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的前门

刘稚亚

如果，走上死刑台的犯人回头告诉你，他为自己终于能摆脱世间的仇恨而感到如释重负；

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每天醒来就是为了赎清自己过去犯下的罪过，周而复始永远得不到解脱；

第一个“如果”出自电影《绿里奇迹》，第二个“如果”出自电影《黑镜—白熊》。

人类自进入文明时代以来，就确定了某种法的秩序与规范。但追本溯源，“法”是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革新自身的，那么法的源头是什么？对于犯下了“罪过”的人，我们该按照什么标准裁定他们？

贝卡里亚在《论犯罪与刑罚》中回溯了法的最初样态，这本书也成为了法哲学发展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贝卡里亚用了42小节，对当时社会关注的话题分别进行了讨论，折射出了强烈的现实意义。首先，全书开宗明义地谈到法的三个来源，即神明启迪、自然法则、社会的人拟协约，换言之，就是宗教、自然和政治三个维度。可见，法的来源永远不是单一的，究其原因，在于它所调整与适用的社会关系过于巨大。

在巨大的社会关系中，每个人的欲望都是独立的，而且千奇百怪，但如何保证在满足个人的欲望同时不侵害他人的利益？这时候，法律与刑罚应运而生。可见，法律的本质，是独立性和同一性的战争。一个人在被确定为罪犯之前，可以自由地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换句话说他是“独立”的；但是一旦被定罪，也就丧失了相应的话语权，他的“独立”必须被消磨，而如果他仍然一意孤行，坚持自己的“独立”性，那么只能通过消亡这个生命的方式去实现“同一”性。

监狱里那种集体生活方式也让我不禁大胆猜测：其实法律最终所要达到的目标并非所谓“惩恶扬善”，而是为了保证社会的同一延续性。正是这个同一延续性保证了人类在进化的道路上走到了食物链的最顶端。

因此，书里贝卡里亚从人道主义出发，去探讨死刑存在的合理性，就显得很多余。确实，死刑绵延于人类亘久的历史中，也有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死刑在遏制犯罪发生的过程中，并没有发挥它预估的作用。但是死刑的作用真的是“警示”或者说是“惩罚”吗？

所谓正义，不过是披在刑罚外面一层美好的“新衣”罢了。邪恶与正义，都是人类的一厢情愿，而法律真正的目的，是保证这个社会能够维持人类基因的延续罢了。

勒南说过，自有世界以来，从未有过慈悲的国家。儒家认为仁义礼教在亲情之上，提倡“兼爱”的墨子曾受到孔门弟子的驳斥。而耶稣也不客气地说过：“因为我来，是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与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爱父母胜过爱我的，不配做我的门徒。”一个传扬爱人如己的人竟会反对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之间的爱。如果读懂了这本书，也就不难理解缘由何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