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时间与退休年龄的比较

宋立新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长尹蔚民2015年10月14日介绍了“十二五”以来就业和社会保障工作成就，称中国是目前世界上退休年龄最早的国家，平均退休年龄不到55岁。经中央批准后，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将向社会公开延迟退休改革方案，通过小步慢走，每年推迟几个月，逐步推迟到合理的退休年龄。

中国是否为全球退休年龄最早的国家，显然不应当由多少岁退休来判断，而是要以一个人一生的劳动时间来衡量，或者说，劳动时间才是决定退休的根本因素。如果以年龄判断，就只能是有表象无本质，或者只有树木，没有森林。

世界银行2015年9月公布的一份名为《女性、职业和法律，寻求平等的2016》的报告，对全球139个经济体的退休年龄进行统计，结果显示，中国大陆公民退休的确较早，但并非最早。退休年龄最早的是非洲国家马拉维和尼日利亚，男女性的退休年龄均为50岁；退休年龄最晚的国家同样也在非洲，是莱索托，男女性退休年龄均为70岁。

不过，这只是表面退休年龄，而实际退休年龄需要另行评估。劳动者所做工作不仅要从时间来体现，也要从质量来体现，前者有经典理论，即生产一件产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但后者由于行业不同，有不同的评价标准。如果只按通用的劳动时间来衡量，换算的最佳方式是劳动者在一年和一生中劳动的时间。从这个标准来看，中国人的劳动时间其实最长，也意味着中国人的退休年龄不是最早的，反而有可能是靠后的，或者说是最迟的。

英国《卫报》2015年10月6日刊登题为《中国人工作有多努力？》的文章称，中国劳动者年均工作2000～2200小时。而2014年英国人平均工作仅1677小时。以年劳动时间来统计和比较，可以看到中国人和英国人的实际退休年龄不相上下，而且中国人是干了更长时间工作才能退休。

以中国劳动者的年平均劳动时间2100小时计，一个人如果18岁工作，以目前的女性55岁和男性60岁退休计算，中国女性要干37年，合计一生的正式或实际劳动时间为77700小时；中国男性则要多劳动5年，即42年，合计一生的总劳动时间为88200小时。

英国人目前的退休年龄比中国人的退休年龄男女性都各延长了5年，女性为60岁退休，男性为65岁退休。同样以18岁参加工作为基点，英国女性从工作到退休一生劳动的年头是42年，以其年平均工作时间1677小时计，一生的正式或实际劳动时间为70434小时；同样，英国男性要多劳动5年，一生正式或实际劳动时间为47年，则总劳动时间为78819小时。

以一生的总劳动时间来判断退休的早迟无疑是更为公平和公正的，因为，目前还没有其他计量方式能取代这种对人的劳动量的客观和科学衡量。从上述比较已经看出，中国人的退休时间不是最早的，因为，中国男性一生要劳动88200小时，比起英国男性的78819小时来，中国男性一生要多劳动9381小时才能退休。这多劳动的9381小时换算成英国男性的年劳动时间就是5.59年（9381除以1677），也意味着即便以年龄来衡量，中国男性比英国男性也是晚退休的，即65.59岁退休。

中国女性的劳动时间也多于英国女性，为77700小时比70434小时，比英国女性一生多劳动7266小时才能退休。这7266小时换算成英国女性的年劳动时间就是4.33年（7266除以1677），也意味着即便以年龄来衡量，中国女性也与英国女性几乎是同样年龄退休，即59.33岁退休。当然，以中国女工50岁退休看，劳动时间比英国女性少一些，但在现代化和机械设施并不发达的中国，女工的劳动强度显然要高于英国女工。

如果与公民工作时间最短的发达国家荷兰比较，中国人的劳动时间更长。荷兰人每年平均工作时间为1389小时，荷兰法定退休年龄为65岁零两个月，未来几年还将延长至67岁。但根据荷兰中央统计局2014年1月15日发布的数据，2013年荷兰实际平均退休年龄为63.9岁。事实上，有半数以上的荷兰人都在65岁以前退休，60岁前退休的人仅占6%。据此，也可以把荷兰男性的退休年龄算作65岁，女性为60岁。荷兰男性如果18岁参加工作，到65岁退休，一生工作47年，总劳动时间为65283小时；荷兰女性则一生工作42年，总劳动时间为58338小时。

中国男性一生要劳动88200小时，比荷兰男性多工作22917小时，换算成荷兰的年劳动时间为16.5年，即中国男性比荷兰男性多劳动16.5年；中国女性一生劳动77700小时，比荷兰女性多工作19362小时，换算成荷兰的年劳动时间为13.9年，即中国女性比荷兰女性一生多劳动约14年。

此外，与日本年劳动时间1620小时、美国年劳动时间1610小时相比，中国也是劳动时间较长的国家，因此退休年龄并非世界上最早的国家。

当然，有人会认为这是与发达国家相比，不太具有说服力，因为中国还不是发达国家。如此，那就与发展中国家相比，如巴西。

巴西以前实施的退休金制度比较宽松，只需缴费年数累计达到15年，男性在65岁、女性在60岁时就可以领取全额退休金。男性如果缴费达到30年，可以在53岁退休。女性如果缴费达到25年，可以在48岁退休。但是，巴西现在采取了85/95模式退休金制度，是指若要领取全额退休金，女性缴费年数至少有30年、年龄与缴费年数总和达到85，男性缴费至少35年、年龄和缴费年数总和为95。就是说，男性在符合缴费35年的条件后，至少要到60岁才能领取退休金；女性在缴费至少30年后，才可以在55岁退休。

所以，巴西的男女性退休年龄分别为60岁和55岁，与目前中国一样。但是，同为发展中国家，巴西人一生的劳动时间却远远少于中国人。巴西人的年平均劳动时间为1841小时，若以18岁参加工作为起点计算，巴西男性一生的实际劳动时间77322小时；女性一生的实际劳动时间为68117小时。

对比得知，中国、巴西男性一生劳动时间为88200小时比77322小时，女性为77700小时比68117小时，中国男性和女性分别比巴西男性和女性要多劳动10878小时和9583小时。中国男性多劳动的时间换算成巴西人的年劳动时间则是5.91年，则中国男性是65.91岁退休；中国女性多劳动的时间换算成巴西人的年劳动时间则是5.21年，即中国女性是60.21岁退休。中国男女性都比巴西人要多劳动5年才能退休。

阿根廷在发展中国家中劳动时间稍长一些，年劳动时间为1903小时。阿根廷法定退休年龄为男性65岁，女性60岁。以18岁参加工作为界，阿根廷男性一生劳动时间为47年，总劳动时间为89441小时，比中国男性的88200小时多劳动1241小时；阿根廷女性一生工作79926小时，比中国女性的77700小时多2226小时。所以，中国退休年龄比阿根廷略早一些。

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人的劳动时间最长，与发展中国家相比，中国人的劳动时间有长有短。这两种情况都说明，中国人的实际劳动时间都是较长的。从劳动时间、强度等来计算，以及折合成年龄来看待，中国人的退休年龄并非是全世界最早的，而且还是较迟的。有兴趣者可以通过各个国家的公民在一生付出了多少劳动时间后才能领取养老金来与中国对照，自然可以得出结论。

另外，中国的农民工实际上是世界上劳动时间最长的劳动者。据统计，2013年中国农民工日均工作8.8小时，近85%的人每周工作44小时以上，所以他们的年劳动时间肯定超过2200小时。同时，中国人劳动所能获得的报酬也较低。2013年的统计表明，当年各国每小时人均工资排行榜中，德国约30美元排第一，美国约22美元排第二，而中国只是0.8美元。在平均工资低的同时，国内的物价水平却相对较高，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只能加长工作时间来赚更多的钱。

另一方面，中国的生产率较低，从工业生产率看，中国大概是德国的1/5，美国的1/8；从农业生产率看，美国、法国、日本，每人每年创造农业增加值是3万～5万美元，而中国、印度、印尼每人每年是300～500美元。

此外，中国人的劳动还不包括其他应享的福利，如带薪年假、高温津贴、加班费等。超长的工作时间和劳动强度在年轻和中年时期消耗了中国人的生命力后，在55岁和60岁退休时其精力和能量已经是强弩之末，以中国现在的情况而言，没有哪个单位会聘用50岁以上的人，这就是一种残酷的说明。因此，要求55岁和60岁的中国女性和男性还要延迟退休，于情于理都难以说通。当然，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对于一些技术工作而言，也许越老越有价值，因此退休年龄不可一刀切。

显然，延迟退休还需要再拿出说服中国公众的有力理由。一个合理的方法是，要么减少目前中国人的年劳动时间，像英国、巴西以及其他大多数国家一样，要么保留目前的退休年龄，反正背着抱着都一样沉——一生的劳动时间都差不多。

【责任编辑】张田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