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涛人海中的﹁缪斯女神﹂
2015-09-06马莹倩
文/马莹倩
赵涛人海中的﹁缪斯女神﹂
文/马莹倩
已与贾樟柯合作过十多次,毫无意外地,赵涛依旧是贾导新作品《山河故人》中的女主角。在这部电影里,赵涛回到了1999年的山西汾阳。她饰演的女主角“涛儿”引得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而她的选择也最终影响了两代人的人生轨迹。“她并不是女神,只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赵涛如此评价自己的角色。的确,衣着土气,还说着一口地道的山西话,《山河故人》里的赵涛的确称不上“女神”,但跳出角色之外,在我们的眼中,她一直都是贾樟柯的“缪斯女神”……
一直被贾樟柯“折磨”
在贾樟柯的镜头里,仅凭第一感觉,你很难真正体会到赵涛的美。因为追求现实主义的贾樟柯总是在电影里把赵涛置于物质贫瘠的时代背景下,不断促使她吸收着渗透在空气中的尘土气儿,再慢慢地透过角色把这份“尘土气儿”表演出来……基于此,赵涛在电影里的扮相其实并不那么养眼。不过赵涛自己对角色的“外在”倒也并不怎么在意,因为电影里,那些过时的绿围巾、红棉袄只属于角色,观众眼里所谓的“土气”其实更有利于她塑造角色。离经叛道的小城模特、被丈夫抛弃的落魄妻子,这些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人物“群像”如果用一些光鲜亮丽的入时装扮来包装,反而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恰恰是老气的烫发、朴素的妆容,以及怯涩的表情,达到了贾樟柯对赵涛表演的要求,“站在人群中不能让别人看出你是个演员,却又要表演。”
在贾樟柯的故事里,所有人物的情绪都是隐忍的,没有声嘶力竭的宣泄爆发,也没有用力过度的情绪表达。“要含蓄一点,不要那么多眼泪”是跟随贾樟柯十几年,赵涛最常听见的指导。所以,你见不到赵涛在影片中号啕大哭,见不着她扯着嗓子嘶吼怒骂,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在银幕上看到一个抽泣的孤独背影。但在《山河故人》中,赵涛破例了,那是她第一次为角色失控。
电影中有一场在医院拍的戏,是涛儿面对父亲的离世,一个人哽咽落泪。受到她情绪的影响,跟赵涛搭戏的老演员也开始变得情绪化,止不住抽泣。就这样,镜头里,两代人并肩坐着,一起静静流泪,哭着哭着,就连一旁的化妆师和摄影师也开始抹眼泪了。赵涛自己开玩笑说,这场戏她几乎把半个剧组的人都演哭了,大家都受不了。有了这次失控的先例,在之后拍摄出殡的场景时,贾樟柯特意交代赵涛:“我们的镜头很远,你不用哭。”但赵涛一上车,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一些扮演村民的群众演员,刚开始都显得挺兴奋的,热热闹闹地在聊天,赵涛则一直在这嘈杂的氛围里把控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最后那些群众演员们也渐渐入了戏,便再没有人说话,其中有些人的眼眶甚至也不自觉地泛红了……“《山河故人》里的痛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切肤之痛。年轻时跟恋人的感情,中年时送走父亲、别离儿子这种如芒在背的艰难,乃至暮年时的孤寂与坚强,都是当下每个个体最基本的情感,而且是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历,正在经历,或是未来可能会经历的一种情感。我不自觉地就把自己作为一个女儿、一个女人,把这么多年来对于爱和家人的情感放了进去,虽然很多离别自己还不曾经历过,但我深深认同。我心里觉得一个四十多岁,有一段不太成功的婚姻经历的女人,如此突然地送走相依为命的老父亲,我相信这个女人的状态是会失控的。”每拍完一场离别的戏,赵涛都感觉身心俱疲,角色内心的悲恸已经与她融为一体。也许在赵涛看来,用人物的心境感动自己的时候,情绪就会自然流露,而只有内心真正的痛苦挣扎,表演才能到位。
每演一个角色都好像活了一世
在成为一名演员之前,赵涛的身份是一名舞蹈教师。1999年,贾樟柯去山西师范大学的舞蹈教室选角,在那里,他一眼就相中了赵涛。从那以后,赵涛便一直在“演员”和“教师”这两个身份间徘徊。如果彼时的赵涛是一个安于现状的女孩,那或许我们今天便无法在银幕上看到《山河故人》里的“涛儿”。庆幸的是,赵涛的内心一直涌动着一股对外面世界探索的渴望。虽然犹疑,但她还是握紧了手中的机遇。2004年,她与贾樟柯合作的第三部电影《世界》,是她带着全班学生一起表演的。而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赵涛已经度过了五年一边教跳舞一边拍戏的日子。两个世界的不同体会,使她在这五年间不断比较,可最终心中的那架天平还是偏向了“演员的世界”。也许是每一次表演所带来的新鲜感最终诱惑了她,使得她可以通过自己饰演的不同人物,经历一次又一次重生。于是,在《世界》杀青后,赵涛离开了学校,成为一名全职演员。
五年里,赵涛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叫做《站台》,她跟着故事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体验了一回一个县城文工团女演员所经历的心路历程。两年之后的《任逍遥》,她又成为一名山西矿区中汲汲营生的落魄女模特,在一个尘土飞扬的偏远城市里感受一个普通女孩的快乐与悲伤。到了《三峡好人》,她又尝试着扮演了一名漂泊在外的中国母亲。意大利人民的热情并没有减轻异乡客的孤独感,白天为了咖啡店的生意,她总是笑脸相迎。而晚上回到家,她却一个人呆坐在房间里,静静品尝夜幕下的孤寂。在没有接触到这些剧本前,赵涛的生活里不会有“巧巧”,不会有“小桃”,不会有“沈红”……但如今赵涛的记忆和她的世界却无法脱离这些人物单独存在,这些角色不仅带给了赵涛别样的人生体验,更让她意识到了一种演员的责任感,“我觉得我应该去演那样的角色,让更多人看到,还有那样的人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山河故人》中的“涛儿”。
“《山河故人》中,‘涛儿’这个角色也是三段式的,分别是二十多岁、四十多岁和五十多岁。由于在电影里,她十几岁、三十几岁的阶段是空白的,所以我要把这些空白全部通过我的想象填满。当我把这条线整个捋下来的时候,涛儿的整个人生就完整了。所以演员这个职业最有魅力的地方在于,当你演一个角色的时候,实际上你在演这个人的一生。”赵涛出生在山西太原,与影片中“涛儿”的故乡汾阳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距离,不算远。这两座共同以煤炭和钢铁作为经济命脉的城市,在文化背景上自然也没有太大的差异。因此,“涛儿”很自然地便能唤醒赵涛心底对角色的归属感。“那些地方的声音,冬天时擦过耳边风的呼啸……我知道我们对故乡怀有一种没有办法替代的感情。”正如她对电影片名的理解,“山河”是寄情的空间,“故人”是无法触及的回忆,将故土的一草一木珍藏在心底的赵涛,通过“涛儿”这个角色,在电影中又重新活了一回。
一个影后的自我修养
今年上半年,刚刚完成后期制作的《山河故人》入围了第68届戛纳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参与“金棕榈大奖”的角逐,而这也是赵涛第四次参与“戛纳影后”的争夺。影片在法国首映后,《好莱坞报道》将赵涛奉为他们心目中的“最佳女演员”。英国《卫报》则认为赵涛在《山河故人》中的表演精妙至极。美国《独立连线》(indieWIRE)网站则将赵涛与同样有新片入围的凯特·布兰切特进行了一番比较,最终这样评价道:“赵涛是2015年我们在戛纳看到的最佳表演。抱歉了,布兰切特。”而在前不久刚刚公布的台湾电影金马奖入围名单上,我们又看到了赵涛的名字。这回,她将与舒淇、张艾嘉、林嘉欣等人共同角逐金马影后的头衔。能获得提名,演技自是值得肯定的,赵涛心里虽然也抱有一些期待,但并不忐忑,她早已能用一颗“平常心”来面对这些荣誉。几个月前,《山河故人》在戛纳展映时,已经有不少媒体问过她对角逐戛纳影后的信心,而赵涛的回答底气十足:“能否得奖,我觉得真的需要靠运气。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相信自己具备这个实力,再通过几年的成长和努力,一定会有好的收获。”
其实,赵涛这个名字对不少欧洲电影人而言,并不陌生。2012年,她与意大利导演安德烈·赛格亚合作的剧情电影《我是丽》已经助她拿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座影后的奖杯—意大利电影金像奖(大卫奖)最佳女演员奖。然而,这部影片带给赵涛的,远不止这一座奖杯。在《我是丽》中备受磨炼的演技,巧合地成为她三年后拍摄《山河故人》时,跨年龄表演的基础,给予她充分的信心和经验。“这部影片里面人物所经历的年龄和情感,为准备《山河故人》中‘涛儿’这样一个角色提供了非常良好的训练基础,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塑造这样一个拥有复杂情感的角色信心十足。”在《山河故人》中,赵涛将在银幕上呈现从1999年至2025年,整整26年的角色变化。26年的时间很漫长,赵涛不断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试图精准地把握人物的过去和未来。“青春的部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回那个时候身体的感觉,要调整好自己的身体语言,恢复到二十多岁年轻女孩的状态。她会尖叫,会奔跑,会突然跳起来。而对于未来的戏,我也在观察我的母亲,观察她的身体节奏。演最后一场戏,我问我的婆婆(贾樟柯的母亲)借来了她的衣服,我一穿上它就突然有了感觉。”赵涛也是一个崇尚体验派的演员,而且在她眼里,这是她贴近角色的唯一方法。
2012年,赵涛在拿下大卫奖影后的桂冠时,并没有在获奖感言中提及自己的丈夫贾樟柯。但事后,她这样解释:“因为这只是我的开始,我相信我还会有更多的艺术成就。那个时候,我会感谢你。”的确,如今的赵涛已成了不少国际电影节的红人。9月初,《山河故人》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展映后,赵涛精彩的演绎也获得了不少北美媒体的青睐,甚至被美国时尚杂志《W》称为“多伦多之星”。在越来越多地受到国际瞩目的同时,赵涛未来的道路,会如她自己所言,只要脚踏实地,努力成长,一定会迎来好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