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
2015-09-03李健华编辑卜昌炯
文 李健华 编辑 卜昌炯
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
文 李健华 编辑 卜昌炯
当年他们在那些优质中学念书时,还只是一个人名,多年后,他们成了名人
忆及自己的中学时代,知名主持人曾子墨最深的一个感触是像“牲口”。
她曾经就读的人大附中在全国都享有盛名。这是一所以培养高分学生著称的重点中学,过去10年间,北京市高考状元近半都出自该校。近乎100%的一本上线率,更是让这所学校充满传奇色彩。能进入该校就读,往往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重点大学的大门。
“那时候,凡是期中、期末和各种名目繁多的全区统考,六门功课加在一起的总分,班里和年级一定要排名次。名次,也成为检验学生优秀与否的唯一标准。”曾子墨在自传《墨迹》一书里回忆。
在这样的校园氛围下,自称“一直舍不得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她,很快生出了使命感—不能不考第一。那时,她的同学们都称考试第一名的人为牲口,这个名号随即也落到了她的头上,一次又一次。
这种唯分数论的价值观后来直接影响了她大学时的专业选择。高中毕业时,成绩优异的曾子墨获得了保送北大的机会,她最后却选择了当时录取分数最高的人大国际金融系,理由很简单:“考分最高的专业一定是最好的,既然我的分数不比别人低,别人能学的,我也要学。”
从曾子墨的回忆笔触中,很难看出她对传统应
试教育的情感。但在人生观的培养上,她对自己的中学教育持正面态度:“我渐渐明白,无论考试、工作,还是其他事,人可能都是这样,当别人认定你是第一,你便会暗示自己不能不做第一,多少次反复与轮回过后,突然有那么一天,你终于蜕变,成为真正的第一。”
和被分数成全的曾子墨不同,同样是重点中学出身的韩寒,经常被分数伤害,无论考了低分还是高分。
关于韩寒在上海著名高中松江二中的故事已经流传很广了,大都知道他是“差生”。其实,韩寒的初中时代,成绩并不算差。据韩寒父亲韩仁均在《儿子韩寒》一文中透露,韩寒入读聚集了上海金山区大批尖子生的罗星中学时,几门课平均成绩是91分,但由于班上都是高分学生,他只能排到42名,“倒着数反而方便”。
有一次,韩寒难得超常发挥,在一次数学测验中考了满分,结果却被老师认定为“作弊”,还将其父亲叫到了学校。
这件事给韩寒造成了很大的打击,“阴影笼罩了我整个少年生涯”,他在博客中写道。
自此以后,他见到数学课和数学题就心生厌恶。多年后,重新看待这件事时,他如此总结:“虽然蒙受冤屈,这件事却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那些更值得也更擅长的地方,我现在的职业都是我的挚爱,且我做得很开心。”
“虽然蒙受冤屈,这件事却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那些更值得也更擅长的地方”
比考试更重要的事
若把时光拨回到数十年前,或许会发现,分数对一名中学生来说,也可以不那么重要。
很多人潜意识里认为民国是一个“大师辈出”的时代,而不少“大师”的中学成绩都很一般,比如读大学时数学考了15分的钱钟书,比如只会写作文其他科目都很糟糕的闻一多……但这不影响他们在“大师”的路上越走越远。
考试从来不是他们的唯一出路—除了考试,他们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可做,不管在普通中学,还是在精英中学。
1922年秋,12岁的曹禺考入了天津南开中学,成为初中二年级的一名插班生。这所学校由教育家张伯苓和严范孙两人创办,是南开系列学校(一所大学,三所中学)的开端。在“德智体三育并进而不偏废”的教育理念主张下,南开特别注重学生的综合素质培养。
曹禺后来专注于话剧艺术,便与他在该校的求学经历有关。南开中学很早就有编演话剧的传统。1908年,张伯苓赴欧美考察教育,回国后大力提倡话剧(当时称“新剧”),常常与学生同台演出。
2014年6月15日,美国加州,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与妻子梅琳达出席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
此种氛围下,曹禺萌发了对话剧的兴趣,加入了南开新剧团,之后遇到了他的启蒙恩师—新剧团副团长、戏剧大师张彭春。后来他回忆:“《雷雨》的构思很早了,在南开中学时就产生了一些想法。但是,当时还不知道写个什么样的戏。”
南开中学也是经济学家吴敬琏的母校。1941年,小学毕业后,吴敬琏考进因为战乱而迁到重庆的南开中学。
“我虽然只在南开念过两年书,但南开给予我的基本训练方面的影响,却是极其深远的。除语文、数学等功课外,从逻辑思维、语言表达,公民课上关于如何开会、如何选举、如何表决的训练,直到每座楼进门处镜箴上的‘头容正、肩容平、胸容宽、背容直,气象勿傲、勿暴、勿怠,颜色宜和、宜静、宜庄’的仪态要求,都使我终身受用不尽。”吴敬琏回忆说。
民国时代的中学有公立和私立之分,由于教育经费紧缺,公立教育普遍很差,有钱人家的孩子多半会进入私立学校。除此之外,一些教会学校也在当时的精英教育中扮演重要角色。
冰心1914年就读的贝满女中(今北京市第166中学)是北京最早引进西方教育的女校,由美国基督教公理会于1864年创建。
冰心刚到学校时,“很拘束,很郁闷。《圣经》课对我本来是陌生的,那时候读的又是《列王纪》,是犹太国古王朝的历史,枯燥无味”。不过,她很快被学校每星期三下午的“文学会”吸引。这是同学们练习演讲辩论的集会,不仅让她“磨”出了脸皮,某种程度上也培养了她对文学最初的兴趣。
“点燃一把火”
如果把目光投射得再远一点儿,在那些世界知名的超级中学里,会发现精英教育的另一种力量—它不在于遇到什么样的老师,而在于遇到什么样的环境;它对一个人的影响,有时候仅仅是一次机会,或者是一次小小的点悟。如同爱尔兰剧作家叶芝所说: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
大概很少有人知道,比尔·盖茨对计算机的迷恋,最初是从中学时代玩“三连棋游戏”开始—他13岁时编写的第一个软件程序,就是为了玩三连棋。让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接触计算机是西雅图湖滨中学俱乐部母亲们的主意。
“那时我正在该私立学校上中学。这些母亲们决定,应该把一次义卖捐献物所得的钱用来为学生们安装一台终端机,并为他们付计算机机时费。”盖茨回忆,“还在1960年代末的西雅图,就让学生使用计算机,这是一种相当令人惊讶的做法—对此,我将永远怀抱感激之情。
英国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当年在英国名校哈罗公学就读时,跟韩寒一样是个“差生”。他形容自己的中学岁月是“画面中一块醒目的灰色补丁”。唯独学校每年一度的校园演唱会激起了他的热情和自信。“那些词句激发的振奋人心的爱国情绪从此以后留在他身上,成为他政治行为的主要推动力。”这是丘吉尔之子对父亲的总结。
当然,也有对这种贵族学校一点都不领情的,比如曾在伊顿公学就读的作家乔治·奥威尔。他在一篇文章中吐槽:“我待在伊顿,只是因为获得了奖学金,我并不属于在那里接受教育的绝大多数人的社会圈子。”联想到他一贯特立独行的作风,有这样的言论也不足为奇。
不扼杀学生的个性、自由、为学生成长提供尽可能多的空间和机会,这些大体是西方精英教育的共性,也是区别国内应试教育、唯分数论的一大亮色。幼时在台湾接受中国传统教育、中学时赴美读书的李开复,对此有很深的体会。
李开复的初高中都是在美国念的。他曾经就读的橡树岭高中位于田纳西州,该校近年来的排名一直维持在州前10。橡树岭是一所因核弹实验室而闻名的神秘小镇,世界上第一枚原子弹“小男孩”就诞生于此地。
李开复对橡树岭高中宽松、自由、快乐、充满鼓励和赞扬、不看重排名的学习环境记忆犹新,这与他在台湾上学时的情况截然不同。
“在台湾,我们要在课堂上将双手背后坐得笔直,要在操场里听没有意义的校领导训话。每天早上醒来,我们想到的是沉重的课程、繁多的作业以及严格的考试。”李开复在《世界因你不同》一书中写道。
橡树岭高中的功课很少,反而每天都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项目,这让李开复一度感到不习惯,“比如当时,历史课教到美国印第安人的时候,不是用课本告诉你发生了什么,而是让一个团队写一个话剧,或者是基于移民者和印第安人的辩论”。
直到多年后,李开复才意识到这种教育的特殊魅力:“美国孩子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都是在这些稀奇古怪的题目中得到锻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