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代》：又一个“美丽新世界”？

费米

在被称作文化之都的北京，普通人的业余文化生活都有哪些？

当然，文化之都并非浪得虚名，跟一般城市相比，北京的文化生活自然丰富得多：老戏迷可以进戏楼子品味一番裘派梅派，小众点的可以在北京人艺看一出小剧场话剧，好收藏的可以上潘家园转半天，喜欢水墨丹青的抽时间逛逛琉璃厂，有古典音乐爱好的能在网上订到国家大剧院交响乐演出票，前不久在历史博物馆结束的罗丹雕塑展据说还是免门票的。

即便如此，跟2000万的超大人口相比，上述人众数量几乎微乎其微;大多数人，主要是中老年人，他们的文化休闲生活基本是看电视剧，看宫斗，看女皇如何上位，看手撕日本兵，看用手榴弹炸鬼子飞机。

年轻点的，去电影院，看好莱坞大制作，看国内《小时代》，从之一挨个儿看到之四。据说，《小时代》的票房曾经一度破了国产片的纪录，直到《捉妖记》的登场，才破了《小时代》的神话。

《小时代》动了谁的奶酪

随着《小时代》宣传的升温，讥讽之声也鹊起。知名博主萝贝贝发文：“郭敬明，一个大写的不要脸。”全面梳理了郭敬明的抄袭史。该文迅速引起网友转发评论，其中不乏高群书、连鹏、“作业本”等网络名人。“作业本”在一条微博里称：“所有挺《小时代》的人，都将在电影史的耻辱柱上，有一席之地。”似乎在嘲讽看《小时代》的观众以及导演郭敬明。

当然，郭敬明的粉丝也不甘示弱，纷纷还以颜色，加入骂战。郭敬明也是有感而发，道出：“当你仰望无边黑暗的夜晚，不要孤独，不要伤感，你拥有的不只是冰冷的黑暗，你同时拥有万千闪烁的星辰。”

不过，就在郭导抬头仰望无边黑暗时，他脚下似乎也有无尽的暗流在涌动。这股暗流，就是十多年来一直没停止过的指摘郭敬明作品存在抄袭的问题。

2006年5月，庄羽告郭敬明作品《梦里花落知多少》抄袭她的《圈里圈外》一案，由某高级人民法院做出终审判决：郭敬明的《梦》对庄羽的作品《圈》进行了抄袭;郭敬明和《梦》的出版方春风文艺出版社停止该书的出版发行，并在判决生效之日起15日内赔偿庄羽20万元和在《中国青年报》上公开向庄羽赔礼道歉。

但是郭敬明拒不履行法院判决，藐视法律，只赔钱，不道歉。接受北京某周刊记者采访时，郭敬明说，“我会执行法院判决的赔偿和停止销售，那是出于我对法律的尊重。但我不会道歉！金钱、名声，这些东西，真不是那么重要，我都可以给予。唯独道歉，哪怕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也决不会迫于压力而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放弃了曾经创作时的辛苦，放弃了所有依然喜欢着我的文字的人的希望。”“无论你回应也好不回应也罢，这件事情总会消失的，可能半年、一年、三年或者五年——我的书一样在卖啊，人气也一样在啊。你不回应的话，媒体可能会写很多，但如果你回应，可能会闹得越来越厉害。知道我、相信我的人始终会有一个自己的判断，所以我并不担心人气下跌啊什么的，我的新书照样卖，照样签很高的版税。你接触过那么多出版社的人，接触过那么多老总，你问他们会因为这事情导致郭敬明下本书卖不出去吗？”

有人因此分析道：抄袭是一种下流猥琐的小偷行为，但是郭敬明深知，如果道歉，那么他积累多年的财富和人气将受到沉重打击，而道歉无疑等同自己承认抄袭，那么他的粉丝就会非常失望。因为很多粉丝看他的文字已经彻底的陷入痴迷，所以只要他们的偶像不道歉，他们就可以自我幻想和麻醉：是法律错了，我们家郭敬明没抄袭。

这种情形让那些辛辛苦苦爬格子以求一举成名的写作者深感泄气。有个新手一篇文章被某网站原封不动照抄，并且对原作者的交涉不屑一顾，作者于是备感沮丧，说：“这让我想起了郭敬明，他的存在，证明了在这个社会，我们原创作者就是个毛，抄抄也没人管。”

这种情形，也让有些成名作家所不齿：一个本该将原创视作生命的写作者，居然可以在法庭判决其败诉的情况下拒绝认错，做人的底线都可以不顾了。那么，抵制这种人及其作品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了。

所以，当郭敬明因电影《小时代》票房破纪录而再度神采飞扬时，遭到一些人的抵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有论者认为，对电影《小时代》的评论，早已经越出了影评的范畴。前教育部新闻发言人在文章中这样说：“组织人事部门，在选人用人和提拔方面，要将有这类行为的人一票否决，不是一次不能提拔，而是一生不能提拔。我们有关部门的东郭先生，纵容了抄袭剽窃者的行为。”

《小时代》是道什么菜

《小时代4》上映时有个段子在微博上传得特火爆：一对90后情侣在影院看《小时代4》，当电影放到周崇光用号称“一辈子只能买一枚”的Darry Ring钻戒向林萧求婚时，女生称自己也想要一场这样的求婚。但是不解风情的男友，跟复读机一样重复，广告，广告，这是广告。女友委屈得哭成泪人，直到工作人员来把两人拉开。

一位影评人如此批评《小时代》：“它（《小时代》）的炫富和堆砌达到一种病态的境界”，在遭到广大四粉（郭敬明自称小四）围攻之后，该影评人回击：“无数郭敬明粉丝来围攻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老了，跟不上这个小时代了！但你知道吗？多数郭粉想要买得起影片中的那些东西，过上影片里那种生活，就得乖乖去找‘老东西当小三小四小五，才有可能。这，就是该片隐含的价值观。”

也有人这样反讽道：要过上《小时代》里的生活，买得起那些东西，并不只有“当小三小四小五”这一种可能，官二代富二代，或嫁给官二代富二代，或当官二代富二代的小三小四小五，都可以呀不是吗？郭导演那么强调颜值，那么喜欢撕×，他肯定不会安排“老男人”来破坏他电影海报画面的和谐，还有电影的MV感的。事实上，《小时代4：灵魂尽头》被定义为90后、00后的“悲剧”，幼齿粉丝们稀里哗啦哭成狗，那个世界里怎么会有老男人乱入呢？你以为是十三燕无处不在的《道士下山》吗？

事实上，电影《小时代》票房的胜利，全部来自“四粉”们的大力追捧，就连郭敬明自己都承认：我的片子没有营销，全靠粉丝们的撑腰。

这就是当下为人津津乐道的“粉丝经济”。

那么，这些粉丝是什么样的人呢？在剽窃案法院终审判决出来的当天，在郭敬明的官方论坛里，一位版主在号召“粉丝”支持郭敬明时这样说：“无论如何，请你们相信自己的偶像。无论是曾经喜欢的，还是正在喜欢的。因为这些被叫作‘偶像的人，都像一群被宠坏了的孩子，他们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和很多很多的支持———你们的喜欢，是他们唯一用来抗衡那些痛恨的勇气。如果这些坎坷和挫折是他走向顶峰的必经之路，那么我们就只能奉陪到底了！因为他是我们的小四！”

韩寒当时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如此恶评那些“四粉”：

“我对郭是真没意见。但是我对他的粉丝很有意见。我最多就是脚掉粪坑里了，而他的不少粉丝就像脑袋扎粪坑里了一样。他们傻，幼稚，没有是非观，心智就不齐全，发育就不完善，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纯真和善良，却成天拿这个说事。”

综上所述，由一部影片引起的争议，再一次超出了常规影评的范畴，而是一头扎进了价值判断的领域。有些影评家就颇不以为然，认为对郭敬明其人和作品的批评几近于苛求了。

那么，文学艺术作品，包括影视作品，是不是就不应该有道德的标准和价值的判断呢？

又一个“美丽新世界”

英国作家阿道斯·赫胥黎（《天演论》一书的作者赫胥黎之孙）在其小说《美丽新世界》的再版前言里这样说：“艺术也有其道德，而这种道德的许多规则，与一般伦理道德的规则是同样的，或者至少是相类似的。”《美丽新世界》是部寓言体小说，预言将来人类如何在工业化、机械化、流水作业线生产的社会中过白蚁式的生活，与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同为20世纪预言集体主义乌托邦幻灭的巨著。也就是说，这是部反乌托邦的小说。

电影《小时代》系列是些什么东西呢？

除了各种名牌的堆砌、大量广告的植入外，电影也讲奋斗，讲友谊，讲爱情。但那是什么样的奋斗、友谊和爱情呢？去看看电影就知道了。当然你看了后会不会反胃恶心，我还真说不好，我自己是硬着头皮看完的。我看后的第一反应是：一个大一经常翘课的女生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文史功底，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随随便便成功。李宗盛《真心英雄》的歌词真的要改写了，那些进了大学就自以为上了保险的学生该着吃喝玩乐打游戏了。

由此，《小时代》营造了这样一个虚幻世界：知识不用太多，只要能记几个脑筋急转弯题就行;品牌不能太少，能装满一座玻璃屋子自是更好。《美丽新世界》里至少还要费劲巴拉地做实验搞创新，《小时代》把这些劳什子东西都废除了，做一下美容，换一双高跟鞋，记住几个品牌，就什么都搞定了，包括事业友谊和爱情，都像花儿一样冲你开放。

电影自诞生之日起，就担负起了营造一个满足人类欲望的虚拟世界的任务，所以，电影人又被称作造梦者，制片厂也被称为梦工厂。好莱坞知名导演斯皮尔伯格等人还真就为自己的制片厂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纵观下来，有的梦可以很离奇：比如好莱坞的超人系列，蜘蛛侠系列和英雄联盟系列;有的梦几乎就是写实的：比如大陆的《中国合伙人》，台湾的《海角七号》和香港的《廉政公署》。但这些中外电影梦无一不在告诫观众：做人是要有底线的，成功是需要付出的，投机取巧终会自食恶果。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小时代》连乌托邦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为那些大品牌做了一圈广告而已。

（编辑·宋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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