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与现实的距离有多远
2015-09-10李昊
李昊
电影《回到未来2》剧照。
20世纪80年代的科幻电影《回到未来2》中有一个经典桥段,主人公马蒂从1985年穿越到2015年。
30年并不是一个太长的时间跨度,因此它没有给那个“2015”许下太过远大的愿望,所设想的那些科技也大都理论可行。但比照今天,这部电影中的“未来”却呈现出一种有趣的两极分化。一方面,是像影片中无处不在的飞行汽车、服务型机器人这样还远未实现的设想。而另一方面,所涉及的信息科技,却又明显落后于今天。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对于未来的规划,诸如工业4.0、智能城市,也像是一部没有剧情的《回到未来2》,它同样是基于一种理想化的假定。人性是相近的,他们曾经疏忽的,也许正是当下我们在犯的错误。在时下火热的“双创”背景下,不盲动同样是可贵的。如果我们仅仅追求一些形式上的“高大上”,而不正视人们真正的需求,不认真面对各种瓶颈,那也许“创新”成果就只是个概念。
回望过去的设想,去冷静思考那些前人们遗漏的细节,探索其中的规律,也许能够从一个侧面,为我们将来的创新找到一些方向。也希望这篇文章,能给那些正走在创新、创业路上的朋友们一点启发。
影片中颇值得人玩味的,是当中出现的那些信息、电子类科技。电影创作者们成功预言了诸如视频通话、可卷曲显示器,还有类似谷歌眼镜这样的科技,不过他们却又只是猜对了一半。
“未来”的马蒂和他的同事、上司是通过视频交流的。影片预测到了以后通讯带宽的暴增,在这个假定条件下,实现视频通话也是相当自然的事情。今天的现实是,虽然相关环节已经非常成熟,但它并没有像影片中所设想的那样,成为基本的通讯方式,而是作为一种重要的补充。反倒是简洁有效的短语音、短视频更加流行。他们误以为随着网速的上升,我们的“品味”也会跟着起来,但却忽视了,通讯根本上是为了有效的传递信息,有时几句话,几张照片就能表达清楚的意思,非要一直盯着对方的动态头像才满意么?这样,只不过是占用大量数据去传递一种无效的信息。
前人们未料想到的另一半是什么?在我看来,一方面是人们的真实需求,归根结底还是要符合简单、直接、有效。它并不一定追求表面上的“前卫”,如果这种所谓的“高大上”反而妨碍了这种简单、有效,那么必定不会成为人们的首选。另一方面,是流于形式而并没有思考其中的本质。视频、图片只是数据的表象,但数据可以代表的东西太多了,甚至是未来人工智能的“灵魂”。这就是为什么当时的人们想到了带宽的暴增,却没有料到互联网的剧变。
影片中另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科技就是机器人,比如用无人机来遛狗、机械臂给汽车加油等。人们对它们的期待,早已有之。我们熟悉的安卓这个词语,就是来自于曾经的一部科幻小说中所描述的机器人。但这些文艺影视作品,又总是给人们一种误导。比如,很多人认为,将来的机器人一定会越来越接近人类。
前段时间,我随企业参加了一个国内的大型机器人展。期间看到一台很有趣的韩国服务型机器人,就把它跳小苹果的视频录下来。回来跟朋友们分享,有一个女孩看过后,非常感兴趣,连连说好玩。她问我售价多少,合适的话说不定将来会买一台。但当我告诉她要30多万元,且主要功能只是用来展示时,我的这位小伙伴真的是惊呆了。还问我,“你确定它卖得这么贵,还干不了活么”。我又反问她,“这个机器人,你觉得值多少钱”。“几千块吧,还得考虑考虑,毕竟这么大个家伙,放家里还占地方”。她的这个回答让我很无语,几千块都不够买它身上某些部件的。
其实它跟日本的某款更拟人的,售价几百万的人型机器人比,实在算是便宜的。如果非要把机器人做成有手有脚的“人”,还不要求它替代什么工作,就已经需要这个成本,而且开发难度还不低。我觉得我们常说的“物有所值”,在这一点上发生了一种异变。一方面,今天很多的创新产品,与这台机器人类似,它的研发、制造成本配得上它的价格。但另一方面,在我们的现实需求面前,又显得华而不实。除了作为一些大型商场招揽顾客的噱头,或是某些企业宣示自己科研能力的工具,这种机器人是无法大规模普及的。
我们把那些前人的设想和现实进行对比,就会发现很多有趣的地方,无论是终结者,还是阿西莫夫的《我,机器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本末的倒置。比如设计、制造还有太多的瓶颈等待突破。而人工智能,必须先在电脑上演绎得很完美。它们首先应该保证辅助人们的工作,至于最后是否一定要有个人的外形,是否完全自主控制,那真的是要看缘分了。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逻辑。
实际上,在机器人大规模使用的工业领域,如何保证有效工作是排在第一位的。其实,用“智能机械”来称呼这些在工业中能胜任多种工作的机器,要来得更贴切。它们从来就不是,也没必要花费更大的成本,去强制它们有个“人”的形态。
历史总是会向前的,虽然那些科幻电影中的机器人离今天依然很遥远,但已面世的,诸如很多低成本送餐机器人,却引入了另外一种思路。在这种模式下,它们本身完全不具备科幻片中超强的智能,甚至都不需要有真正的“眼睛”。它们不过是根据人们预先铺好的磁条、标靶等来确定自己的位置。它们能够实现的,也不是收拾餐桌这样在目前还难于识别、操作的工作,而是运送餐盘这样便于自动化的任务。至于剩下的事情,就需要客人以及餐厅员工的配合。当它只是个不需要感知多余信息的,套着“机器人”外壳的AGV(自动导引运输车,常见的扫地机器人其实就是它的一种)时,它自然也就便宜了,有的只要几万元。而这正是工业中使用机器人的规律和模式。
也许有些朋友会对这种模式非常鄙夷,明明应该完全替代人工,却要客人配合机器人工作。所谓科技进步,就应该是不断地将科幻变为现实,应该像日本那样主要开发仿人、仿生机器人。但如果研制一个真正的“大白”是强人所难的话,这样有何不可?况且,很多人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生命是由细胞分裂开始,自生长起来的,这是几十亿年进化的结果。如果我们非要用机械加工、装配的机器,去模仿生物长成后的形态,就不免陷入了一种东施效颦式的窘境。这也是为什么前面所述的仿人机器人,成本如此之高,却又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的原因。
技术的发展本身就像流水,它并不是人们头脑里的简单设想那样纯粹,还要兼顾成本、稳定性等各环节。它总是在找寻某种平衡与捷径,也就是用较低的代价,满足人们最根本的简单、直接、有效的需求。实际上,当我们解放思想,放下了机器人一定要像“人”这样的思维包袱,尽可能的压缩不必要的成本,专注于它们所能实现的功能,并与多种新技术相融合,它们反而会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和“生命”形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也许我们将来看到的那些服务于我们的机器人是这样的:它们不再是像现在很多套着人形外壳的AGV,而是“返璞归真”回到它本来的面貌;它们也许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感知一切的视觉设备,但在一个全新的网络时代,它们的“器官”是可以互相连通与共享的,是完全可以与本体相分离的。
当它们的本体不再是一个我们曾经想象的“人”,甚至都没有一个所谓的“脸”时,人机又要怎么交互呢?其实我们的智能手机完全就可以,在跟机器人交互时,临时成为它们的一部分,通过虚拟现实技术,在移动设备上呈现一种更生动的“虚拟生命”。
比如说,一些展馆已经陆续使用机器人导游。如果我们仍然陷入它必然靠实体来提供服务的思维定势中,那仍然不可能兼顾所有的游客。通过这种技术,当我们的手机与这个本体机器人互动时,它就好像立刻化合成一个分身,“飞入”游客们的智能手机,来充当私人讲解员。无论是实体的“导游”,还是手机上呈现的“虚拟生命”,它们都共用着一个来自云端的“灵魂”。当这一刻来到时,我们也许会突然发现,只有神话故事中才有的情节顿时出现了。
科幻电影有一个好处,就是它有时能够提供给我们一种分析问题的逆向思维。《回到未来2》其实没敢对“2015”有过高要求。在它更早之前的《漫游太空2001》,曾认为现在的宇航员已经漫游整个太阳系。但实际上,在登月壮举之后,载人航天就进入了一个相对低谷期。这些设想落空后的共性,都是太在乎一种理念上的“前卫”,而忽视了平衡成本、需求、可行性等因素。但最有趣的是,几乎被那个时代科幻题材遗忘了的互联网,却最终异军突起。
这是很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不管怎样,互联网带给我们最大的变化就是,人与人、物与物之间更紧密的联系。这样一个时代的创新,也必然是体现了多种技术、创意相融合的立体化创新。就像前文中所畅想的那种特殊的“智能生命”。它就已经不能只靠传统的机械、电气技术来支撑的了。它还必须依靠虚拟现实、云计算。而涉及到其提供的内容服务,又不仅仅是人工智能那么简单。这就好像,我们平时玩的电脑游戏,人工智能只是游戏中的一个必备条件,但真正决定体验的,却是剧情、音乐、美术等完全靠人来创作的环节。
也许有的朋友会认为,这其实也是一种“然并卵”的科技,无助于突破现在的诸多瓶颈。但类似科技研发的过程,却也可能无心插柳式地产生新的技术、思想以及新的组织方式,从而为下一波科技爆发积累势能。
今年年中有一则新闻,一位科幻小说家委托机构将遗体冷冻。她希望50年后,人类的科技足以进步到让自己复活。其实我们很多时候和这位小说家一样,总是寄希望于一个类似影片中的疯狂“博士”,来帮我们突破眼前的瓶颈。我们只需静等时间节点的到来就好了。幻想是不需要附加条件的,但创新却是一个很具体的过程,甚至具体到第一天要从哪开始,什么样的组织是可靠的。
其实这个进程和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随着研发的系统复杂度不断上升,我们必须思考怎样让身边的各个流程、环节都更有效率、更加可靠。不断地为他人,为后来者铺平道路,让彼此能有力可借。如果我们还是作为旁观者,也许50年后等来的不是“复活”,而是还未圆梦的《回到未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