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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教传布黔西南布依族地区述略

2015-09-06彭建兵

贵州文史丛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黔西南天主教布依族

彭建兵

摘 要:天主教最早传入黔西南布依族地区是在17世纪中叶南明永历帝避居安龙府时期。之后,该地区部分布依族民众接受了天主教。天主教的传布,对布依族信仰文化心理产生了冲击,对布依族传统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关键词:天主教 布依族 黔西南

中图分类号:B97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5)01-23-29

一、天主教传入贵州

在鸦片战争前,西方天主教就不断向中国渗透。1575年,罗马教皇额我略十三世谕令在澳门设立主教区,将地处西南的贵州划入澳门主教区。但传教士这段时期并没有到贵州来传教。1690年,教皇亚历山大八世谕令在南京、北京设立主教区,贵州又划属南京主教区。1696年,罗马教会重新划分中国传教区,在华增设了部分代牧区,贵州划为代牧区,意大利耶稣会士都嘉禄1701年被任命为首任代牧,但他将总部设在广州,自己未到贵州,只派了三个传教士来贵州。1708年,法国耶稣会士刘声闻以福建、广东宗座代理兼任贵州代牧,他本人也没有来过贵州,而是派遣传教士来黔。由于他无力顾及贵州,就把贵州教务委托给四川宗座代牧法国人穆助肋管理。1712年,他到务川、思南视察。1762年,教廷传信部授权四川教区创建人、法人罗方济各管理贵州教务。1802年,四川宗座代牧法国人Dufresse将贵州划分为两个分区:黔东道,黔西道(务川到兴义一带,由神父骆玛第管理。)1846年3月27日,教皇额我略十六世规定贵州成为独立教区,次年任命白斯德望为贵阳教区长,1849年升任主教。当时,贵州有天主教徒一千二百余人,散居十余堂口,但多为签名教徒。1853年,白斯德望死后,贵州教徒增至2000余人,全省已有十六、七个州县开教。

晚清时期西方传教士进入贵州之前,贵州已有天主教活动。关于天主教传入贵州的时间,学界历来存在争议。第一种观点,认为天主教传入贵州是在十六世纪中期,后推测是在明朝万历年间。“贵州是一个多民族省份,其偏处西南一隅,经济文化相对落后,但天主教会仍将其作为传教地区之一,早在十六世纪中期,即有传教士深入贵州土家族等少数民族聚居的务川县开展传教活动。……据P·Havrel《西安碑》载,利玛窦绘制的《山海舆地全图》曾由郭子章于万历三十四年(1606)在贵州将其缩小刻板翻印……在翻印此图时,很可能有追随利玛窦的中国教徒入黔;或郭子章曾派人请教过利玛窦或与绘制地图有关人员,言谈之中,势必涉及天主教教义。《西安碑》对此记之甚详,‘利玛窦在钦佩他的官员中有许多朋友,其中贵州省长(指郭子章)算一个。他未忽视向他们宣传教义,并且劝回头了许多人,可能我们的地图官员是一个教友。”〔1〕“早在明末万历年间,意大利传教士利马窦在京与官绅士人阶层交往,不少人信奉了天主教,其中就有贵州举人。思南信奉天主教的王家,其祖辈就是当时进京考试的举人,他在京入教后回到家乡,在贵州做了官。其本家族及有姻亲关系的家族成员在他的影响下均信奉了天主教,并世代相袭,逐步扩展,思南、务川等黔东北地区即成为贵州有洋教传布的最早地区。石阡是贵州天主教三大教区之一,据说,石阡最早的两家教徒吕家和沈家,是明末由江西迁黔留居贵州石阡的,在来石阡之前就已奉教。”〔2〕此说缺乏必要的历史文献、考古资料等材料佐证。

第二种观点,认为天主教传入贵州是在清朝前期或者清初。“据可信资料,天主教约在清前期开始传入贵州,而基督教新教则在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才传入贵州。”〔3〕此说对清前期天主教在贵州的传布情况进行了分析,但在传入时间上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明。有人认为,“史籍记载及口碑传说,贵州天主教的历史只能推至清初。”〔4〕尽管他对南明永历政权与天主教的关系从文献资料、出土文物资料记载的角度表示认可,但以为南明王朝及西方传教士对当地布依族民众传布天主教的可能性似乎不存在。“今安龙教堂内仍残存一二件文物反映这段历史。尽管有传教士及教徒的活动,因其身份限制,他们欲向布依族民众传播天主教似不可能。”〔5〕他同时指出了天主教之后对当地布依族的影响,“其后,清军的压迫,南明政权迁至云南,天主教的影响因之消失。直到18世纪末,这里始有天主教的活动,延续至今。”〔6〕此说虽从辩证唯物主义的角度对天主教传入黔西南布依族地区的时间进行了谨慎论证,但其对南明永历王朝驻跸安龙四年里,认为天主教影响仅限于朝廷内部的看法值得我们认真思考,使我们或可进一步考察南明永历王朝中的外籍传教士及教徒在黔西南进行民间传播天主教历史的具体状况。另有人认为,贵州传入天主教是在清朝康熙四十三年(1714年),正式传入布依族地区是在1797年至1800年期间。“天主教传入贵州是在清康熙四十三年(1714年),始于意大利耶稣会都嘉禄兼任贵州首任代牧时派遣传教士亚比亚立等到贵州考察的这一时期。而正式传入布依族地区是在1797年至1800年期间。”〔7〕

第三种观点,认为天主教传入贵州是在明末清初时期,与南明永历王朝驻跸安龙时期密切相关。持第一种观点者对南明永历王朝与天主教传入贵州进行了关注,但表态显得模棱两可,仍然富含推测成分。“清初,随着永历王朝退至安龙,天主教亦被带入该地,故《贵州教会史》载,在传教士进入贵州之前,兴义已有部分教徒,可能就是永历王朝散落当地的信教官员及其后裔,或受影响而兴教的后人。”〔8〕有的专家、学者则对南明永历王朝于天主教传入贵州之直接而必然的关系作出了理直气壮的判定。有人认为,“明末清初,西方天主教传入贵州。”〔9〕这是其在引述以下资料的基础上作出的判断。“兴义也是有洋教传布较早的地区,据载南明的永历皇帝、太子公斯当定、太后赫肋纳和随从的文武官员都曾到兴义住过,太子、太后和部分随从人员是在广东奉了教的,由于他们的影响,兴义始有了教徒。”〔10〕“明末的永历王朝最先接受了天主教,使之传入贵州。……永历王朝驻跸贵州安龙之后,天主教也随之传入贵州。”〔11〕该文对永历王朝与天主教及罗马教廷的关系做了较为充分的论述。此说证据确凿,理由充分,既有中外历史文献资料加以证明,又有考古资料予以断定。永历王朝是1647年在广东肇庆成立,于1652至1656年避居贵州安龙府。关于永历王朝与天主教的关系之研究,又有中外专家学者沙不列〔12〕、沙百里〔13〕、费赖之〔14〕和王治心〔15〕、方豪〔16〕、萧若瑟〔17〕、裴化行〔18〕、JeaN-Paul Wiest〔19〕、作喆(冯佐哲)〔20〕、卫清心〔21〕、康志杰〔22〕、陈文源〔23〕、顾卫民〔24〕、金国平和吴志良〔25〕、黄一农〔26〕、张西平〔27〕、孙景尧和龙超云〔28〕、史继忠〔29〕、周天〔30〕、董少新〔31〕、赵玉田〔32〕等积极探究,基本上摸清了南明永历时期天主教传播的情况。由于眼力所限,诸多关于南明永历时期天主教方面研究成果无法枚举。endprint

二、天主教传入黔西南布依族地区

(一)南明永历王朝与天主教

南明政权与天主教联系较为密切。西方天主教传教士毕方济与南明弘光、隆武、永历三帝均有所交结,天主教对南明的影响是一些封建官僚地主甚至皇室人物接受并信仰天主教。历仕崇祯皇帝和南明弘光、隆武、永历三朝太监的庞天寿和南明重要大臣瞿式耜等信仰及永历皇帝的皇太后、皇后、太子等均受洗礼。我们考察,黔西南天主教的开始传入是在明末清初时期。据记载,南明永历朝廷与罗马教廷保持较密切的关系。传教士瞿纱微等曾在朝廷中任职,为御用神父。永历皇帝的太后、太子和部分随员在广东就受洗奉教了。由于他们的影响,兴义②开始有了教徒。〔33〕南明政权曾派传教士卜弥格代表朝廷向罗马教廷求助,将瞿纱微派到澳门、罗马教廷周旋求援。

南明永历皇帝避居安龙府期间(1652—1656年),太后、皇后和皇子信仰天主教,朝廷内外有不少人也信仰天主教。〔34〕

我们至今可以在贵州省安龙县天主教堂等处找到永历王朝将天主教带入黔西南布依族地区的考古确证。孙景尧、龙超云的论文《永历王朝耶稣会士“适应政策”的乖舛①与败因——从贵州安龙现存永历政权的遗物谈起》、《天主教与南明永历王朝关系蠡测——以安龙碑为中心》从出土文物入手结合历史文献资料,对南明永历皇帝时期的天主教情况进行了较为透彻的分析。张西平《关于卜弥格与南明王朝关系的文献考辨》及其他专家、学者充分运用国内外历史文献资料,对南明王朝卜弥格等传教士及教徒的活动进行了富有成果的考察。笔者在此不必重述。要说明的是,2014年8月中旬,在安龙参加全国南明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时,笔者与全国诸多专家、学者一起见到了孙景尧、龙超云先生所云之现存安龙天主教堂的南明天主教诸多实物,因此赞同南明永历王朝时期天主教传入贵州之说。

永历帝驻跸之地在今黔西南地区,历来是布依族聚居之地,当时的安龙府治在今安龙县,为彼时黔西南之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由于缺乏历史文献和出土文献的明确记载,我们虽然不能轻言天主教对当地布依族一定产生了影响,但也不能说,既然皇帝等达官贵人都信仰天主教,就未必没有对当时的布依族产生了影响。在中国封建社会,皇帝的地位至高无上,是万民顶礼膜拜的天子,其信仰天主教对当地的布依族地主官僚和民众是会发挥示范作用的。

(二)清朝末年法国传教士弘教黔西南布依族地区

1847年,法国巴黎外方传教会在贵阳设立传教会。光绪三年(1877年),基督教(即新教或耶稣教)传入贵州。基督教传入贵州的最初十余年间,有内地会传教士十九人,在贵阳、安顺、兴义、遵义、独山等城镇建立了教堂,并办义学、诊所、戒烟馆等,吸引群众入教。每逢场天和节假日,传教士便四处讲道和散发福音传单。很多贵州人民加入了天主教、基督教。英国内地会利用机会向贵州布依族民众传教,出版了《仲家话马太福音》③等传教书籍,企图扩充基督教势力。法国等国传教士在贵州全省各地建立了许多教会、教堂,大力弘教。1904年李宽淑《中国基督教史略》一书中说,1920年,贵州天主教徒有三万四千零三十四人。虽然在信徒人数上比不上东三省、直隶、山东等省,但与周边省区相比,贵州的信徒还是比较多的,比四川省的少,与湖南的不相上下,但比云南、广西高出许多。

乾隆末年之后,黔西南天主教逐渐步入快速发展时期。乾隆末年,桐梓、湄潭等地的杨姓、王姓及蒋姓天主教徒迁居到兴义的泥凼、大山等地,之后该地的信徒有所增加。〔35〕清嘉庆时期,黔西南教务归贵州教区黔西道管辖。之后,外国传教士在兴义、兴仁、安龙、贞丰、晴隆等地都修建了教堂或神父住宅。道光四年(1824年)后法国传教士进入兴仁大山等地传教。“鸦片战争刚刚结束,天主教的传教士就深入到贵州少数民族居住地。对于天主教传教士来说,他们是在过去的废墟上重新修建圣堂。1846年,成立了独立的贵州教区,法国巴黎外方传教会的神父白斯德望担任主教职务。后来,陆续有大批的天主教士穿越崇山峻岭进入布依族、苗族等少数民族居住地传教。其中庞大的安龙教区的传教范围基本上是以少数民族为传教对象的。直到近代历史的结束,贵州的天主教神父一直把在少数民族中传播基督教作为工作的重点。”〔36〕巴黎外方传教会成立于1659年,1664年获得罗马教皇的批准。它是一个历史上最早的全力从事海外传教的天主教组织。到中国西南地区含贵州贵阳教区、石阡教区、安龙教区传布福音是其传教重点区域之一。安龙教区的布依族民众很多。到布依族民众中宣传天主教,以使之信仰天主教自然成为巴黎外方传教会传教士努力工作的目标。1847年、1849年贵阳教区长法国神父白斯德望派法籍教士孟穆肋、郭德祺到兴义、贞丰、安龙等地建立教堂,又派方义和等多名教士到望谟、册亨、贞丰等地传教,设立安龙教区。〔37〕1850年,贵州教区先后向兴义黄草坝、镇宁等地派出传教人员。1875年建成兴义大山教堂。1876年建成兴仁教堂。1885年建成安龙教堂。1909年在晴隆莲城镇建立教堂。1911年在兴义县城建立教堂。〔38〕天主教的传播深入到贵州西南部较偏远的布依族地区。教堂或者传教堂口建立前后,西方传教士均在黔西南布依族地区努力宣教。作为第二次鸦片战争导火索的“马神甫事件”,其主角之一马赖神甫就在黔西南兴义县城之教堂、板江之堂口和泥凼大山天主教堂呆过较长的时间,虽然他的传教目的并不是在黔西南布依族地区传教,而是受巴黎外方传教会驻香港总会计李播神甫的派遣去广西西林等地传教,以从贵州西南部方向打开广西西北部的传教缺口,但其1852年至1856年2月由贵阳经兴义到广西西林逗留兴义大山、板江等地期间,对当地布依族民众开展过传教活动,指导了教堂的翻修。我们可以从马赖给其他传教士的信件中一窥端倪。他在1855年8月28日写给贵州教区主教李万美的信中,开头即提“写于大山”。此处大山就是兴义泥凼的大山教堂。“我们不能在一天之内就达到大山……我们的教徒嫁女时大饮酒,结婚时,总不举行宗教仪式。我原来曾安排使他们晚几天结婚的,因为那个未婚夫在宗教方面训练得还不够。……大山的教堂漏雨很利害,像露天一样,看来不久将要崩塌。我们应该预先准备好一笔维修经费。”〔39〕传教条件的艰苦与活动场所的简陋,并没有打消马神甫传教的信念。一个月之后,他于1855年9月28日在兴义板江写给同道的信中说,“我刚刚完成了到教徒那里的访问。在大山,正如你所说的,我已吩咐姓杨的修建一座教堂。……在大山有四个人已经不在了。这四个人是:富大哥、冯二哥的妻子。土地坡一个姓刘的,还有一个是去年刚受洗礼的冯奶。……我在魏家住了四天,……我给他的女儿洗礼入教,又给他母亲领坚振圣事。……在我访问教徒时,举行忏悔的有八十一人,领圣餐的三十九人,成年人临终受礼的二人,小孩子三人,领坚振的五人,婚姻二人,死亡十人,新入教八人,领临终四人,再复忏悔的三十人,再复领圣餐的二十五人。”〔40〕信中提到的诸多信教民众,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判定其是否为布依族,但可看出马神甫在兴义大山、板江等地的传教活动是极为活跃的。在其致同道的其他信中,我们也可以找到马神甫宣教黔西南布依族地区的历史活动痕迹。法国传教士司立修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企图沿着马赖神甫的足迹到广西传教。“1871年3月间,司就离开广东想经贵州进入广西。当时由于战乱,他在贵州等待多年才进入广西。当司立修在贵州等待期间,曾在兴义府传教,从1873年至1879年他负责黄草坝教堂事务,在此期间,他在大山修建了教士住宅和教堂一座。”〔41〕十九世纪后期以来,法国传教士马赖、司立修、丁若望、胡德绪、方义仁等先后到泥凼大山教堂传教,从至今兴义泥凼大山仍然存在天主教堂、信仰天主教者大多为当地布依族群众的实际情况看,当地一些布依族民众笃信天主教,并且子孙代代相传。在传教士的努力弘教下,兴义府所属盘江八属地区信教者甚众,就是极偏远的布依村寨都有传教士去传教,一些布依族人民信仰了天主教。安龙县龙山镇下坛村和长田村、望谟县桑郎、册亨县乃言与者述等布依村寨,有西方传教士开展传教活动,当地一些布依族民众成为天主教徒,至今仍为布依族教友聚居村寨。endprint

由于儒教、佛教、道教和天主教等外来宗教的传播,布依族由被动接受转向主动接受这些外来宗教。他们信仰外来宗教,既有宗教情感的原因,也有生活上的其他原因。如果儒教的传入能使黔西南布依族深化对礼义廉耻、功名利禄的认识,佛教和道教的传入能给陷于现实艰难的布依族人民带来超脱现实磨难追求成佛、成仙的宗教理想的话,布依族人民信仰天主教除了有信仰它们能得到虚幻世界中的耶稣保佑的希冀之外,更现实的是,尤其在近代以来,信仰天主教能得到洋人的保护而免除一些现实灾难。有学者认为,教会施加的保护,改善了信仰者的弱势地位,显示了优势。在清朝末年,“百姓怕官,官怕洋人”的谚语概括了在中国大地上的外国人的特殊优势。这种教会、洋人强势能延伸到教徒。在贵州青岩、开州教案发生之后,贵州教会和传教士的强者地位凸显。后来,传教士还参与到兴义等地的回民等反清斗争中,充分显示了教会和传教士在中国的特殊地位。所以,黔西南很多地方的布依族在希望得到教会和洋人保护的动机下,纷纷加入天主教,这种思想是黔西南部分布依族人民信仰天主教的动机和原因之一。〔42〕安顺至兴义一代奉教者风起云涌,甚至一村一村的全体加入。〔43〕天主教在黔西南的迅速发展还与传教士的努力弘教分不开。他们花言巧语游说。“一个当官的教友的幕僚在册亨一日间便走遍很多村寨,劝人入教。他说:入教吧,就是遭到欺压时,也损失不大,是真的。不会有更难忍的虐待。”〔44〕他们又能确实能拿出打动布依族人民心灵以吸引其入教的诸多好处,如免费教育、免费医疗和帮忙打赢官司等。所以当他们到望谟、册亨等布依村寨游说时,很能打动人心。黔西南一些少数民族人民看到有洋人保护,就可以避免官府的迫害,信教的群众一天天增加。如望谟黑布寨罗阿生因婚姻纠纷将被官府拿问,转而乞求教会保护。传教士方义和以其为教徒出面保护,喝退了前来抓捕的差役。“几天之后,罗阿生领着十几个打贯寨的人来奉教,并请方义和到打贯寨传教。全寨人眼见法国传教士权势如此之大,都登记信了教。”〔45〕类似现象在册亨乃言下寨与尾巴寨也有发生。〔46〕

黔西南天主教在晚清之前只有天主教会,而无天主教堂。自鸦片战争之后始有西方传教士在华通商口岸建立天主教堂之滥觞。黔西南天主教堂之设更晚一些。在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至咸丰三年(1853年)编纂的《兴义府志》中,我们之所以没有找到关于天主教堂设立及天主教传教方面的文字记载,这与清朝政府关于天主教的政策有密切关系。尽管之前,天主教就传入了黔西南布依族地区,但清朝“禁教”之后,很多地方志无法对天主教传播情况进行记录。因为地方志书是由在朝廷的要求下,由中国各级地方政权主持修纂的。对于朝廷政策敏感性问题,各级地方官在主持修撰官方志书时,是要注意朝廷关于天主教方面政策的。两次鸦片战争期间,尽管《中英南京条约》《中法黄埔条约》《中美望厦条约》允许西方传教士在中国被迫开放的通商口岸可以自由传教,但尚不能进入中国内地自由开展布教活动。尤其1851年爆发的天平天国运动是借“上帝会”作为行动组织的,清朝朝廷内外对外来之基督教、天主教极为敏感,限制其传播,不许西方传教士和其他神职人员进入内地传教,否则视为非法,将面临严厉制裁。所以我们在《兴义府志》等贵州西南部地区有关地方志中找不到天主教存在的痕迹。而此时的天主教,在黔西南布依族地区处于民间秘密传播的状态。

(三)民国时期黔西南布依族接受天主教情况

民国十一年(1922年),罗马教廷在贵州成立安龙监牧区,下辖兴义、贞丰、望谟、册亨和者隘五个铎区。民国十六年(1927年)正式成立安龙主教区,主教府设于安龙天主堂总堂,贾禄由监牧升任主教。安龙教区正式成立前后,派出众多法国神职人员到边远的包括布依族村寨在内的少数民族村寨中宣教成为教区的重要职能。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到1949年底安龙解放之前,先后到安龙教区活动的法国传教士和修女有方义仁、贾禄、黎德光等三十余人。〔47〕诸多法国传教士及修女,还有他们培养与发展的神职人员活跃于黔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在安龙教区开展传教活动,于是教堂数量与信徒人数都有较快增长。1802年,黔西南地区只有兴仁一个堂口、五名信徒;到安龙教区成立后数年,即发展到兴义、贞丰、望谟、册亨和广西者隘五个总铎区,二十多个有神父主持的堂口以及安龙温牛、兴义白碗窑、兴义顶效、兴义板江、贞丰杨家院、兴仁巴铃、晴隆城内、普安城内、望谟播东、册亨丁马、广西沙梨和洞州、凌云、罗里等十六个没有神父主持的非正式堂口。〔48〕安龙教区信徒人数较前有所增长。1935年,安龙教区有教徒一万零六人,保守(待入教者,今称信教群众)七千七百零二人,中外传教士二十余人。〔49〕这些教徒以布依族为主,多分布在册亨、望谟、贞丰和安龙。1945年,安龙教区有天主教徒一万一千余人。〔50〕法国传教士方义仁主持兴义泥凼大山教堂时,大山地区信仰天主教的信众较多。“方义仁在大山时,大山教徒的发展达到最盛时期,约一千四百人左右,都是布依族,户户织布、染布、卖布,经济收入多,相当富裕;同时,信教的历史悠久,基础牢固,信仰又十分虔诚,每逢主日(星期日)及大占礼日(教会节日),男女老幼到教堂过宗教生活的络绎不绝;另外,大山教务的发展,一帆风顺,没有经受任何挫折。由于这些原因,大山天主堂不但闻名全省,而且传扬到法国,受到巴黎外方传教会的重视,成为安龙教区的‘样板堂口。”〔51〕为了更好地传布天主教,安龙教区法国神职人员还通过培训、培养的方式将一些少数民族教徒发展成神职人员,主要辅佐外国传教士开展传教及其他活动。因此有的布依族教徒还成为了神职人员。安龙教区从成立到安龙解放期间,中国神父二十人中,有孟宪章、吴溯源、覃泽、王少怀、韦廷忠等是布依族。〔52〕安龙教区有“教徒一万一千三百人,其中,布依族教徒为七千人。”〔53〕

当时,黔西南一些布依族村寨,只要有一人信教,则几乎全寨都随之信教。因为法国传教士掌握了贵州少数民族地区宗教信仰的特点:要信教就全村信教,不信教就一人也不信。“于是,他们总是先向具有代表性、有威望的少数民族人物宣讲教义,这些人愿意信教后,基本上就导致全村人都信教。因此,十九世纪中叶,法国传教士在贵州西南部少数民族地区传教的初期,发展教徒的速度超过汉族地区,并培养了不少的少数民族神职人员和为教会服务的少数民族修女。”〔54〕因而在黔西南地区形成了泥凼大山、安龙下坛和长田、望谟桑郎、册亨落央、打言和者述等若干天主教传教点,数以万计的布依族群众信仰了天主教。由此可见,从明末清初至民国时期,天主教在黔西南布依族民众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尽管他们信教有一定的原因,也有反教会的斗争,但黔西南部分布依族人民信仰天主教是历史的事实。直到今天,在兴义、望谟、兴仁、贞丰、安龙、册亨等县市还有一些布依族群众信仰天主教。endprint

三、结语

南明永历王朝驻跸安龙期间,天主教传入黔西南布依族地区。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布依族保存了本民族原始宗教的信仰文化特点,但天主教的传入,对布依族信仰文化心理产生了冲击,从而使布依族信仰文化呈现多元化特征,对布依族传统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注释

①[韩]李宽淑《中国基督教史略》,社会科学文化出版社,1998年,253页。

②此处“兴义”应指安龙府。明朝末年,无兴义之称。“兴义”之称最早在嘉庆二年(1797年)。永历帝退居安隆守御千户所,改所为安龙府。顺治十五年(1658年),清占安龙府,改为南笼所。康熙十年(1687年),将南笼所归入南笼厅。雍正五年(1727年),升南笼厅为南笼府。嘉庆二年(1797年),改为兴义府。次年,裁黄草坝州判,以其地置兴义县,属兴义府。

③S.R.Clarke《Fu In Ma-Tai CHUNG CHIA》(仲家话马太福音),出版:British and Foreign Bible Society,Shang Hai(上海大英圣书公会),印制:Printed at the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长老会出版社印刷),1904年。收藏者:澳洲 G.H.LUCE,影像版权:澳洲悉尼Dr.Kenny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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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 on Catholicism Spreading in Bouyei Nationality of Southwestern Guizhou

Peng Jian-bing

(Cultural Development Research Center of North and South Pan River Basin in Xingyi Norm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Xingyi Guizhou 562400)

Abstract: Catholicism being found most early in Bouyei Nationality of Southwestern Guizhou was during Emperor Yongli of South Ming Dynasty Staying at Anlong Fu(County)in the Middle of the 17th Century.After the times,some Bouyei people accepted Catholicism. Catholicisms spreading have impacted Bouyei peoples belief of cultural psychology,also have affected their traditional culture.

Key words: Catholicism Bouyei Nationality in Southwestern Guizhou

责任编辑:何 萍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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