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遇极品

柏代华

国际航班的机舱是个奇特的场所，不同种族、背景、品性的陌生人群在狭小的空间里挤成一团但默不作声，生死相依厮守长久却彼此一无所知。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恰逢某个同胞偶尔露峥嵘，留下惊鸿一瞥。

在荷兰航空的一个航班上，一个珠光宝气的年轻女子把手中的水瓶扬了一下，对空姐说，拿走！忙着回收餐具的空姐或是听不懂中文或是车满了放不下，推车继续往前。那女子一展玉臂，水瓶像枚导弹划出一道弧线直飞空姐的后脑，幸无精确制导，啪地砸在我右侧的椅背上。空姐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气红了脸对我说，先生，请你告诉她，这种粗鲁行为断然不可接受。作为中国人我庸人自扰地羞愧难堪，起身对那女子说，你今天运气，换上一个较真的，她可以让机长向机场报警！她一脸不屑，丫环婢女砸一下多大的事儿？汹汹争辩道，让她拿走她竟敢不理我！

我倒不是危言耸听，英国火车上都有警示牌，乘务人员的尊严不容冒犯，凡有恶言谩骂、暴力倾向应立即报警。这还剩半瓶水的瓶子万一砸中要害确有可能造成伤害，问她个故意伤害未遂罪，拘禁或遣返就全看法官心情了。

那是经济舱上演的一幕，公务舱乘客非贵即富，当属谦逊有礼之辈吧，仓廪实而知礼节嘛。不久前坐俄罗斯航班从莫斯科飞上海，和我隔着过道的两位乘客显然并不相识，可相谈甚欢。中年妇女带英国口音，旁边的中国男子四十左右，英语发音生硬但相当流畅。见女子肥胖不便，还特意把靠过道的座位和她对换，方便她起落进出。男子脸上架着D&G眼镜，一身宽松的旅行便装，比起一些坐飞机也西装革履的国人，显得随意而洋气。

飞机刚停男子便早早站在了舱门口。一位金发空姐走过来，见状便温和地说，对不起，先生，请您退后，让公务舱的客人先下。男子闻言像是遭到极大侮辱，我就是公务舱的乘客！你难道不记得吗？空姐忙说，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我是负责经济舱的。男子气得脸色发白五官挪位，不依不饶地嚷道，你应该记住每一个公务舱贵宾的面孔！

温文尔雅的君子刹那间张牙舞爪一脸狰狞，我目瞪口呆。见空姐还在不停地道歉，忍不住抚慰空姐，外国人要记住中国人的脸太难了，除非丑得让人过目不忘。何况您在经济舱，无幸侍候公务舱的VIP。男子听了一脸错愕，狠狠瞪了我一眼，怒氣冲天地跨出机舱。见过膨胀的，但膨胀至此，堪称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