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结婚经济学

2015-08-24郭霞

商周刊 2015年13期
关键词:方鸿渐经济学婚姻

郭霞

策划前言

婚姻,作为人类最重要的非血缘社会关系,实际上从诞生之初,就与情感关联甚少。

爱情,这种人类最重要的非理性情感,在婚姻中,并不是起支配作用的力量。西方的宗教信仰认为,从亚当和夏娃降生以来,爱就是上帝防范和折磨人的一种手段。

但婚姻不同,无论西方还是东方,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从本质上而言,婚姻都是人们从经济角度来考量而做出的制度安排。

当一个人对婚姻总收益的期待大过总成本,他就会希望有一种制度来保证这种长期的风险投资的稳定性,于是他置婚房、办婚宴、度蜜月,用自己的人生作为成本,完成一场交易。

“婚姻是第二次投胎”,对男人和女人来说都是如此。而与投胎这种不可控、充满偶然性和风险性的“工作”不同,婚姻从一开始就可以理性安排、小心经营,以获取利益最大化。

对于讲究人情关系的国人来说,婚姻更是两个家庭在人际关系、社会资源上的一次重新配置,“拜把子不如结亲家”,还有什么关系能铁得过一场婚姻组成的利益共同体?

婚姻的经济学,也催生了一个巨大的产业,一场严肃的婚姻,必然伴随着大量金钱上的参与,经济学上这是“违约成本”,在于让人切实体会到倘若反悔,该是多么血本无归的愚蠢行为。“情比金坚”,情感难以量化,物质却一目了然。

经济学不看人的言论,看人的行动;经济学同样也不研究感情,而研究数据。在经济学的范畴里,婚姻更像一家企业,由出资双方共同经营,但这家企业,除了生产财富,还生产另外一种无法量化的产品——幸福。

或许,所有关于婚姻的数据研究,其意义归根结底都在于八个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理性的选择

让我们以一个颇具黑色幽默感的故事开始。

钱钟书在《围城》里写,方鸿渐经介绍去相亲,相亲的活动是在女方家进行一项国人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打麻将。方鸿渐在麻将桌上大赢女方家人一笔,亲事自然告吹,但是他拿赢来的钱买了一件垂涎已久的大氅,对此,方鸿渐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三国演义》里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鸿渐得了衣服,丢失个把老婆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即便是在留洋归来的知识分子方鸿渐眼里,老婆与衣服也同样都是一种资产。不管是否愿意承认,在我国漫长的封建时代,人有时与金融工具、资产并没有很大区别,而婚姻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弱势的女性的估值、投资、交易,倘若发生饥荒等天灾人祸,这一资产还可以变现。

时代总在发展,以人为本、重视人的价值等西方现代精神逐渐成为主流思想。在现代社会,人被物化、资产化的现象几乎已经消亡,青年男女在婚姻的选择上,具有了更多的自主性,但事实上,这种自主性并未使婚姻脱离经济因素的限定,而是更多地体现在从投入产出比来决定是否结婚、与谁结婚、怎样结婚等各个方面。

现实中,很多大龄未婚女性,因为拥有较高教育水平和经济的独立而不愿屈尊纡贵,选择不婚;适龄青年男女在婚姻中考虑工作、收入、家庭条件,讲究“门当户对”;走进婚姻殿堂的新人在为婚姻这种契约关系加上或轻或重的筹码,大到婚房、彩礼、陪嫁,小到婚戒、婚纱等等,充满形式感,又无处不在彰显着一对新人为婚姻生活的经济成本付出。

在经济学家看来,人都是理性的,人的行为和判断都是经过了理性思考的。在这个前提下,婚姻可以堪称是一种经济组织形式,通俗地讲,婚姻就是一种“经济互助组”,两个人在结婚的共同所得大于单身时的分别所得之和,或者男女双方分开生活的成本高于结婚之后共同生活的成本时,结婚,就成了最理性的选择。

传说德国人信仰一个哲理:一个人的努力,是加法效应;一个团队的努力,是乘法效应。结婚,让一对男女成为最稳固的团队。经济学以人类的自私本性为前提假设,研究资源约束条件下,人类如何做出理性原则以实现效用最大化的学问,这看起来“庸俗的学问”,撕开了婚姻温情脉脉的面纱。

用这个理论可以解释现实中的很多问题:经济能力差的人结婚需求更大,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无论从节约成本的角度,还是分工合作的角度,都是一种更有效率的选择。经济越发达的地区,适龄青年男女选择不婚或者晚婚的越多。

同时,婚姻的“交易”,也充满了市场的信息不对称性,由于每个人生活的圈子相对很窄,很难在有限的范围内和有限的时间内掌握对方足够的信息,完美的交易注定是少数的,有时候看上去很美,一见钟情之后,却常常只剩“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慨叹。

为了打破婚姻市场的信息不对称,近年来相亲网站、相亲类电视节目异军突起,在婚姻交易中起到了一种中介的作用,但婚姻的交易不同于其他商品交易,往往是越直接的交易才越成功,所谓“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小心翼翼地试探、步步为营地算计,在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中,白流苏与范柳原这一对男女在不断地权衡着利益,女方要通过婚姻获取生活的保障,男方不愿意因为婚姻的契约关系付出自由的代价。最后一场战争,成全了这场世俗又势力的婚姻。在看多了琼瑶剧、韩国偶像剧的人眼中,这种婚姻无异于对他们笃信的“真爱至上”价值观的亵渎。但现实如鲁迅先生所言,“焦大不可能爱上林妹妹”,在《非诚勿扰》上宣称“希望女朋友将来和自己一起奋斗”的男士们,也都以被灭灯而告终。

比起方鸿渐相亲的故事,下面的故事可能会更让人忧伤:

女孩:“我喜欢你,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我愿意跟你过苦日子。”

男孩:“但是我不愿意。”

是的,婚姻或许会始于感性的冲动,但最终却充满了理性的选择。

“裸婚”还是“奢婚”?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人一本《毛主席语录》的婚姻,也会相守到老;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三大件俱全的婚姻,也可以相濡以沫。为结婚所付出的物质条件,似乎与幸福并无关系。

但是,时代不同了。离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可能想都不敢想,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人可能慎之又慎。而在21世纪,离婚变得平常。根据民政部的公报,2013年全国依法办理离婚手续的共有350万对,比上年增长12.8%,这是自2004年以来,我国离婚率连续10年递增。

经济学中有个“机会成本”的概念,指的是为了得到某种东西而要放弃另一样东西。结婚、离婚的选择,也都存在着对机会成本的考量。如果说结婚是一种契约,那么为结婚所做的形式,就是为这个契约缴纳的保证金。违约的成本高还是低,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婚姻的稳定性。离婚机会成本高,那么婚姻相对来说就会比较稳定。

这个原理,同样可以解释结婚成本越来越高的问题。只花9元钱领结婚证的做法,在很多人眼中并不靠谱,像《裸婚时代》里那种“我没车,没钱,没房,没钻戒,但我有一颗陪你到老的心”的求婚方式,可能只能换来一句“呵呵”。而为了一生一次的婚姻花钱花到心痛,才是对待婚姻最正儿八经的态度。

30年前,去北戴河度蜜月是件颇为值得夸耀的事,今天左手房本右手车钥匙,去欧洲四国游也未必会赢得美人笑。虽说丰俭由己,但结婚成本依然越来越高,令人直呼“婚不起”。

“60年代,老杨结婚。在厂子食堂摆了二三十桌,每桌25元,花去600元。布置新房、购买自行车、缝纫机、立柜花了800元,被褥500元。加上七七八八的费用,差不多就是2000元。结婚戒指没买,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就把媳妇接回家了。50年后,媳妇可没这么好接回家。今年,老杨给儿子办婚礼,一套新房首付三成45万。装修婚房花了10万,新添置家具电器5万,首饰2万,婚纱照5000元;车10万;喜宴摆50桌花去10万,婚庆公司2万,与红包相抵后负债5万。”

这是“老杨”的故事,也是很多人的故事。据报道,婚庆业人士估计,以浙江杭州为例,男性结婚成本普遍约为250万元人民币,其中200万元为买房,50万元用作办喜酒等其他开支。假设男方有30万元存款,年收入为10万元,在不借贷情况下男方不吃不喝工作近22年才能结婚。

爱情珍贵,婚姻“真贵”。面对几十年来增长了几百倍的结婚成本,年轻人的选择只剩下了两种,要么“啃老”,要么“裸婚”。

马克思说:“一种科学只有成功运用数学时,才能达到了真正完善的地步。”对婚姻的本质,经济学家有无数的概念、数据来计算,经济学可以解释很多婚姻的现象,但婚姻应该有一个经济学家永远计算不出来的真谛——无论贫穷富贵,疾病还是健康,永远爱护TA,陪伴TA,安慰TA,直到死亡把你们分开。

用经济学来研究婚姻,用交易过程、利益最大化来描述婚姻,都不免让人感觉又庸俗又势利。但实际上经济学的利益,也未必都与物质相关。现实中“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情饮水饱”的例子也并非特例。正如狄更斯所言:“爱情所在,一切俱足”,幸福婚姻给人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精神上的愉悦、对未来的安全感,都是利益。所有的科学研究,最终都要指向人的研究,结婚经济学,归根结底也无外乎八个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让我们用一个感人的故事结尾。

《老友记》里的莫妮卡与钱德勒由朋友变为恋人,最终决定用婚姻来承诺彼此,莫妮卡像所有女孩一样,幻想着一个奢华的婚礼,钱德勒却用他所有的积蓄规划着未来的生活。两人吵了一架,在钱德勒决定妥协,满足莫妮卡的愿望时,莫妮卡却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不,我不想要一个豪华的婚礼了,我想要你描绘的那种生活,我想要的是,婚姻。”

猜你喜欢

方鸿渐经济学婚姻
移民与健康经济学
婚姻是一门沟通课
简明经济学
巨婴,方鸿渐的真实面目
年少莫学方鸿渐
婚姻中要“看见”彼此
浅谈《围城》中方鸿渐的围城人生
浅谈《围城》中方鸿渐的围城人生
经济学
那场猝不及防的婚姻 外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