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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个人的战争

2015-09-10黑明

南方人物周刊 2015年25期
关键词:纪念章老兵日军

抗日战争,中国人永远不会忘记。

1931年“九一八事变”,1932年“一·二八事变”,1937年“七七事变”,侵华战争逐渐升级,中国军民奋起反击,为期14年的抗日战争,日军先后向中国投入四百余万兵力,中日展开重要战役两百余次,大小战斗20万次,中国军民死伤3500万,其中军人伤亡380余万。日军死亡130余万,投降120余万,伪军死亡132万。

因为这些震撼人心的数字,很多年前,我就希望寻找50个共产党老兵,50个国民党老兵,想拍摄100名抗战老兵,用影像和文字呈现他们对国家和民族的贡献。2011年初,我开始在全国各地寻找抗战老兵,先后去了全国30个省、市、自治区以及台湾、香港地区的将近200个家庭,并前往日本,和当年的鬼子兵进行对话,无数次奔赴中国抗日主战场和游击区,进行实地考察。

为期5年的采访、拍摄,行程近10万里,我在喧闹的城市、偏僻的农村、幽静的寺庙,以及互不相识的老兵家中,度过了百余个日日夜夜,在笑声与泪水中和他们一起聊战争、聊死亡、聊爱情、聊家庭……听他们讲述战火纷飞的昨天,记录他们经历过的艰难困苦,拍摄他们历经风雨的面庞。

在我看来每一位抗战老兵都不容易,都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他们当年用生命和鲜血把日本侵略者逐出国门,也为中国人民反侵略的史册书写了极其悲壮的一笔。虽然当年叱咤抗日战场的那些老兵大多已经离开人世,但他们不惧牺牲的精神永远不会被人民忘记。

(图文选自即将由中信出版社出版的黑明作品《100个人的战争》)

刘增钰,1918年8月3日生于山西省昔阳县沾尚镇一个亦儒亦商的家庭。接近百岁的刘增钰身板硬朗,记忆清晰,有一股军人和文化人特有的气质。他说:“当时我所在的八路军129师,刘伯承是师长,邓小平是政委,秦基伟是我们的支队长。那时这些人都还不出名,整天带着我们在山里打游击,打游击一般都是偷袭,不和日本鬼子正面对着干,打一下赶紧就跑。跟着部队连打带跑,一个月后我就当了班长,第二个月就当排长,第三个月就被破格提升为连长。之所以当连长主要是因为我打死了一个抓鸡的日本鬼子。”抗战的时候,刘增钰除了在榆次,太谷、寿阳、平定打过一些小仗,还打过反九路围攻和百团大战的大仗。1949年8月,刘增钰从昆明调到北京,参与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部队,担任空军部队第一任文化部长,创办《空军文艺》,创作长篇小说《风雪太原城》。1958年调入总参,一直在解放军某部担任军职政治委员,1984年离休。

王保禄,1927年生于山西省晋城县北石店镇小车渠村,7岁时父母双亡。1942年,王保禄被日军抓到劳工集中营,两年后他终于逃出,跑到晋城报名参加了八路军。1955年,王保禄作为一名连长,认识字少,点名都很困难,随后他被派往武汉,进入解放军第一高级步兵学校从汉语拼音学起,学了3年文化,回到部队他又升为团长。“文革”期间别人倒霉,他却在楚雄军分区当了司令、书记,当州革委会副主任,一直干到1982年离休。他感叹自己这辈子要过饭、逃过荒、扛过枪,庆幸现在是想吃什么有什么。我说国民党的很多抗战老兵现在吃饭都困难,他说这就是运气,那时他当兵也是赶上了共产党,要是赶上国民党,日子也不好过,那时谁也不懂部队好坏,为了吃饭,一般都是赶上哪家去哪家,谁都不可能预想未来,所以跟着共产党还是走对了。

徐增保,1918年3月26日生于江苏省沭阳县李恒乡河西大队西河村。1940年,听说游击队管吃、管穿,每月还有五毛边区币的酬劳,他毫不犹豫加入了游击队。后来他被编入黄克诚任师长的新四军部队,成为一名马克沁重机枪的机枪手,无论是驻防淮北、海州、威海期间,还是在河流、村庄、芦苇荡,他们都与日伪军有过多次交火。1984年离休,1987年他荣归故里,花1.2万元在沭阳县城买下一处小院,安享晚年。聊天结束准备拍照的时候,徐增保的老伴周阿姨从里屋拿出一个塑料袋给我看,里面装的全是纪念章。他打了10年仗,一共得了14枚奖章,这些奖章一次都没戴过。打开塑料袋,我发现最耀眼的两枚就是崭新的独立自由奖章和解放奖章,另外还有已经氧化变色的抗美援朝纪念章、辽沈战役纪念章和多枚珍贵勋章,我们给徐老戴上几枚他自己挑选的勋章,为他拍了几张照片。

刘景轼,1918年10月1日生于成都蒲江县澜江堰村。1937年9月,刘景轼报考了黄埔军校成都分校,在军校集体加入了国民党。1939年初,刘景轼成为一名中校,秋天便被派往中央防空学校游动教育研究班学习,毕业后回到四川省防空司令部担任监视队副队长,同年11月,日本鬼子派来二十多架飞机轮番轰炸成都,他们在成都中江击落了日军的第一架飞机,摔死的7名日军中有号称“轰炸之王”的奥田喜久司大佐。1947年,刘景轼辞职,从重庆回到成都。1950年12月被捕入狱,1975年12月才获得自由。1983年回家后,刘景轼在家看书、练字,靠每月的十几块钱生活费养家糊口。在刘景轼的房间,不仅能看到他的书法集《拙耕爪痕》和《简论诸子百家》等著作,还能看到《南方周末》《作家文摘》《炎黄春秋》等报刊和各种书籍。

谢翔龙,1913年8月8日出生在江西省宁冈县茅坪乡马源村。1927年毛泽东带领秋收起义失败的两百多名伤兵来到井冈山落脚,就住在他姐夫袁文才家的隔壁。谢翔龙说:“那时毛泽东不怎么说话,很少笑,总是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不是看书,就是看练兵。” 袁文才死后,谢家开始逃亡,把共产党人当成了敌人,走上了另一条道路。1940年,他加入了国民党宪兵部队,在韶关广东警备司令部驻守。同年夏天爆发的第二次粤北战役,他作为一名宪兵,不仅亲自参加了那场历时二十多天的战斗,也目睹了惨重的伤亡。给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日机轰炸韶关曲江桥的时候,曲江河里的无数条渔船被炸毁,河水也被染红。1944年底,谢翔龙突然收到父亲病重的信件,他请假回到老家,从此脱离部队在家务农。2013年,100岁的谢翔龙开始享受民政部门每月给他300元的低保待遇和老年补贴。

1. 释来空,原名吴淞,1922年12月5日生于湖南省长沙市化龙池一户普通店员家庭。1938年8月16日,国民革命军税警总团在长沙街头开始征兵,他在一个征兵点的标语上看到“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共赴国难”,果断报名参军。1943年参加常德会战,驻守德山。国民党军队以16个军43个师21万的守军和援军,终于打退日军5个师团10万兵力的进攻,收复常德。解放战争结束前,他离职返回长沙,历经苦难,1959年被捕入狱23年,60岁时获释。1998年,吴淞在常德石门夹山寺剃度出家,师父赐他法名释来空。2005年他来到当年驻守的德山并且常住乾明寺。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常德召开纪念大会,并为当地一些抗战老兵颁发抗战纪念章。主持人发现身着袈裟的法师胸前没戴纪念章,他解释道 ,我的户口还在长沙,没有给我发。主持人当即承诺落实补发。随后几天他总是一早就去山门外等人来送纪念章,十几天后,有一辆小轿车在山门口停下,问来空法师在不在,有人指了一下,说他就是释来空。当来人将装着抗日纪念章的小红盒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他说:“这不是纪念章本身的价值,也不是共产党承认不承认我抗日,因为当年我们和日本人打仗并不是为了这个纪念章,我只是觉得很多受到委屈的战友没有等到这一天……”

2. 王淑清,女,1911年7月10日生于江苏省铜山县何桥镇一个大户人家。1939年初,王淑清和习医的丈夫刘家廉一同参加游击队,为伤员疗伤。1940年铁道大队成立,夫妇俩和队友们打击日本洋行,打劫日军运送物资的火车。“后来国家为了宣传我们打鬼子,就拍了《铁道游击队》这个电影,演的都是我们铁道大队的事情。那时候铁道大队的游击队员,大部分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很多还没我大。他们和鬼子干仗吃了不少苦,流了不少血,每次受伤都是我和刘家廉给包扎、治疗。他们除了打鬼子,从不欺负老百姓,但在‘文革’的时候,有人说铁道游击队的人是土匪、流氓,有人说他们是叛徒、汉奸,不光批斗他们,还动手打他们,让他们受了不少冤屈,包括我和刘家廉也受了不少气。” 1963年王淑清退休,1982年国家给她改成了离休。

3. 郑国旺,1924年4月1日生于河南省武陟县嘉应观乡黄树村。1938年3月,日军烧毁黄树村,他被抓入集中营。第二年逃出后不久,郑国旺被阎锡山的207旅抓为壮丁,不久阎锡山将一批新丁上供给了中央军,于是他开始在太行山脚下接受军事训练。从被阎锡山抓兵,一直到落脚台湾之前,郑国旺饿着肚子、穿着草鞋、扛着机枪,跑了整整十年,参加过豫中会战、桂柳反攻战、衡阳会战等大战,不仅跑遍了大半个中国,而且消灭了无数日军。最终由于内战,远离故土,逃往台湾。“1987年台湾开放老兵探亲之后,我回到村里一个人都没有问,直接就找到我家,遗憾的是当时我父亲已经去世,只有母亲还在等我。当我看到母亲的时候,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也不知说什么是好。”母亲告诉他,大哥国顺已经病逝多年,二哥国友当了八路军,也早就阵亡。此后,他每年回两次老家,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个家。目前,郑国旺最大的愿望就是卖掉台北的房子回到河南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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