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译本《渤海史考》的作者
2015-09-10刘岳兵
刘岳兵
在调查津田左右吉著作在民国时期的影响时,发现其中译本的著作有两本,一本是李继煌翻译的《儒道两家关系论》,一本是陈清泉翻译的《渤海史考》。《儒道两家关系论》是从津田的一篇论文翻译过来出的单行本,没有问题,这里不去论了。问题是《渤海史考》。
北京图书馆编的《民国时期总书目(一九一一—一九四九)历史·传记·考古·地理》上册与实藤惠秀监修、谭汝谦主编、小川博编辑的《中国译日本书综合目录》,均收录有《渤海史考》一书,标为“(日)津田左右吉著 陈清泉译”。前者的书志学信息更为详细,“上海 商务印书馆一九二九年六月初版,一九三零年三月再版,一九四零年长沙再版,174页,32开(史地小丛书)”,并有提要:“论述渤海国从兴起到灭亡的历史。”后者补充了相关信息:“台一版,台北台湾商务,一九六四年”等。实际上,一九七零年九月台湾商务印书馆再版,收入王云五主编的“人人文库”。又收录到一九七七年(台湾)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出版的赵铁寒主编的《宋辽金元四史资料丛刊(一)渤海国志》中。《渤海史考》的重要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国立北平图书馆的《图书季刊》新第一卷第四期第446—447页,有署名为“毓”的作者介绍《渤海史考》(日本津田左右吉著,陈清泉译,二十八年六月商务印书馆初版,平装一册,一七四面,价七角,史地小丛书本)一书。吕思勉《隋唐五代史》(一九五九年初版)第十五章“唐中叶后四夷情形”中说明渤海国之“五京”所在时,引用了“日本津田左右吉《渤海史考》”,注明为“陈清泉译,商务印书馆本”。
事实上此《渤海史考》并非津田左右吉之著作,而乃鸟山喜一(一八八七至一九五九)之著作。该书一九一五年十月作为“奉公丛书”的一册由(东京)奉公会发行。这一点将鸟山的书拿来与中译本一对照就一目了然。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的“征引书录”中对该书高度评价:“近代人以渤海史事为具体之研究者,在中国则唐宴之《渤海国志》,在日本则鸟山氏之《渤海史考》是也。此书撰于日本大正四年即民国四年,计分两卷,上卷为本论,下卷为外篇。取材极富,采集日本古籍尤多。特以撰次于十余年前,尚有待订正之处。要其大体详密。民国十七年,余在长春,曾倩邹君海瀛译成汉文。本篇取材最多于唐著外,当推此书。辂起椎轮,饮食必祭,不敢忘所自也。”(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册九“渤海国志长编附录二·征引书录”,辽阳金氏千华山馆,一九三四年)查《静晤室日记》,知一九二八年三月十日已经托人请邹陆涵翻译此书(《金毓黻文集》编辑整理组点校:《静晤室日记》第三册,辽沈书社一九九三年版,2043页),而同年九月十五日日记收录有其《渤海史考弁言》,署为“中华民国十有七年八月,辽阳金毓黻校竟记”(同上,2174页)。可见在八月份已经译完校竟。从日记中可以看到金毓黻与鸟山有直接交往,但未见日记中有陈清泉此译本。故上述《图书季刊》署名为“毓”的介绍者,按理也不可能是金毓黻。
有意思的是,王承礼著《渤海简史》(黑龙江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四年版)的主要参考书是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其中也先后引用了鸟山喜一的《渤海史考》和津田左右吉著、陈清泉译《渤海史考》。该书第84页注释16介绍“对渤海历史地理有代表性的文章、专著”中提到“鸟山喜一:《渤海史考》,奉公会,一九一五年,东京。津田左右吉:《渤海考》,《满鲜地理历史研究报告》1,一九一五年东京”等。该书第166页注释17为:“津田左右吉著、陈清泉译:《渤海史考》,100—103页,商务印书馆,一九四零年。”查该页部分确为论述“渤海文化”“及于日本之影响”无误。由此或可推测作者并未见或未细读鸟山《渤海史考》原书。
不知为何该译著作者如此张冠李戴,且已历经半个多世纪。陈清泉译本漏译原书自序(自序结尾处署有作者鸟山喜一之名),该书翻译的缘由尚待考证,或许译者、引者均并未见或未细读原书。以津田左右吉著的名义出版的这本中译本《渤海史考》,从其反复多次印行出版及在相关研究者的关注度来看,在学界已经具有广泛的影响。如顾颉刚的藏书中亦有此书(顾洪、张顺华编:《顾颉刚文库古籍书目》卷二,中华书局二零一一年版,965页)。类似的现象是否还有?看来读书不可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