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清香一盏茶
2015-09-02翁秀美
千年寂寞风干成一捏儿古茶,
谁能分辨哪是茶叶哪是茶花,
或许心有灵犀的人方能泡开它,
这心有灵犀的人在哪?
这首曲子,听了近十年,月光下听过,雨声中听过,忧愁中听过,平静中也听过。千年光阴,风云变幻,人在其中,一瞬光华,万事都过了,回头看,其实就是一捏儿古茶。
茶之味
柴米油盐酱醋茶,茶居最末,却属雅事,有文人墨客参与其中,讲求一个品字,蕴妙无穷。晚唐隐居鹿门的皮日休与华亭陆龟蒙,开园种茶,挥毫咏茶,留下不少诗篇,李白,杜甫均有咏茶诗,陆游咏茶诗更有几百首之多。
茶,含草木香气,露水清气,是纯洁的象征,天地间一道灵品。
茶人爱茶。采制烹煮,采摘烘焙,须十分清洁,手上或壶中略有不洁,都会使它失掉美味。真正的茶人会亲自烹茶煮茶,《茶说》云:汤者茶之司命,见其沸如鱼目,微微有声,是为一沸。铫缘涌如连珠,声若松涛,是为二沸。腾波鼓浪,是为三沸。一沸太稚,三沸太老,是为二沸,正好之候也。煮茶已被当作一种艺术过程,一种高尚的精神享受;品茶,也就变成了一种审美的鉴赏。
还有水的讲究。栊翠庵中,妙玉为贾母沏老君眉,用旧年收藏的雨水;招待宝、黛、钗三人则取五年前梅花上的雪水另行泡茶,《茶经》列有二十种天下最适宜烹茶的水,第二十便为雪水。陆羽善鉴水质,有次朋友遣人去扬子江心取南零水回来烹茶,取水者返回时因小舟摇荡,水洒了一半,便舀些岸边水加了进去,陆羽看了,说:“江则江矣,非南零者,似临岸之水。”将水往盆里倒,倒了一半再看,说:“剩下的都是南零水了。”闻者无不惊讶折服。
茶人爱茶。杨万里嗜茶如命,常常失眠,但决不因此责怪茶,他在《不睡》诗中说:夜永无眠非为茶,无风灯影自横斜。蔡襄年老时已不能饮茶,但每天一定要烹一壶茶。文士周文甫,每日必在规定的时刻自烹自饮六次,且极为珍爱他的茶壶,死时以壶为殉。
宋人工于茶事,得于心而应于手,是一种工夫、境界与乐趣。斗茶之戏,要求有点茶与击拂的技巧。斗茶的标准,一看汤色,二看汤花。汤色以纯白为上。汤花即汤面泛起的泡沫,以水痕出现的早晚定胜负,早为负,晚为胜。如果茶末研碾细腻,点汤、击拂恰到好处,汤花匀细,紧咬盏沿,久聚不散,名曰“咬盏”。反之,汤花泛起即散开,不能咬盏,汤与盏相接的地方就露出“水痕”(茶色水线),其中妙趣只可神会难于言传,让细腻内省的文人们获得身心的双重享受。宋徽宗赵佶就是很棒的茶艺高手,点茶击拂手法高明,有“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朗月”的效果。
汉魏至唐宋,一直是采茶作饼,宋代的龙凤团茶制作得最为考究,至明时,便将茶叶炒成条状,放入壶中直接沸水冲泡,程序由繁入简,惟色如新、香如故。
茶之韵
茶,冷静,内敛,理性,清适恬淡,苦而回甘。茶,多生长在尘嚣之外,对蓝天绿水,听古刹钟声,伴隐士幽人,茶也带上清新淡泊超尘绝俗的文化品位,幽静深沉,味永意远。
僧道高人一般好茶,妙于茶事,深得茶中三昧。
《庐山记》载:早在晋代,庐山上的僧人就种植茶树了。东林寺名僧慧远,曾以自种的茶招待陶渊明,二人饮茶谈经吟诗,传为佳话。江南名茶“普陀佛茶”,始于唐代,盛于南宋,流传至今,便是普陀山的僧尼们亲手种植、采摘、炒制而成。唐代一些佛寺专设有茶堂,住持日常请全寺僧众饮茶,称“普茶”,每年还要举行茶会。
关于饮茶的禅机妙语,最著名的是赵州和尚的“吃茶去”。《五灯会元·赵州从谂禅师》记载,赵州从谂禅师问新到一僧:“曾到此间吗?”僧说:“曾到。”赵州说:“吃茶去。”又问另一僧,僧说:“不曾到。”赵州说:“吃茶去。”院主听后问:“为什么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赵州呼院主,院主应诺。赵州说:“吃茶去。”赵州和尚的“吃茶去”,包含这样的禅机:佛法并不神秘,“来过”与“没来过”也并不重要,与平时吃茶一样平常。
茶,平和而不刺激,可以荡涤人间的污浊,清醒而不迷狂,可以摆脱世俗的烦恼。茶外的意味,是超脱,是静谧,是归隐。对水光山色,万壑松声,一瓯独品,任世事茫茫,心境澄明,波澜不惊。
自问算不上茶人,但分外痴迷那一杯颜色与清香。豆香的龙井,茶中最爱,茶叶在杯中飘飘荡荡,茶叶与水,用一生中唯一的也是最唯美的一次邂逅,带饮者回归自然,有露水的芬芳,有清甜的空气,有绝妙的姿容,和风冉冉,嫩叶摇摇,茶梗处折痕清晰可见,一口入喉,万事不在心头。
桑田成沦海,往事幻烟霞,那千年的晨钟暮鼓,驿路风沙,已散入茶的春秋冬夏。茶生凡间,诚为清品;我于尘世,却是浊人。浮生匆匆,但得清茶一杯,杯中峰峦叠翠,纵无精致茶具、无明月清风、无二三知己,亦能滤净杂尘,平心静气,得一份清雅、一片淡香。
(作者简介:翁秀美,现居深圳,爱山水自然,喜读书听戏。偶尔捡拾些文字,铺排光阴、怡养性情。)
编辑/书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