一双儿女后，发现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带着孩子回到天上。在朝鲜有八仙女的故事，在中国有七仙女的故事，在印尼还有六仙女的故事，看来仙女们一个个都被留在人间了。金刚山半山腰有一个游客休息区，可以在这里吃到摊煎饼、茶叶蛋、烤鱿鱼等，几块钱的消费，价格公道，适合下山小憩。

从金刚山下山，参观另一景点三日浦。据说古代有一位王子到这边来游玩，本来计划玩一天，但是由于风光很美，便住了三天，所以当地的这个湖就被称为“三日浦”。三日浦中间有一个小岛，距离岸边越有一华里的样子，岛上丛林密布，在小岛前有一个红色浮标。小崔介绍，当年金日成和妻子金正淑到三日浦，金正淑看到水面有一只野鸭子，便掏枪一枪打中了野鸭子，那个浮标就是打中野鸭子的地方。

从三日浦回来后到金刚山饭店旁边的一处酒店用午餐。饭店内身着民族服装的姑娘们在用餐期间为我们献上歌舞，歌声优美，舞姿翩跹，个个都能参加国内的选秀节目，在姑娘们唱歌时，从延边到朝鲜旅游的一位游客忍不住上前伴舞，随后不久，姑娘们便开始邀请大家一起跳舞，所有的游客都一起在不大的空间里伴随着悠扬的歌声起舞，到最后更是围成一圈笑着把身边的朋友推进圈子里轻轻捶打，无论是打人的还是被打地都乐得直不起腰来——果然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午饭后就要返回平壤，350公里左右的路程，大概要七八个小时，夜色中，终于回到羊角岛饭店，想想第二天要去同在三八线附近的板门店，有点打怵了。

从板门店到开城

实际上，我头一天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从平壤到板门店只有170公里左右。到金刚山需要从平壤往东到元山，再从元山往南到金刚山，加上山路较多，所以扯出了350公里的路程。

开城被更多人熟识是因为开城工业园区。这个距离朝韩军事分界线仅1公里的园区占地6400公顷，由现代集团创始人郑周永生前确定建设意向，2005年开始运营，却在2013年因为朝韩关系紧张关闭。

其实开城对于朝鲜来说，是一座历史名城，在600年前，这里是高丽王国的都城，因为松树较多，所以又被称为“松都”（平壤因为柳树较多，被称为“柳京”）。去开城的路况明显好于去金刚山的，能见到柏油路，路面也比较宽阔，在半路上，还有休息区，休息区里有香烟、工艺品等各种特产，也出售饮料、水果等。过了休息区不久，小崔就提醒大家，进入开城后，距离停火线就不远了，到板门店之前有经过四道人民军岗哨，为避免误会，希望大家不要把相机拿出来。

在经过第二道岗哨时，小崔介绍，我们刚刚通过三八线。大家都以为朝鲜停火线是以三八线为界的，实际上在确立三八线以后，南北双方后来互有攻守，在开城地区，朝鲜向前攻占了一些区域，实际上控制了三八线以南包括板门店的部分地区。很多人以为，朝鲜战争已经结束，实际上按照国际法的定义，朝鲜战争并未结束，交战双方只是处于停战状态，所以，进入板门店有一种进入战区的小刺激，只能在指定区域内拍照。除了导游，人民军会配备两位军官作为讲解员为游客讲解板门店的情况。在等待讲解时，游客可以在旁边的旅游商店购物。和其他旅游商店不同的是，这里有大量朝鲜艺术家的作品，尤其是油画作品，有几位还是“人民艺术家”（朝鲜艺术家的最高勋位，只有1级艺术家才能获得）。

军事讲解员是一位帅气的尉官，在讲解室对着板门店地图讲解后，带领我们上车进入缓冲区。缓冲区内，双方军人不允许携带连发武器，只能携带手枪等单发自卫武器。停火线由一条宽约10公分的水泥台阶标示，沿着停火线有一排7座平房建筑，算是双方停战调停工作人员的工作区域。由于朝韩双方都有游客到板门店游览，当朝鲜这边游客到了的时候，韩国士兵就会回避，不会出现在停火线旁，同理，韩国游客到了的时候，朝鲜士兵也会回避。这个机制不是双方电话或喊话交流的，而是通过摄像头监控的一种心照不宣的行为。进入停火线上一座平房后，屋子正中间有一张会议桌，桌子上有麦克风，导游介绍，麦克风牵出来的线就是停火线的位置，线南属于韩国控制区（朝鲜称其为南朝鲜），线北属于朝鲜控制区。于是游客们纷纷坐下合影留念，有的游客则在走到南侧，再踱回来，开心地说“跨国了，跨国了”。

在这座平房的南侧，靠近韩方区域，则一直有两名朝鲜宪兵守在门边，从游客进入大约5分钟后，导游示意参观结束，让大家离开。离开停火线区域后，没有可以登上北侧的一座楼房建筑眺望南方，这座建筑叫“统一阁”，类似的建筑在韩国一侧也有一座。站在统一阁上往东能看到远处飘扬的韩国国旗，往西则是朝鲜国旗，这是双方在板门店实际控制区域的标示。在统一阁及停火线上允许参观的房间内，是可以拍照的，而且允许拍摄军人。军事讲解员也是可以合影留念的。基本上在朝鲜旅游，哪些能拍哪些不能拍都要提前询问导游，导游如果说可以拍摄就没问题，除了军事设施和军人外，朝鲜认为落后的画面也是不允许拍摄的，他们希望游客的相机能留下“美好的东西”。

从停火线区域出来，参观了停战协议签署大厅，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引起我的注意。上前打听，老人是老志愿军战士，抗美援朝期间入朝参战，在朝鲜总共待了六年，一直有回朝鲜故地重游的想法，这次是在女婿的带领下回来看看战斗过的地方。

来朝鲜的，不仅有老志愿军战士，也有很多年轻人，就在老人在签字大厅前牌照留念时，一位小伙子则在旁边跳起拍了张“腾空照”，在游客们参观签字大厅时，美国CNN的记者们在朝鲜官员陪同下，也在这里采访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