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悄然流行网上食品宅配风

王贞虎/文

食物是全美最大的零售项目。据美国商业部统计，近年每年销售额已近7000亿美元，约是电子产品的六倍，但该类商品仅约1.5%属网上交易。不过，专家估计，未来五年，网络食品销售每年将成长近两成，而实体店面营收每年仅3.1%。这样的数字，有业者视为商机，也有人认为时机仍不成熟。

谷歌、亚马逊都相继投入食品宅配，战场从西岸延伸至东岸。与此同时，纽约一家华人连锁超市今年初率先迈步，成为全美首家试营生鲜网购宅配的华人业者。小众市场，背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挑战，也是对华人购物习惯的一项实验。

●食材配送同，摸着石头过河

在纽约长岛的一个小型聚会，近十名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妇轮番批评华人闹区购物的不便与乱象，“超市虽然在郊区有分店，想从源头拦截客源，但与法拉盛市区相比，也许是竞争少，但普遍不新鲜，买回来放冰箱两天就坏了，价格也较高。每周到法拉盛买一次菜，孩子嫌脏乱不愿意去。我们在长岛住惯了，不喜欢塞车，超市周末大排长龙更是浪费时间。来回就1.5 h，每次买菜都像打仗，清单列好速战速决。每次都在挣扎，是否应把时间省下来陪孩子。”也有人说，她们在北京、上海已习惯有机食材宅配服务。“若有这种服务，像找回了中国的生活习惯”。

发完牢骚，许多人由超市人员协助，现场上网登记入会，并购买500美元储值卡。这样的小型说明会已不是第一次，经由中文学校、微信群口耳相传，正逐渐累积会员。负责此计划的超市经理邹博介绍，昌发超市成立17年，目前纽约市有七家分店。大约三年前，同业纷纷成立网站，但多数至今只是门面，提供分店位置、特价讯息等，实际交易功能有限。但越来越多郊区居民习惯网上购物，加上近期主流业界掀起的话题，许多华人询问是否愿意送货。公司相信，网购结合宅配将成为新趋势，初期服务纽约市、长岛及新泽西邻近曼哈坦区域。

新鲜派送在中国大陆城市已成风气，但多数是快递公司经营，没有超市平台。中国城市居住密集，一个区域可养一家公司，但美国华人居住分散，所以很难借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华人偏好自己吃惯的蔬果、甚至活鱼、活虾。因有熟食部，目前订购烧鸡、烧鸭等已不是问题。针对忙碌的现代人，未来也将增加食谱选项，客人只要点一道菜，相关食材、酱料便会自动加入购物车。看好高端客群，未来也将朝有机、精致规划主力商品，并推出手机版下单软件。

●网络上架，每天更新百项

“有机盒装金针菇缺货，下架了？黄苹果网上是按磅还是论个卖？韩国水晶梨、韩国沙梨？山药还有分高级山药？这是什么菜？”办公室内提问不断，负责维护网站的Elaine及Jessie，人手不足时也要帮忙找菜、装箱，因此认识了很多以前叫不出名字的菜：“感觉上班是在逛街，也发现超市有时真像迷宫。”

邹博说，目前约有5000种商品在网络上架，每天逐批拍照、订价，更新近百项产品，希望几个月内与实体店一致，并有专供网络的特色商品，比如农场直接供应的有机肉类，满足高消费力族群。推着购物车的配货专员，按订单找齐商品，为确保新鲜，都是从店内货架上拿已筛选过的蔬果。经理逐一过磅、核对、列出帐单。他说目前的挑战是，店内许多生鲜已先秤重、包装，但网络以磅订价，许多蔬果需拆去包装、重新秤重。此外，由于网站尚未与店内结帐系统连线，所以每日价格异动都需人工更新，缺货的则要立即下架。

●送货上门交通是大问题

曾经历多个部门，这是经理Jimmy第一次体验一个新事业。他比较，超市内的生鲜，不单考虑价格，还要考虑多快卖完，减少库存的损失。但网络商店，好像看不到库存的压力。就近由各分店出货虽较省时，但每家分店商品不尽相同也是挑战。傍晚4时半，货车出发，赶在6时前送完长岛两单。初期由两位经理负责送货，第一线了解顾客需求，也方便日后安排路线。目前有六部加装保温设备的货车，早上9时至晚间9时，配合客人方便的时间送货。曼哈坦因停车困难，需两人一组。每天配单，除前日预约的时间外，送货前再次以电话确定有人在家，若无人能签收，货物留置门口，也会以电话通知。

邹博说，交通是最大问题，尤其是上下班时间。长岛许多居民选择下班后送货，担心塞车，避走高速公路。紧盯着不断更换路线的导航器，但下班时间，几乎无处不堵车，仍花了1 h才到达第一家。一路上两人忙着接听客服电话，有人问下雪天是否也送菜。那天，正好是个下雪天，风雪加上夜色，路标难以辨识，还必须频频下车确认门牌。想到车内菜肉可能是某家人的晚餐，两人加紧了脚步。

初期客户曼哈坦与长岛郊区比例约各半，由于尚无购物金额下限，他曾为一笔20多美元的订单开到新泽西，连油钱、隧道费都不够。“一个客人我们也送。”因火车路线、学区等因素，新泽西、长岛华人多集居在特定区域，他看好未来送货路线。连日送货，他在包含曼哈坦中央公园附近，见识许多华人豪宅。有次在长岛送货到大门前，屋主还开车出来拿货。他也发现，许多客人都习惯在全食市场买菜，感觉竞争对手已不再是传统华人超市。

●高收入者愿付费买服务

接过经历风雪送来的几箱食材，家住长岛Syosset的严先生说自己透过中文学校知道此服务。他说近年新迁入此区的，半数以上是华人。华人圈子很小，口碑好坏都会很快传开。他认为送货准时很重要，小孩一般都是3点放学，建议尽量当时送货，避开下班时间。若没人在家，可直接放在门口，居民素质整齐，不会有人偷拿。

Syosset已习惯上网购物。长岛购物中心虽多，但他怕麻烦，“我这种年龄的人，不喜欢挑菜，完全信赖送货的公司。”曾用过FreshDirect、Peapod等网络生鲜宅配，他认为网络选择多样，有各种有机食品，价格也不贵。长岛居民较挑剔新鲜细节，他建议不要过度追求商品种类，但一定要精致、新鲜。如果太在意价格，不会是长久的客户。

若长辈在家时，Syosset每周必须买一次中国菜，否则平日多吃美式食物，一个月逛一次华人超市便可应付。妻子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天冷、天热都不想带孩子出门，也担心孩子在超市里乱跑。即便是小型的超市，周末也要等车位，并不方便。他认为住上百万美元的房子，该地的居民时薪都不低，但为买菜跑一趟花2 h太不划算，每个月花点运费，多出的时间陪孩子更好，“载着孩子出门，回来一堆袋子，还要抱孩子，有此服务，省去很多麻烦”。

Syosset发现许多在曼哈坦或华尔街工作，依赖火车、地铁往返新泽西、长岛的人，都觉得下班绕道华埠买菜是件麻烦事，建议可在车站附近租个定点，顾客网上订货，下班提领。他相信，就像电召车服务，先出发一定有优势。但这不是独门生意，希望未来不会因同行加入竞争而降低品质。

Cindy在长岛住10多年，三个孩子都学游泳，所以吃得多，她总觉得自己不停地在采买。平日参加华人社区活动，放学后接送孩子练习，周末爬山，到华人超市买菜对她是最痛苦的工作，“无法想像自己与一堆阿姨挤在一起挑菜。”住家附近的韩国超市、全食市场成了替代品，品质好，也提供越来越多中国食品，她尽量就近采买，但价格常高出华人超市一倍。

●商机？烧钱？业界审慎观察

投入网络宅配，昌发超市的业者相信，“商区地盘有限，但网络空间无限”。对此，近年积极扩张版图的中国城超市负责人邓龙认为，“先占据点最重要，未来也可就近宅配。宅配营运成本是否划算尚待观察，但确定要先烧钱一阵子”。

邓龙表示，网络超市的想法一直存在业界，数月前他创建“绿野农场”网站，将公司在新泽西、佛州农场的走地鸡透过网络预订、超市提货的方式销售，作为起步、市场调查，也训练团队，未来计划加入更多有机食品。他认为华人商品有特色，如果能与主流宅配集团合作，加入主流市场，应该有更好的机会。但华人超市过去没人敢迈出第一步，考虑的仍是购物习惯，时机也未成熟。中国网络超市虽火热，但美国华人仍习惯眼见为实、亲手确认新鲜。而且价格每天异动，华人也喜欢看广告到不同超市选购特价品。留学生群体也许是商机，但购买力不如家庭。

在探索华人网上购物热情的过程中他发现，多数华人依然习惯在店内购物，嫌上网订货麻烦。依赖华人超市较深者，多为移民家庭，而且以家庭主妇或父母为购买主力，这些人多数不知如何上网购物。许多华人也将周末全家出门购物、上餐馆视为家庭传统。

六七年前，长岛曾有一家华人超市，因生意不佳结束营业。同样在市郊设分店，邓龙分析，供货商不愿开远路只送一家，运费导致售价升高，而且可能2天送一次，自然影响新鲜度。他持续在纽约、佛州、马里兰、维吉尼亚、波士顿、芝加哥设分店，相信先占据点，未来就近宅配也可节省运送成本。纽约有华裔人口的优势，足以撑起宅配市场，但居民的接受度未如预期。网络宅配的确能节省店租及人事支出，但关键是出货量，“敢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未必会成功。但如果做得好，同业一定会拥上去。”

●省时省力年轻家庭踊跃

美国仅15%成年人曾上网买食物，但据统计18～36岁者有1/4愿意为同日送货额外付运费，是37～48岁的一倍，为49～67岁的近三倍。专家因此认为，当日送货将成为未来趋势。10年前开始推动网络生鲜宅配，Fresh Direct创办人Jason Ackerman说：”越多竞争者角逐市场，大众对此服务的认知便越高。”业界一般认为，网购主要客户是家中有幼童，不方便出门购物；住在市郊的年轻专业家庭及单亲家庭。而省油、省时、省排队是主要原因。

Peapod在1989年由伊利诺一间家庭经营杂货店兼宅配服务起家，隔年提供会员拨号上网装置下订单，是世界第一家网购宅配公司。目前在全美24个主要市场与Stop&Shop,Giant Food等连锁超市超市及铁路沿线杂货店合作，提供定点提货或送货上门服务。网络饮食零售公司Fresh Direct，直接将产品由农场送至消费者手中，每笔订单收6～8美元运费，但暂时限于东岸五州。

Amazon Fresh在西岸实验多年，其货车今年驶至纽约布碌仑及费城。它将收会员年费99美元，并计划调升至299美元，可享受50美元以上订单当日送达免运费，并可免费下载网站数十万歌曲、电影、电子书，购买其他商品两日送货免运费等服务。从旧金山、洛杉矶、纽约到芝加哥、波士顿、华府，Google Express 与 Costco、Fairway Market、Staples、Target、Walgreens、REI等不同类别零售商合作，采 95美元年费，15美元以上订单隔日送达免运费服务，但食品类目前只派送不易腐坏的产品。

Instacart在加州、新英格兰、德州等地的主要城市，与社区折扣商店合作，99美元年费可享35美元以上订单，2 h内免费送达。Postmates可透过手机程式下单、追踪货物目前位置，并提供1 h快递，但尖峰时间额外收费。

网络宅配也造福许多住在”食物沙漠”、缺少交通工具及生鲜超市的低收入社区居民。因为邻近无超市，许多人依赖速食，肥胖率偏高。巴尔地摩据统计有1/5的儿童缺少接触新鲜食物的机会，市府近年因此资助”虚拟超市”计划，并可使用粮食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