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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澳关系中的美国、日本因素

2015-09-10王慧

当代世界 2015年4期
关键词:中澳澳大利亚日本

王慧

中国和澳大利亚两国关系目前呈现前所未有的高水平、高成长、全面发展之良好态势。2014年中澳双方高层在多边、双边场合互动不断,两国元首在一年内实现三次会面和互访,为两国四十多年交往历史所仅见。2014年11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二十国集团布里斯班峰会后对澳大利亚进行正式访问,取得了中外瞩目的丰硕成果,为中澳关系发展开启新纪元。除此之外,双边还有许多其他高层交往。这些密集互动让中澳两国和外界都有理由相信中澳关系前景广阔、面临难得的战略机遇期。中澳合作的前景虽然喜人,但两国之间也存在问题和分歧。并且,近年来中澳之间的这些问题和分歧由于美国和日本在地区敏感问题上的介入有被放大的趋势。澳方在与美国加强同盟关系、与日本提升双边关系的过程中时常表现得不够尊重中方的核心利益和关切,这种趋势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势必影响中澳关系之大局。研究和分析中澳关系中的美国和日本因素,在安全视角下考量和评估这两个因素对中澳关系现实及潜在的影响因而变得很迫切,也很有必要。

中澳关系现状及纠结的澳大利亚对华政策

和以往任何时候相比,中澳的政治、经济、人文关系目前都处在历史最好水平。两国都从近年来日益繁荣的双边贸易和日益频繁的人文交流中获益良多。两国的贸易无疑是最大的亮点——中国已连续五年成为澳最大贸易伙伴、最大出口市场、最大进口来源国和最大贸易顺差来源国。据澳方统计,2013年澳中货物贸易额达到1400多亿澳元。其中,澳对华出口超过945亿澳元,对华贸易顺差达470多亿澳元。对华贸易增长给澳带来的好处是多方面的,据澳大利亚中国工商业委员会(ACBC)估算,澳对华出口使澳每户家庭每年增收1.34万澳元。[1]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澳大利亚是接受中国海外投资最多的国家之一,据中国商务部统计,至2013年底,中国在澳非金融类直接投资累计达170多亿美元,遍及澳洲能源及矿山资源开发、农业、制造业、金融、房地产、信息通讯等众多领域。与此同时,中国还是澳大利亚海外游客和海外留学生增长最快的来源国。有数据显示,中国留学生在澳年人均消费超过2万澳元,带动了当地教育、住房、零售等诸多行业的发展。[2]

然而,这些喜人数字仍然难掩中澳之间的分歧。稍加梳理就不难发现阿博特领导的执政联盟自2013年9月上台以来,澳洲朝野发生的一些直接或间接和中国相关的事件基本折射出了中澳之间的主要分歧。2013年10月29日,澳新政府维持了前任工党政府对中国华为公司参与竞标澳大利亚国家宽带项目的禁令。这个决定使那些希望阿博特领导的新政府能放松此前颇具争议政策的人深感失望。华为在澳大利亚的遭遇反映出澳政府对日益增长的中国对澳直接投资的疑虑。

在地区安全领域,中澳之间的龃龉在阿博特执政一年多的时间里也有体现。2013年11月,阿博特、毕晓普紧步美、日后尘对中国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反应激烈,并紧急召见中国驻澳大使,掀起一场中澳之间的外交风波。2014年8月澳议员、矿业大亨帕尔默在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电视节目中大爆粗口,发表辱华言论。这虽是孤立事件,受到中澳双方严词谴责,但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澳大利亚国内对中国在澳投资的一些负面看法。

究其根源,中澳在经济、安全以及其他领域的这些分歧大都与后基廷时代澳大利亚政府越来越实际、甚至越来越功利的对华政策有关。一方面,澳大利亚固然愿意搭乘中国经济发展的便车,但是由于受美国等西方国家的长期影响,骨子里对中国的不信任难以在短时期内消除。反映在政策层面,霍华德时代就是一手要美国的安全保障,一手要中国的经济实惠;[3]从陆克文、吉拉德到现在的阿博特,都表现出既想强化与中国日益紧密的经贸关系,又想拉紧与美国的同盟关系。这种两头下注的策略时常让澳大利亚在对外政策上顾此失彼,被观察家诟病为不够成熟。即便那些发生在澳国内看上去似乎孤立的对华不友好事件、对中澳关系不利的杂音,如果溯本逐源,都有受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影响的深痕。随着近年来美国“亚太再平衡”政策在地区的步步推进,澳大利亚对外政策对其紧密配合与依附的特色日益凸显,美国、日本因素对中澳关系的影响也愈发令人无法忽视。

中澳关系中的美国因素

众所周知,澳大利亚与美国的同盟关系形成于二战后期,1951年9月1日签署的《澳新美安全条约》正式宣告美澳缔结军事同盟关系。在冷战时期,澳大利亚和日本一直被视为美国在亚太地区乃至全球的“南北双锚”。近年来,随着中国和印度在该地区的崛起,美国担心其在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受到挑战,遂加紧拉拢日、澳等盟国以巩固其在地区的影响力。

随着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部署实施,美国战略重心逐渐向亚太转移,澳大利亚的作用和地位在美国的亚太战略版图上显得越来越重要,因此,近年来美澳安全合作的报道时常被冠以“美国欲重启南锚”的新闻标题。国际社会普遍认为,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大背景是美国近年来与澳强化军事同盟关系的主要推手。美澳加强军事同盟关系的一系列举措中,最受瞩目的恐怕就是澳美之间的军力部署协议。该协议为澳大利亚总理阿博特2014年6月访问美国时和美国总统奥巴马共同商定,双方就在澳大利亚达尔文地区增加美国海军陆战队轮驻军队的规模达成共识。2014年8月12日,美澳在悉尼举行部长级会议时正式签署该协议。根据协议,美国将扩大驻澳大利亚北部地区海空军事力量,到2017年,驻达尔文基地的美军人数将增加一倍多,轮驻规模达到2500名海军陆战队队员。未来25年,美澳还将继续扩大军事合作。虽然美澳两国高官在签约后都称协议并非针对中国,但媒体和国际问题观察家都将这一备受瞩目的军事协议解读为美国欲在亚太地区拉帮结伙围堵中国,有的还直指达尔文港为“第二个关岛”。

作为美国在该地区的铁杆盟友,澳大利亚的表现一直也没有让美国失望过。这个自称中等强国的南半球最大国家参加了包括朝鲜战争、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在内的所有美国主导的战争。

作为美国维持其在亚太地区主导作用的重要一环,美澳日益强化的军事同盟关系已经成为影响、甚至重塑亚太格局的重要变量。美澳同盟不但影响澳大利亚对华战略考量,也使亚太原有的矛盾和争端进一步复杂化。美国通过加强美澳同盟给了亚太国家一个错误信号,认为只要抓住机会,搭上美国遏制中国的战车,就能获得美国开出的安全“空白”支票和其他方面的好处。[4]

这无疑恶化了中国的周边环境,使得中国不得不拿出更多的精力经营周边。在美澳同盟长期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澳大利亚越来越多地表现出对美国的盲从,中澳关系因而难以摆脱美国的影响。除了紧跟美国批评中国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之外,2012年陆克文政府也曾和美国一起发表涉南海问题声明。在经济层面,鉴于华为公司在美国受到的调查和不公正待遇,澳大利亚在同一时间段禁止华为竞标澳国家宽带计划也是与美国立场一致的表示。

此外,美澳提升同盟关系将会进一步强化美国对印度洋至太平洋沿岸海上石油战略通道的控制能力,在中国海军尚不足以确保海上通道安全的情况下,中国的海上能源生命线将越来越依赖美军。[5]

所幸,美国因素对中澳关系的干扰已引起中澳两国有识之士的警觉,要求澳政府不要因为和美国的同盟关系而影响甚至损害中澳关系的呼声也在日益高涨。

中澳关系中的日本因素

二战后随着美日军事同盟的缔结,澳大利亚和日本成为间接盟友。在冷战时代,日本与澳大利亚都是美国全球战略中的重要棋子。日澳关系、特别是安全关系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加速升温。日本在21世纪加快推进政治大国战略、澳大利亚提出“中等强国”战略目标并将外交重点转向亚洲,在这个大背景下,日澳两国的军事结盟成为两国推进国家战略的重要依托。[6]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其先后两任首相任期内都成为日澳密切安全和军事关系的重要推手。2007年3月,澳大利亚总理霍华德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东京共同签署《日澳安全保障联合宣言》。马来西亚《星洲日报》在随后发表的评论中指出:日澳安保协议的签署标志着日本成为美国之外的第二亲密盟友,这项协议不只是显示日澳两国进一步提升战略关系,更可能对亚太区域的权力架构与安全形势构成影响。

开始第二任期的安倍,毫不掩饰其右翼思想,突破和平宪法的束缚,加强与西方国家的军事关系更是其追求日本政治大国梦的必由之路。澳大利亚自然也是安倍外交攻势的重点,他在2014年7月高调访问澳大利亚,与澳方签订一系列经贸和军事合作协议。协议规定日澳将“推进安全和国防合作”,包括转移军事设备和技术。

为了换取与日本在经济等方面的好处,澳大利亚总理阿博特也是极尽配合之能事,不但表示全力支持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还令人震惊地帮助日本否认历史、美化二战罪行。自安倍访问之后,日澳双方都表现出强烈愿望要尽快落实双方签订的经贸和军事合作协议。澳大利亚目前正在和日本磋商,有意从日本购买10艘潜艇,交易金额高达187亿美元。需要引起警觉的是,这是日本在战后首次出口尖端军工,而且发生在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放宽坚持了近半个世纪的对外武器出口限制的背景之下。这种大规模军售将会使地区安全局势变得更为复杂,引发地区军备竞赛的可能性也不容低估。

没有选择与之渊源深厚的欧洲国家,澳大利亚将历史上最大军购订单给了日本这个二战敌人,这一举动引发了人们对澳大利亚有意与日本最终建立防务同盟关系的猜测。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战略与国防研究中心学者休·怀特认为,阿博特政府此举的政治目的明显大于技术原因。他解释说,澳自2009年做出淘汰现有潜艇、并以双倍数量替换的决定后,澳国防部门一直持不确定态度,现在突然对日抛出如此大单,不惜让本国造船厂近千名工人面临失业的风险,显示阿博特政府的最终目的是希望与日本建立防务同盟关系。

在安全合作之外,澳大利亚和日本还致力于拓展经贸合作,标志性事件是日澳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有报道称,与日本的自贸协定将使澳经济总量至少增加300亿美元。

至此,安倍自2007年以来想方设法拉近日澳关系的企图基本得偿所愿,日澳正式确立“新型特殊关系”,离正式缔结同盟只有一步之遥。对日本而言,通过提升与澳大利亚的关系无疑可以增加其与中国抗衡的砝码。倒是澳大利亚需要加倍小心,与日益右翼化的日本绑在一起的后果可能会很严重。鉴于日本与众多亚洲国家间的关系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与日本缔结准军事同盟关系将迫使澳大利亚在处理与中国以及其他亚洲国家的关系时处于尴尬境地。如果日本朝野继续向右转、日本在历史问题上与亚洲各国的对立加剧,抑或日本继续搅动钓鱼岛问题、插手南海问题,作为日本准同盟国的澳大利亚要想继续和在地区日益孤立的日本加强安全合作,可能要付出比较大的代价。

排除干扰、共创未来

中澳关系虽然近年来颇受美国与日本因素的影响,但只要中澳双方能以双边关系大局为重,不断增进政治和战略互信、扩大双方在各个领域的互惠合作,排除不利因素的干扰,就能共同开创更为美好的未来。为了这个目标,中澳双方都需努力。中方需要继续加强与澳方的沟通和交流,要解疑释惑,让澳方相信中澳关系的健康发展符合其切身利益、双方能够创建互利共赢的局面。澳方也需修正自己的中国观,更为客观、公正、正面地看待中国和中国的发展。

随着中澳经济总量的逐年增大、中澳双方人文交流和合作领域的不断扩展,澳大利亚这个横跨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国家对中国显得越来越重要。积极开展与澳大利亚在各个层面和领域的良性互动,符合中国国家利益,也有助于遏制美日澳同盟关系对地区安全带来的负面影响。除了现有的在能源、资源、教育、旅游等领域的合作,中澳还可以拓展在金融、农业、服务业、气候变化等方面的合作。

事实上,澳对中国的看法正处于转型期,这也为澳大利亚对华政策没有连续性、左右摇摆提供了注脚。一方面,澳对中国的防范之心未消。2013年2月中国海军远海训练时首次进入太平洋和印度洋,并穿越了一系列海峡。虽然澳方公开表示对此次演练并不担心、不认为会对澳构成威胁,但同时派出侦察机。另一方面,澳大利亚朝野近年来对中国的看法更趋于理智和正面。2009年的国防白皮书几乎直指中国对澳构成威胁,但2013年的国防白皮书在一定程度修正了以前的说法。2013年10月,工党吉拉德政府发布题为《亚洲世纪中的澳大利亚》白皮书,明确将以全面加强对华关系作为融入亚洲的重点。2013年8月,澳外长毕晓普在悉尼公布澳对外交往的核心将是以发展经济为主的“经济外交”,并特别提到中国这些年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所取得的巨大成果,大有向中国学习之意。这些政策所释放的信号对中澳关系来说都是好消息。

此外,近年的澳洲民调显示澳国内舆论对中国的看法也在变得越来越正面。例如,澳洛伊民调2013年6月公布的结果显示,31%的澳大利亚人认为中国是澳大利亚在亚洲最好的朋友,比排在第二位的日本多了3个百分点;全球性咨询公司凯睿安达同年的一项调查显示,普通澳大利亚人看好与中国的贸易关系、认为应像对待其他国家一样对待中国在澳投资。2014年3月马航航班MH370失联后,澳政府积极参与搜寻工作,赢得中国好评。这些都为中澳关系积聚了人气、稳固了基础。

中国应加强与澳大利亚各个层面的良性互动,促使澳方确立清晰一贯的对华政策,减少对双边关系干扰的负面因素。2014年11月习近平主席访问澳大利亚时为中澳关系的未来做了很具体的勾画,应该成为今后一个时期中澳两国深化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着力点。习主席在《澳大利亚金融评论报》撰文指出:中澳要增进相互理解,巩固互信纽带;要深化务实合作,巩固利益纽带;要鼓励民间交流,巩固人文纽带;要加强战略沟通,巩固多边合作纽带。这四个纽带涵盖了中澳推动双边合作的主要目标和方向,只要双方不断努力让这四个纽带更紧密、更牢固,美国和日本因素对中澳关系的影响就能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中澳两国人民的友谊就能像习近平主席希望的那样“如同耸立在澳大利亚中部的乌鲁鲁巨岩一样不畏风雨、屹立长存,如同横亘在中国北方的万里长城一样绵延不断、世代相传”。

(作者系《中国日报》主任编辑)

(责任编辑:徐海娜)

[1] 参见中国外交部网“驻澳大利亚大使马朝旭在澳大利亚中国总商会年会晚宴上的演讲”,http://www.fmprc.gov.cn/mfa_chn/dszlsjt_602260/t1142522.shtm.(上网时间:2014年3月30日)

[2] 参见中国外交部网“驻澳大利亚大使陈育明离任前夕在澳媒体发表关于中澳务实合作的署名文章”,http://www.fmprc.gov.cn/mfa_chn/dszlsjt_602260/t1068490.shtml.(上网时间:2013年8月22日)

[3] 候敏跃:《后冷战时期澳大利亚对华政策和态度中的美国因素》,载《历史教学问题》,2011年第6期,第69页。

[4] 方晓志:《美澳扩大军事合作:亚太安全格局新变量》,载《当代世界》,2013年第11期,第64页。

[5] 周云亨:《美澳加强军事同盟与中国海上能源通道安全》,载《世界经济与政治》,2012年第1期上半月,第46页。

[6] 屈彩云:《日澳安全关系探析》,载《太平洋学报》,2011年2月,第19卷第2期,第5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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