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政治概念的爱情
2015-09-10王洪喆
王洪喆
法国毛派哲学家阿兰·巴丢在《爱的赞词》中有一个著名的说法:爱是小型的共产主义。对于巴丢而言,爱情所指向的不仅仅是那电光火石的浪漫“相遇”,更重要的是指向不同个体之间的组织和共同生活如何可能的现代政治问题。巴丢认为,“政治的核心可归结如下:当个体相遇、组织起来、展开思考、进行决断时,他们能做什么?对于爱,这个问题涉及两个能够掌控差异并使之富有创造性的人。对于政治,这个问题探讨的是一群人能否创造平等。”
其实巴丢说了个简单的道理,爱情是微观的政治,而政治就意味着责任和义务,意味着人对自由意志的运用。这跟上期中李北方所说婚姻的本质是“过日子”是相通的。只不过在巴丢那里,婚姻作为经济共同体的政治经济学问题,可以被还原成政治哲学,从而也就拷问了人在情感共同体中的能动性。也就是说,在作为生产单位的婚姻关系中,为何不是冰冷的经济规则主导一切,反而个体在理性算计之外所作出的包容和牺牲彰显了亲密关系的政治潜能。说到底,所谓“自私的爱情”从来都不可能在绝对“自私”的基础上成立,爱人不是自我的镜像,而是需要活在他者中。
这种对爱情概念的政治化处理可以帮助我们识破当下主流婚恋观念中的那些“反爱情”的话语。不论是“玛丽苏”还是“杰克苏”的故事,都是在期待理想爱人的出现,对自我进行全面拯救,而不需要自我付出任何艰苦努力去跨越障碍。《夏洛特烦恼》中的屌丝男夏洛和《港囧》中的中年危机大叔徐来,表面上看似渡尽劫波、迷途知返,实则是“好梦一日游”:通过释放积郁已久的初恋情结,给身心做了个大保健,最终舒筋活骨地回到婚姻生活中去。这些故事实则并未正面处理“过日子”的“政治问题”,靠的还是痴心伴侣无条件的固守。说得直白一点,这不是爱情故事,而是逆子慈母的俗烂戏码。
爱情与亲情之区分,就体现在此,亲情是关于无缘由的施与受,是反政治的;而爱情是辩证中的相互构成和转化,是关于自我如何通往他者的政治决断,是在平等关系中如何再生产参差多态之美的政治智慧。从这个意义上说,爱情和婚姻,应该成为勇者一生成长的试炼场,而不是怂包软蛋的温柔乡。当爱的子弹射穿一切欲盖拟彰的七彩泡沫,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共同起源才会在连续的噼啪炸响中成为历史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