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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芾:安静是一种气质

2015-09-10

新民周刊 2015年24期
关键词:新民花鸟工笔

在万芾的艺术作品中,追求完美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而完美的追求最终所要体现的,还是平凡中的美丽。

每一次在各大画展中看到画家万芾的花鸟作品,都会给人以美的享受。在琳琅满目、五彩纷呈的展品包围中,她的作品总能以安谧和宁静打动每一个观众。那些看似简约的画面,糅合着平面构成的因素,精心营造出的温暖氛围,烘托出那些生机勃勃的小鸟,蕴含着生命的律动。常常会令人想起蒙田的那一段话:“在我看来,最美丽的人生是以平凡的人性作为楷模,有条有理,不求奇迹,不思荒诞。”因为“知道光明正大地享受自己的存在,是神圣一般的绝对完美”。因为悦目画面的背后,是美丽的人生;美丽人生的背后,是平凡的人性。可以说,在万芾的艺术作品中,追求完美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而完美的追求最终所要体现的,还是平凡中的美丽。正如上海美协主席施大畏所评价的那样:“纷繁喧嚣的都市生活,反衬出万芾绘画的平静和安宁,这是一种脱俗的意境,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万芾的生活态度和艺术理想。”

的确,万芾用她的七彩画笔,将天地间的花树飞鸟邀集到宣纸上,向世人展现出气象万千的奇美景象。她的画作中,生灵飞动却幽谧静美。繁花在云霞中静静绽放,枝叶在月光下自由缠绵,神态安然的莺雀在花香树影中驻足、踱步、鸣唱、飞翔……面对这样的画面,感觉到的是大自然的优美灵动和宁静祥和。而这富有诗意的美好,来源正是传统绘画的滋养与时代气息的润泽。两宋时期的院体花鸟画以严谨的构图、生动的形态、富丽的色彩、娴熟的技法一直是工笔花鸟画学习者的范本,万芾也不例外,在进入上海工艺美术学校中国画专业学习时,她接触了宋代工笔花鸟画,后又触及南宋院体画家李迪、明代院体画家吕纪等名家作品,通过临摹与研习,写生与创作,授课与编写教材,使她对于传统花鸟画有了较为深入的理解。后来,万芾又到中国美术学院装潢设计系、华东师范大学美术教育系学习,先后完成大学专科、本科学业。这些学习经历在她以后的艺术创新中都起着颇为重要的作用。

在“98上海百家艺术精品展”和“海平线98绘画、雕塑联展”两个重要的市级美术展览中,万芾的作品开始引起人们的关注。鲜艳、丰富的色彩,现代而不失传统韵味的构图,令人耳目一新。万芾始终觉得,传统虽好,但是与我们所处的时代毕竟相隔太远了。现代人身处的城市环境、时尚的审美趣味、面临的生态困境,以及多元的艺术影响,都使得今天的艺术创作不得不考虑现代人的精神需要,创作出顺应于现时代社会生活的绘画作品。于是在新世纪里,万芾带着她的花鸟画开启了一个新的里程,向着当代审美趣味迁徙。

她先是吸取了西方现代艺术中的构成主义,在画面上,拆散了传统花鸟画的折枝架式,营造了一个带有一定秩序的花鸟世界:花卉被重新组合,构成一组组具有相对独立,又相互之间有关联的群体,花草舒展着柔美的姿态,小鸟们栖息在犹如童话般的世界里,安宁、平和。可以说,万芾在这一时期的花鸟画中所表现的已不是传统绘画中的文人情怀,也不是对大自然美景的真实描绘,而是意在透露画家心中的美好情感和愿望。在这种似真实又非真实,似虚幻又非虚幻的画面中,洋溢着画家的理想主义精神。

接着,万芾的艺术探索又深入一步。这一步是把花鸟的形态减弱到最简练的境地,色彩变得更为单纯,画面变得更为空灵,意境由宁静转为纯净。与此同时,在花鸟的背景上开始隐隐约约地显出抽象的几何图形,虚幻空间的作用有所增强。可以说,此时画面所体现的象征意义、比兴的传达含义已被完全消解,代之而起的是突出表现了现代人的心灵感受和精神体悟,城市的象征性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借由此,万芾表达了她对于现代城市建设的一个观点:即有水的、鸟语花香的生态环境,才是理想的宜居城市。

与自然对话

《新民周刊》:我们知道,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万老师从小喜爱绘画,但您的求学道路却颇为漫长,连续进过三个学校,是么?

万芾:对。记得那时刚恢复高考,工艺美校绘画系就招收了我们这一批学生。至今我的同学依然活跃在上海画坛的已经不多,不少人都很好奇,问我怎么那么有耐心,哈哈。其实我就是喜欢画画,画我喜欢的花鸟画。

我们在学校的三年,接触了不少老先生,包括申石伽、曹简楼老师等等,还有许韵高、蔡天雄等老师。花鸟、山水、人物、书法、理论……都要学习。在求学时期,我开始喜欢上了工笔画,觉得这样安静、雅致的创作方式很适合自己,也符合我的性格,于是就开始花比较多的精力在这上面。毕业后我被分配去画丝绸图案,工作了三年。随后学校又把我招回来,就这样从事教学工作至今。

后来我又去了中国美术学院装潢设计系进修,又去了华东师范大学美术教育系读书。一方面是因为工作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进修,学习。

《新民周刊》:从对传统中国画全面的学习继承,到选择花鸟画为主攻方向。您是如何考虑的?

万芾:我从小喜爱绘画,后来选择花鸟画,因为这一科特别强调写生、观察的重要性,自然界的花鸟草虫,不经意间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之美,我的爱好就是去观察、发现自然界中往往令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之美,并将此表现出来。所以在创作中,我有一种“来自自然,融会自然”的心境。

《新民周刊》:的确,中国的花鸟画,古往今来,繁华似锦,万涓成海,名家辈出,无论工笔写意,出类拔萃者前赴后继。每个时代,都有大家引领风骚,让后来者钦服惊叹。新生代的中国画家,要在这古老而强大的传统中独辟蹊径,画出新的风采意蕴,绝非易事。而您的花鸟画,让人感觉到一种新鲜的气息。善于以小见大,以静思动,于繁复中显单纯,于工整中见飘逸,能把人引入美妙的天然胜景。

万芾:前几年我画了一百种花卉,现在开始打算画一百种鸟,计划今后出一本大画册。为什么想做这样一件事?我就是希望,在艺术多元化的今天,能让喜欢画画的年轻人看到,原来运用传统绘画方式,是可以把大自然表现得很美的。

说起我们的绘画传统,前提就是如何继承发扬,因为传统很成熟很伟大,很难超越,同时画者又很难另起炉灶。因此,如何在新时代画中国画,成了一个核心问题。目前,我的绘画还是尊重传统的,但会在材料上做一些探索,比如线条运用上,我喜欢在生宣上勾线,因为这样有韵味感,包括设色,也不是很传统的,学习了一些西方装饰色彩的原理,变得更鲜活明快一点。我一直对学生说,要想中国画的色彩用得好,一定也要去了解西方的绘画色彩和装饰色彩,要了解色彩的语言和处理方法。其实用颜色与画线条一样,用的不同,表现出来的情感变化就不同,所以我主张应该都去学一些,各种颜色都去画一画。

《新民周刊》:正如作家赵丽宏所说:“万芾是一个性情安静的女画家,她不张扬,不浮躁,虽然生活在热闹的都市,却能以一颗沉静的心观察自然,谛听天籁。天地间的树木花草,在她的眼中都是曼妙可亲的挚友,而栖息翔游于花树中的花鸟虫鱼,都是她的知音。自然弥漫在心田,天籁回漾在胸臆,她的笔墨才会如此丰沛传情。”我想,在您的花鸟画艺术中,除了对传统技法的继承,在创新上,您也是做了大胆的尝试的,使之更具有现代感。

万芾:我觉得,绘画与设计有差距,毕竟是两个领域,但之间是有相关联的东西。设计对我的创作就有影响。我曾就读中国美院设计系,后来对我花鸟画的构图的确有帮助。我在画面上借鉴了一些现代设计中构成的元素,画面上的花卉开始有一些横向、纵向交叠的排列,有时候带学生去园林里写生,看到许多窗格也是这样排列的,就很受启发。后来有一次去山里写生,发现真有我画里的那种九十度弯曲的枝条!我们说,心灵感知自然,没想到有时候自然也能印证我们的心灵,那真是很开心的。就像徐明松先生所说的那样:“万芾的作品具有一种通感,源于其作品画面充满节奏和谐的意象构成。她的作品画面已非传统花鸟画的构图,尤其她的水墨作品,构图简约而意象丰富。颇有现代构成性,规整而不失趣味,线面结合空间织体,化平面为三维空间。诸如,折枝的交错与掠风而舞的横枝斜叶形成了节奏明确而深具书写性的线条组织,与此同时,烘染点皴而成的墨色块面如水中之渚,若平林阡陌,意象层层叠叠隽永无穷。而画面上的留白,界破稍显滞重的墨块,造化成往复上下贯通左右的一股灵动之气,似光非光,似云非云,将纸上繁华幻化出一片谛听天地万籁,洞观宇宙生灵的别样世界。这是生命的欢歌。”

《新民周刊》:您将这种流动生变寄情于笔墨,在西方构成与东方书写性的结合上相契合,臻成意境。这是自然生机蓬勃的再现与抒写,无疑也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对话。

万芾:一幅艺术作品,无论是传统的还是当代的,首先是要耐看,也就是技法上的成熟与丰富。然后就是意境,要体现画家的所思所想,表现出画家独特的审美与趣味,这是很重要的。

为城市思考

《新民周刊》:尽管在花鸟画上成就斐然,但其实您还是个画坛多面手。仕女人物、静物山水,甚至现代城市的风景等等,都有所涉猎。特别是您曾为《上海文学》连载的小说画插图,精心构思的那些工笔白描人物,画出了作家笔下人物的各种情态,令人称赞。

万芾:从我的经历来看,越发体会到,坚持很重要。我选择画画,一直在坚持,当然过程中必然有曲折和困难,但总的来说很开心,而且一路走来,好多老师、朋友始终在鼓励我,帮助我,令我感动。在上海中国画院高研班进修时期,像施大畏老师、韩硕老师、马小娟老师等,对我的创作帮助都很大,他们对我既严厉批评又不乏热情鼓励,还提出很多具体的意见帮助我,让我收获很大。再比如作家孔明珠老师,是我的好朋友,她也常常鼓励我,还帮我写了不少文章。还有赵丽宏老师,就是他邀请我为他主编的《上海文学》画插图,从中我也得到了很多锻炼。

《新民周刊》:近年来,在形成鲜明艺术风格的基础上,您又求新求变,把自己的工笔花鸟从五彩缤纷中拉到了纯粹的水墨世界里。然而,在熟悉您的人看来,这一步看似走得突然,其实又是在情理之中。这是为什么?

万芾:因为当象征城市的抽象图形出现之后,当笔下的花鸟脱离了大自然的怀抱之际,我所追求的艺术表现就脱离了现实的束缚,力求做到介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自由境地。而水墨形式也许是表现这种境界最为合适的一种选择。同时,为了避免象征城市的几何图形出现的硬边化和平板化,我就借用了传统的点墨法,集点成面,使得这些大小不一、横竖各异的矩形块面泛起粼粼波光,犹如建筑物的水中倒影,闪烁着城市的光影……有趣的是,我画上的小鸟却始终保留着传统的工笔技法,勾勒,渲染,平罩,丝毛,一步不缺,朋友们戏称“小鸟俨然成了传统的守卫者”。 因为小鸟们见证了我在艺术上的起步,所以在这些小鸟的图像上,我忠实地保持着传统绘画的痕迹,显现着现实生活的真实,这应该说是我的有意为之。同时,为了让工笔花鸟与水墨抽象的城市图形和谐地相处,我又对生宣作了熟化处理,使得两者的融合更为自然。

其实水墨画的表现效果是十分丰富的。传统里说墨分五色,其实不单单五色,像西洋画一样,水墨也是有高低调的,我觉得如果研究进去的话很有意思。水墨画如果按照调子来处理,变化会非常丰富,这种探索与发现让我很愉快。

《新民周刊》: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您是用独特的,属于您自己的花鸟画艺术语言,来为这个城市的生活环境而思考?

万芾:是的,尽管这样的画法很累,需要花巨大的精力与时间。但我觉得,城市山林的概括及抽象,与充满舞蹈感和书写性的折枝、片叶,以及顾盼生情的禽鸟的工笔写实相对位,会使画面在静谧之中变得一下子生动起来。将冷厉的城市空间架构与柔和的花鸟相遇,是古典的矜持与当代开放的相遇,没有尴尬,也没有城市的喧嚣,留下的是安静的审美意趣。这也是我对城市生活与自然世界相融合的一种愿望。

《新民周刊》:您置身于城市的水泥山林中,心里看见的是出尘的花鸟世界。静以修身,悠然入画。使得您本人仿佛也成了花鸟世界的一分子,生机盎然,华滋丰茂,给人以不凋的美感。

万芾:由繁入简,表现的是生命的体验,自身的感受。安静是一种气质,一种意境,这其中包含着讴歌生命万物的灼灼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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