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爱，同行不苦

苏尘惜

别说我是你哥

嫂子忽然打来电话求助，说我哥又去公司堵她，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闹腾，她一个人扛不住。我当时正跟朋友介绍的对象何泽聊得欢快，突兀离开的话大概就没什么后续了，可要是让我放任我哥不管，我又不放心，犹疑了一小会儿，我还是决定去我嫂子那儿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何泽见我着急，提议要开车送，虽说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但其实更多的是为难。这会儿我要赶去“救火”的地方一定被我哥弄得狼狈不堪，我哥从小就敏感脆弱，工作以后压抑情绪更加明显，时不时地乱发脾气，后来嫂子跟他离婚，他脑子就彻底出了问题，总是神神叨叨的，时而还拿东西摔人。万一何泽看到我哥那样子，我根本不敢想象他会有什么反应。

假如何泽真的打算跟我发展感情，那他早晚会知道我哥的情况，既然他主动提出开车送，那就不拒绝了，经过一阵思想斗争后，我笑着对何泽说：谢谢。

到嫂子公司的时候，老妈已经到了现场，死死地拽着我哥。可是老妈力气不够大，周边的人又躲得远远的，我立马上前帮忙，就在我们两个人竭力拖着我哥上出租车的时候，何泽也来搭了把手。

回家以后，老妈得知帮忙的何泽居然是相亲对象，脸上迅疾阴沉下来：“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让他看到，万一像以前那些人一样，知道你有个有病的哥哥就退避三舍，你哭都来不及。”老妈说现在是我婚嫁最关键的时候，不能因为我哥碍了感情路子，所以一直强调相处的时候不要提及我哥的病情，顶多说他情绪不好，等到感情更稳定了些就容易接受了。

“反正都要知道，没关系的。”嫂子就是看出我哥发病的端倪才离婚，父母身体又不够好，照顾我哥的重担迟早要落到我头上，所以以后找的对象肯定要对我哥的病有知情权。

“你啊你……”老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你哥的病情，都吹了几个对象了，你哥已经这样子了，我不希望你以后也孤独单身啊。”

的确有N个了，最早有个交往稳定的男朋友，在得知我哥的病情后，假借回乡考公务员的借口分手了，后来朋友介绍的对象听到我哥的情况反应差不多都一样，刚开始都表达了同情，后来都转脸不认人。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谁愿意承担这么大个包袱？除了亲人。

“下次给我记住了！别跟人说你哥的事！”老妈几乎是怒吼的，分贝特别高，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楼梯转角站着的孟白，也就是我哥。孟白在那站了好一会儿，大抵把我们谈论的话都听了去，他什么话都没说，只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孟白大多数的时候是清醒的，其实最痛苦的是他本人。他去嫂子那儿的初衷只是为了探望她，可谁知发病以后就成了闹剧。清醒以后要面对发病时做的一切行为，愧疚、自责的压力一样不少。

“妹，听妈的，别说我是你哥。”等我走进哥的房间，他忽然开口说道。

那一瞬间我有想哭的冲动。

我最想要的幸福

虽说那天何泽搭把手帮了我，但听闻我哥的具体情况后，他也很少跟我联系了。之前给我们牵线搭桥的朋友骂我不争气，那么早就把家底暴露了。用老妈的话来说，就是“人家还来不及了解和喜欢你，就被你的家庭吓跑了”，对此我的回应是“能被吓跑的都不是真爱”。

 “真爱都是需要慢慢培养的，哪像你，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老妈化悲愤为吐槽，几乎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这事。

 那阵子我刚创业，天天忙得昏天暗地，根本顾不上老妈安排的相亲，与其找个男人来依靠，还不如自己打拼事业来得有用，只要足够优秀，就不怕没有人欣赏，慢慢等便是。所以那阵子我把所有相亲的安排都推了。

 老妈不理解我，以为我是因为相亲失败了那么多次，心灰意冷不想嫁了。当我又一次因为忙着理货拒绝媒人的介绍时，她生气了：“你这孩子太倔了，现在你大好年纪不去找个好对象，再过些年看你怎么办？到时候别怨我们没催，也别怨你哥拖累你。”

 “再等等吧，我不想凑合，至少要找个合适的。”

 “你们结婚了单独搬出去住就是了，我和你爸会把孟白照顾得好好的，你好好地去过自己的日子。”

  “如果说为了结婚而跟你们撇清关系，那么这段婚姻就不值得我去经营，妈，您就别担心了好吗？缘分这东西讲不准，说不定我过阵子就遇到了。”那日在我的商铺，我妈从原先的生气变成最后无力叹气，整整聊了三个多小时。她的眼眶一直红着，大抵是心里真的很难受：一个离婚又生病的儿子，一个未婚不相亲的女儿。都说儿女双全最幸福，之前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

  剖心窝聊天后，老妈便再没提过那事，相亲的介绍还在继续，去不去就随我了，大抵是心冷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瞒着我，在策划一个更离谱的行动。

  那日我回到家，只见老爸在厨房里忙活，没见到老妈和哥哥，说是乡下空气好，老妈带着孟白去乡下休养，让老爸留在城里照顾我。

 “要去多久？那边条件那么差，生活一点都不方便，医院复诊怎么办？”

 “孟白不愿意去医院，现在病情发作的次数太多，你妈不想你哥的事被整个小区知道，就先去乡下躲一阵，等他稳定些了再回来……”

  后面老爸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老妈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决定！在城里，孟白至少还有正常的社交圈，大家也多清楚他的情况，可是在乡下生活封闭，没事可做的他更容易胡思乱想，而且不按时复诊，病情反复更会严重，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开车将老妈和哥哥接回城里，老爸拦住了我：“你妈就是不想拖累你，才带着你哥走的，你现在就是九牛二虎去拉，她也不见得会回来。”

  我愣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他们都在为我的幸福担忧，然而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最想要的幸福，就是一家人开心地生活在一起，一个都不缺！就算爸妈老了丑了，他们依旧是我最深爱的亲人，就算孟白脑子糊涂到不认得我了，他也是那个曾经最宠我的哥哥。

  那夜，我彻底失眠，客厅里再也没有孟白自言自语的声音，以及老妈的叹息声，一切显得那么安静，却又那么寂寥。

愿与你一路同行

  两个月后，我把老妈和哥哥接回了城里的家，所幸孟白的病情并未恶化，只要不受刺激他还是正常人一个，虽说做不了复杂的工作，但是简单的体力活还是能胜任的。我商铺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正愁没一个帮忙的人，我提议让孟白去帮我，老妈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不行，那样的话全市场的人都知道你有个生病的哥哥，绝对不行！”

 一向寡言少语的孟白，这会儿说话了：“让我去帮静静吧，最近我的病情比较稳定。”见我们兄妹俩这么一致的态度，老妈缴械投降，但是她唯一的条件就是：孟白要按时吃药，继续去医院复诊。孟白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妈，放心啦，不会给静静添乱的。”

  孟白在商铺里基本闲不住，只要看到货物堆放得稍微有点乱，他就去整理，给客户打包东西的时候也很细致，有些客户还问我，什么时候请了这么好的帮工。

 “他是我哥。”不管孟白变成什么样，他永远都是我哥。

  老妈提心吊胆很久，最终才放下心来，开始工作以后的孟白反而比在家的时候情况要好得多，她再也没有提过让我和孟白划清界限的话，也没再催我找对象。我以为她终于消停了，结果那天我在茶几下面居然看到了一个电视征婚的报名表，上面居然填了我的信息！她果然还是不死心！

  我拿着报名表与老妈对质，她一副被人看穿底牌的沮丧模样：“我就是觉得自家女儿这么好，应该让更多人知道，总会有一个能疼惜你的人出现。”这次，我没再跟她争辩，她做的所有事情也许有点极端，也许不可理喻，但有一点不会变，都是为了我和孟白好。

 现在生意稳定，孟白的状态也不错，我的确是该对婚姻大事上点心，也好让操了半辈子心的老妈安心，我看着那张征婚报名表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撕掉。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会有那么一两件不如意的事，但再怎么难念，只要有爱，不管有多少坎坷都能携手跨过，一路同行。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