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夫妻胡杨恋，生命禁区的“罗布泊女儿”

江剑

2014年11月8日，罗布泊钾盐厂女工首佳君的女儿出生了。从5年前甘肃一位怀揣梦想、家境优越的文弱女生，到如今的“罗布泊妈妈”，她在罗布泊腹地的硫酸钾厂整整工作了5年。

罗布泊是“生命禁区”，许多探险者在此踏上了不归途，是什么力量让她投奔罗布泊，并成为在罗布泊举行婚礼的第一女子？

漂流瓶来袭，大学女生闯“禁区”

2008年11月23日晚，甘肃金川技术学校女生首佳君的QQ 收到一只漂流瓶：“你到过罗布泊吗？”她回复：“那是一个遥远的梦。”就扔回大海。第二天中午，她又收到对方的回复：“当你站在罗布泊的盐碱地上，你会被它的美震撼！”

关于罗布泊，首佳君只知道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盐碱地和戈壁滩，被称为“生命禁区”，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它美。这位名叫张晓伟的漂流瓶主人，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张晓伟1988年生于新疆巴里坤县，2008年7月，从哈密技术学校毕业分配到国投新疆罗布泊钾盐有限责任公司硫酸钾厂，成为我国开发罗布泊的第一批工人。

首佳君问：“那里一定很苦吧？” 张晓伟说：“你是不是想来啊？”首佳君说：“得了吧，打死我都不去！”

首佳君1987年出生于甘肃省酒泉市，正在读大三，父母亲经商，家境优越。

2009年5月初，硫酸钾厂到甘肃金川技术学校招生，首佳君打电话问张晓伟：“你说我去不去？”张晓伟说：“来吧，我带你去看楼兰遗址！”首佳君就问：“罗布泊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看的？”张晓伟说：“有钾盐田、盐湖……还有胡杨林，一到秋天，就像童话一般瑰丽。你想想，如果你有一段罗布泊的经历，那是一笔多么大的财富！”首佳君就问：“不是寸草不生吗，怎么有胡杨啊？”

张晓伟就给她发了几张胡杨林的照片。首佳君觉得胡杨太美了，就报了名。她告诉张晓伟，如果自己吃不了苦，工作1年就回来。

经过体检和考核，首佳君顺利地成了硫酸钾厂的新员工。2009年6月30日下午，首佳君不顾家人反对，辗转到达罗布泊的硫酸钾厂。罗布泊的7、8月气温常在40摄氏度以上，首佳君想洗个澡，拎开水龙头，水竟然是黄色的，她对同事说：“要知道这里条件这么差，我就不会来了！”

厂区非常大，四周到处都是盐池，如同迷宫;晶莹洁白的钾盐堆在厂房后面，盐湖非常漂亮，负责人说：“人在湖里根本不会沉，这种盐水可以治脚臭。”水色湛蓝清亮，水波旖旎，美丽诱人，尤其是黄昏时分，夕阳染红湖水，波光粼粼，首佳君稍感安慰……她给张晓伟打电话：“我到厂了，你怎么不来接呀？”张晓伟说他正在上班走不开。

晚上，首佳君见到身高1.84米的张晓伟，仰着头就说：“条件这么差，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张晓伟如实地说：“厂里正要人，我担心你不敢来啊！”首佳君又问：“我怎么没有看见一棵胡杨啊？你说的胡杨林在哪里？”张晓伟犹豫着说：“我们这批拓荒者都是胡杨嘛……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就当真了？”首佳君“哇”的一声哭了：“张晓伟，你把我害惨了……”

首佳君被分在加工车间二班的浮选岗位，厂里实行12小时工作制，上10天班休息10天。车间里没有空调，热得像个蒸笼。一次，首佳君堵住张晓伟：“我前天中暑了，你知道不？”张晓伟不以为然：“在罗布泊中暑就像打喷嚏一样！”首佳君叫起来：“万一我死在这里怎么办？”张晓伟说：“贪生怕死就别来呀……”首佳君本来想他安慰几句，谁知他竟然这么绝情，就不再理他了。

过了1个月，张晓伟请她到罗布泊镇吃大盘鸡。让首佳君失望的是：罗布泊镇也只是一排小房子，镇政府是一栋二层小白楼，旁边有两家小餐馆，没有银行、邮局。鸡的味道的确不错，可首佳君不肯原谅他：“小弟，你不是说带我去看楼兰吗？”张晓伟说：“是的，不过，天这么热，你要是不怕中暑我就带你去！”首佳君闻暑色变，就说：“那就先欠着吧！”

张晓伟问她来厂1个月有什么感受。首佳君说：“简直就是热锅里的蚂蚁！”张晓伟说：“那也是一只罗布泊的蚂蚁！”尝了大盘鸡的美味，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吵。走到厂门口，首佳君双腿一软又中暑了，张晓伟急忙背着她上医院。清醒过来后，她告诉他，这才1个月，她已经中暑4次了。张晓伟就说：“不要怕，罗布泊就像一个免疫场，只要你在这里工作1年，我保证你什么病都没有！”

首佳君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用得着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吗？”“我真的不骗你！”两人又不欢而散。从此，首佳君在厂里就很难见到张晓伟。一打听才知道，8月份，张晓伟从上白班调到上夜班了。首佳君心想，我还没躲你，你倒先躲起我了。躲就躲，谁怕谁啊！

探险楼兰，沙尘暴中见真情

2011年6月底，首佳君被调到加工车间一班的中控岗位。她的直接上司竟然是刚被提拔为副班长的张晓伟。首佳君一见他就来气：“我不干了！”“为什么？”首佳君说她本来只打算工作1年，妈妈已经在酒泉为她找到工作了。张晓伟就挽留她：“你这一走，我很被动，能不能……”首佳君说：“不能！”张晓伟一咬牙就问：“哪天走？走之前，我带你看楼兰！”

首佳君问：“你不是说现在不是去楼兰的时候吗？”张晓伟却说：“我不想你带着遗憾回家！”

从罗布泊到楼兰有100多公里，两天后，张晓伟与罗布泊镇的导游兼司机李先生取得联系。7月3日凌晨4时，张晓伟、首佳君和另两名游客，从罗布泊镇乘坐李先生的越野车前往楼兰。

车开了5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楼兰保护站。四周沙丘连绵，他们先参观了古墓群和壁画、那具沉睡了三千年的楼兰美女。登上古城墙，墙体高大残破，黑色陶片散落四周……看完古城，他们就乘坐李司机的车往回赶。车在戈壁跑了近1个小时，就遇到了沙尘暴，齐膝沙尘被风暴席卷到空中，天地间顿时一片漆黑。车在戈壁上摇摇晃晃地前行，随时都有被风掀翻的危险。

开了3个小时，司机突然说迷路了，便停车用定位仪器确定方向。确定方向后不知开了多远，车子出了故障开不动了。为了避免在戈壁里过夜，司机扔下车，打着手电筒带着4位客人往回走，一边打电话让罗布泊镇的朋友开车来接。司机说：“我们5个人牵着手，1个人也不许掉队，如果有谁掉队可能就回不去了！”

大约走了3个小时，首佳君感到双脚疼痛难忍，一阵狂风横扫过来，她没站稳倒下了。等她爬起来时发现一只鞋子被风沙卷走了，脚被沙子硌出了血泡，袜子也被染红了。张晓伟将自己的汗衫脱下来替她包扎受伤的左脚，然后背着她走。张晓伟背着首佳君走了30公里，他们终于遇到了前来救援的李司机朋友开来的小车，5个人上了车平安回到罗布泊镇。

医生替首佳君处理了脚伤，张晓伟又将她背回宿舍。他如释重负地说：“等你的伤好了，我送你到哈密！”

谁知，经历了楼兰沙尘暴的首佳君却留了下来。中控是一个全新的岗位。首佳君连阀门都打不开，张晓伟就手把手地教她，将他所学的专业课本借给首佳君学习。在张晓伟的帮助下，首佳君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岗位，还积极参加车间的班组建设和工会活动，渐渐成了车间里为数不多的女强人。

说来奇怪，原来一不小心就中暑的首佳君，在罗布泊工作1年后，再也没中暑了，而且，连感冒都很少有。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到轮休，厂里就不见张晓伟的影子。10月11日，首佳君轮休。她想找张晓伟一起去看盐田，打他的电话时，张晓伟却说他在回家的路上。首佳君便问：“一个年轻人，每次轮休都往家里跑干什么？”张晓伟就笑着说：“我回家看胡杨林啊！这个时候的胡杨林可漂亮了！”

巴里坤县有胡杨林？首佳君以为他在骗他，上网一查，果然，不但有大片的胡杨林，还有大草原、明沙山。可首佳君心想，看胡杨林也不用每次轮休都去看吧？2012年7月初，厂里组织职工到巴里坤县旅游，员工们在大草原上骑马，在明沙山上野炊，在胡杨林里嬉戏，好不开心。“家乡这么美丽，你的家也一定很漂亮吧？”几位要好的同事要求去张晓伟家看看。

经不起同事们死缠烂打，张晓伟还是带着首佳君等5位要好的同事去了他家。一间普通平房房里，住着张晓伟和父母亲。张晓伟的父亲告诉大家，他们夫妻俩是农民，他40岁时患上了严重的腰椎盘突出，腰部神经受到压迫丧失劳动能力。张晓伟的妈妈2008年患胃癌做过一次手术，现在家里5亩地平时主要靠张晓伟轮休时耕种。

张晓伟干活不怕吃苦，又肯学习、钻研业务，逐渐成为车间的技术骨干。凭借着过硬的技术和扎实的工作作风，他在2010年、2011年连续获得厂级“6S现场管理标兵”和“优秀群众安全监督员”等荣誉……这次旅游，首佳君明白了许多事情。她这才知道，张晓伟每次轮休回家并不是看胡杨林，而是帮父母种田。

世纪婚礼，我看见了罗布泊的胡杨林

2012年9月17日，张晓伟上班时左手掌被机器拉出一道2公分长的口子，鲜血淋漓。中午首佳君去看他，见他正在用一只手洗衣服，首佳君抢了过去帮他洗。晚饭后，两人就来到厂外散步。首佳君憧憬地说：“你知道吗？4年前，你说硫酸钾厂附近有一片胡杨林时我就想，我们下班了在胡杨林里散步，那是多么诗意而又美丽的事，于是我就来了！”张晓伟内疚地说：“当时我就将家乡拍的胡杨林照片发给你，没想到，你还真相信了！”

首佳君真诚地说：“如果我真的不想来，也不是你一句话能打动的。年轻人是要有点浪漫理想主义精神的！就像你把回家种田当成看胡杨林一样……”张晓伟感激首佳君能原谅他。从此，食堂成了两人的“聊吧”。首佳君不吃肥肉，每当菜里有肥肉就往张晓伟碗里夹，张晓伟就将自己碗里的蔬菜夹给她。罗布泊冬天零下20度左右，张晓伟洗碗时顺便将首佳君的碗也洗了。

女同事看见了就说：“晓伟，也帮我洗洗好不？”又凑近他的耳朵问：“你们在谈恋爱是不是？”张晓伟大惊失色：“你别乱说啊，她那么漂亮怎么会看上我？”女同事就骂他笨蛋。很快，关于他们恋爱的传言就传开了，弄得首佳君不敢与张晓伟同桌吃饭。张晓伟不知又做错了什么，便指责女同事乱说话。女同事就说：“大家都说你们谈恋爱，你想不承认都不行啊！”

在女同事的指点下，张晓伟斗胆给首佳君发短信投石问路：“佳君，你有男朋友吗？”首佳君回了两个字：“没有！”张晓伟如释重负，又发一条：“我可以做你男友吗？”这么直截了当的提问，首佳君不知怎么回答了。

2012年11月21日，首佳君和张晓伟轮休，两人一起从厂区坐车回家。张晓伟在哈密下车时，首佳君就问：“又回家看胡杨林？”张晓伟一笑：“你都知道了，回家种田！”

首佳君的眼睛红了，说：“下次轮休，我与你一起去看胡杨林！”张晓伟不敢相信：“真的？”首佳君点点头说：“好风景总不能你一个人看了吧！”

2013年元旦，首佳君接受了张晓伟的求爱，去他家拜见双亲。张晓伟母亲的胃癌复发了，见儿子带来一个漂亮女孩，担心两人的爱情不长久。当首佳君告诉她，她是他的同事时，张晓伟妈妈才放心地对丈夫说：“能在罗布泊工作的女孩错不了！”她又问首佳君：“你俩认识多久了？”

首佳君回答说：“快4年了！”妈妈以为两人恋爱4年了，就催两人赶快结婚，拉住首佳君的手央求道：“闺女，我这是第二次得胃癌了，就想在生前看到你们俩结婚，这是我最大的心愿，希望你答应我！”首佳君没有思想准备，但她知道张晓伟是个孝子，加上父母亲都有病，她很想帮张晓伟撑起这个家，就说：“只要晓伟同意就行……”张晓伟眼泪夺眶而出：“妈，你不要为难佳君，我们恋爱才1个多月呢！”

事后，张晓伟责怪首佳君：“你为什么不拒绝啊？”首佳君的眼睛也红了：“我能拒绝你，但不能拒绝癌症妈妈！”她安慰他说：“既然我们相爱，结婚是迟早的事，没有准备就简单一点。我们结婚有23天假，刚好可以在蜜月里帮妈妈做手术。妈妈的病不能再耽误了……”张晓伟便和首佳君一起去酒泉拜访了她的父母亲。虽然首佳君的父母也觉得突然，但得知张晓伟母亲有病，加上张晓伟优秀，也就同意了女儿的选择。

2013年3月6日，张晓伟和首佳君的婚礼在硫酸钾厂举行。全厂927名员工见证了他们的的幸福，职工们用抛雪球的方式庆祝他们的新婚。虽然婚礼比较简单，但他们却是在罗布泊举行婚礼的第一对新人，被员工称这是一场“世纪婚礼”。几乎所有的同事都被喜庆搞蒙了，有人问首佳君：“你们也这么潮，玩起了闪婚？”首佳君却说：“什么呀，我们4年前就网恋了，要不我怎么会来罗布泊！”

张晓伟不知是真是假，就问她：“你不是说是被我骗来的吗？”首佳君就乐得偷偷地笑。3月10日，小夫妻俩将重病的妈妈送到了哈密红星医院。3月13日，医生为张妈妈做了第二次胃部切除手术。1个月后，张晓伟妈妈出院了，张晓伟和首佳君又重新回到厂里上班。2013年5月6日，夫妻双双参加了公司的技能比赛，张晓伟获得了物料分离岗位比赛第一名，首佳君获得了浮选岗位技能比赛第一名，并分别得了5000元的奖金，员工们都称他们为“状元夫妻”。

2014年2月，首佳君怀孕了，罗布泊恶劣的环境不是孕育宝宝的地方，在领导多次催促下，4月1日，首佳君回哈密养胎，班里的全体职工为她送行，她哭得热泪纵横。望着耸立在一片白芒芒盐碱地上的硫酸钾厂，首佳君仿佛看到一片胡杨林，那种“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的胡杨林。2014年11月8日，首佳君产下一个女婴，消息传到厂里，职工们都感叹，那可是个“罗布泊女儿”啊。

责编/朱茂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