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剃头匠的雅士生活
2015-08-21朱斌
朱斌
三教九流。儒、佛、道为三教,九流又分上中下,单说这下九流: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帮,五剃头六吹手七戏子,八叫花子九卖糖。这剃头的都排在了巫师神婆和娼妓窑姐的后面去了,如何雅得起来?
时代不同了,环境不同了,人也会不同的。
时代是二十一世纪了,环境是一个唤作娑罗家园的住宅小区。
娑罗家园是一座位于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小区,一套大户抵得上郊区的一套别墅。五幢玫瑰红色的小高层,全封闭,形成了一座仿佛西欧中世纪的独立城堡。里面住着的非富即贵。不过,我除外,靠着祖上老产原址回迁得了个小户,三代同堂,还是很拥挤的。刚迁来的大约半年光景,每当我进出这个城堡时,门口的保安都要多看我两眼。
这座小城堡不是靠墙封闭的。它的外围一周遭全是挑高的店铺房。开着的形形色色店铺大多也是为富贵人等服务的。不过,庄小舟的理发店除外,这家夫妻店的主业专剃平民头。这倒不是说他的小店不为富贵人等服务,更恰当的解释是进了他的店就没高低贵贱之分了。我进出之际,他从未像那些看门的似的用异样的光芒多照我两眼。
庄小舟的理发店夹在宠物美容中心和汽车美容中心之间,窄溜溜的一条,没店名。门上方本该挂牌匾的地方有两个巴掌大小的一长条,白底红字写着的是“便民服务点”。
不管是剃头店还是发廊什么的,门前总少不了一样东西——转转灯。现在的转转灯大都是黑白双色圆柱状挂在门外侧框上,只要是在营业中,就会不停旋转,给人一种铰剪的感觉。可庄小舟的非同凡响。他家的是长方体状的,粗粗壮壮地墩在门前的地上,里面一个圆柱却又是三色的。为此,我曾上网考证了一番,竟发现正统的转转灯应当是三色柱。但他家的又不是传统的红蓝白三色,而是像焗出来的金棕褐三变色,并且光亮不转。这座不伦不类的灯箱的对面是一个没盖头的箱子,箱子里坐着一个老式煤球炉,煤球炉上坐着一个老掉牙的白铁吊子。要去庄小舟那儿剃头,你得从这两个老物件当中斜侧着身子进门。
阳光从来都爬不进庄小舟的理发店。庄小舟每天升上卷帘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养着的芦荟、绿萝、吊兰、蝴蝶兰、夜来香、仙人掌等盆栽花卉搬到门前靠路边的灯杆下。他说:
我晒不晒的没关系,它们得晒。
庄小舟面色苍白,他的花卉可是姹紫嫣红。
庄小舟的店里很窄。左右并着两张升降椅。在升降椅和洗头池子间挤着一个小鱼缸。鱼缸底铺着大小均匀外表光滑的鹅卵石。缸底左后角还有一个白色的小庙。我问他:
那可是龙王庙?
庄小舟不置可否的一笑。
鱼缸里养的鱼都很金贵,庄小舟是买不起的。它们都是城堡里的达官贵人们养得快不行了的时候拿给庄小舟的。还真就见了鬼了,它们到了庄小舟这里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后来送鱼的越来越多,庄小舟又在鱼缸上加了一个鱼缸。
洗头池侧上方有一个热水器。奇怪的是它的近旁还挂着一个倒悬着的小塑料桶。桶底被割掉了,桶嘴连着一根软管,软管头上安着一个莲蓬头。要给客人洗头时,庄小舟就从门外的煤球炉上拎进白铁吊子,把热水注进塑料桶里,和冷水混合好之后再给客人洗头。用庄小舟的话来说:
这个土玩意儿最大的好处是放出来的水从来都不会偏冷偏热的。
这是这家小店的一大美处。不过,人家也会问他:
那你还要那个洋玩意儿做嗲呢?
备着的呗,弄一点现代化的感觉。
庄小舟说话慢声细气的。他好似一汪闲水。
同样是开小店的大快活的老板就不如他。起初,就他一家卖快餐的,生意很红火。中午高峰时,有许多客人或蹲或站地端着盘子在门口吃。后来大快活的对面开了一家面馆,能够坐着吃面,谁还愿站着吃饭?客人就被拉过去不少。大快活就不快活了,挨着个儿地告诉老客户:
……对面捞面的男佬原来是卜弋桥那搭烧死尸的……
要是照他这心态,庄小舟就该说离开他三四个店铺新开的68度发廊的老板原来是给猪头扦毛的,68度,温度也正合适呀。烧死尸的捞面条,扦猪毛的做美发,听起来也很对仗。可庄小舟什么也没说。
我眼神不算好,方向感也不强,还喜欢在夜间,赶在庄小舟打烊前去剃头。有一回,不知怎么的一脚踏进了68度,还一个劲儿地困惑:
这儿咋变样了呢?
坐在一张椅子上修指甲的一位美眉头都不抬,冷冷地说:
你是要去那边那家的啵?
旁边一帅哥接口:
必须的,你瞧他那头哈。
两人一唱一和就让我落荒而逃。
等我逃进庄小舟的店里坐下,他一边给我系深蓝色的围裙一边问我:
咋又跑过来了呢?
嘿,敢情你是看着我进去的呀?你咋不吱一声呢,让我落他们一顿好说。
有啥吱不吱,有生意大家做呗。
嘿,你这位师傅。
我想起老子曾说过:“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庄小舟真是一汪闲水,啥也不争。
“夫唯不争,故无尤。”不争的庄小舟在这地界上稳稳当当的。争来争去的大快活倒了,面馆也关了。我不知别人怎么想的,我之所以再也不去大快活或是面馆,皆因为大快活老板的一句话。一个烧死尸,一个扦猪毛,胃口全给他玩完了。
再后来,宠物美容中心易主了,68度也走了。只有庄小舟还钉在这儿,钉了一十五年。
庄小舟的理发店在城堡的南面。东面拐角处早先还有一家“利民废品”。庄小舟的理发店是便民服务点,这“便民”“利民”的也就一字之差。于是乎,我老婆之类的头发长见识短的家庭妇女们就以为这“利民废品”的老板会和庄小舟一般的上心热情。比方说,城堡里有新生儿要剃“百日头”,这个是精细活。新生儿的皮肤嫩得吹弹即破,得悬空剃。有讲究的人家还要留下胎发派用场,那就更不能用带电的家什,全靠手上的功夫了。有老的病的出不了门的要理发,这些都是麻烦活。尤其是给他们修面。那得一寸一寸地把松弛的皮肤扯平了一点一点地刮。装高贵上美发的那些个,谁伺候得了他们?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不嫌弃,去找庄小舟。他若不得闲,会和你商量着定个时间;若是正得空,他会二话不说,用把小毛刷,把推剪、剪刀、剃刀一类的必备工具清理得光洁明亮,用雪白的一大块方帕子包起来拿着就跟你走。而且绝不多收你一分钱。
人比人、心比心。我老婆就认为同样是做小本生意的“利民废品”老板也会如此,更何况还有大大的好处在等着他呢?
啥好处?女儿考上大学后,我老婆把她用过的旧书和考卷等复习资料整理出三大箱,怕得有两三百斤。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找“利民废品”,想让人家发笔小财。
她以为她这是给人家送大买卖去了,要让人家推着三轮车来拉。
实际上,我们这个高贵的城堡虽小、虽封闭,但也不缺蹬着三轮车、敲着嘡锣收破烂的。我老婆呢则是一片好心。她一则是不放心那些走街串巷的。二则她想着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事先照顾邻舍。可人家压根就不领她这个情。
我老婆气乎乎地回来描述,“利民废品”老板听后都没拿正眼瞧她,冷冷地说:
我们从不上门收东西。
好心当成驴肝肺,显得他们有多高贵似的。
我老婆受了委屈,兀自嘟囔不休。
凡是有个性的东西,我就喜欢探究。
我问庄小舟:那个“利民废品”还好的哈?
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反正,我的报纸不会往那儿送。
我盯着他那堆如刀切的老豆腐般方方正正的报纸陷入了沉默。
此后,我再经过“利民废品”时就不免要多看它几眼。
和庄小舟的便民服务点比起来,进深虽则由于设计的缘故,两者一般长。可“利民废品”店有它两个半宽。宽则宽了许多,可比起庄小舟的理发店来,“利民废品”明显的低矮压抑。
原来,这些挑高的店铺高度为五米,店主一般会在装修时隔为两层,上面一层生活,下面一层营业。庄小舟理发店是上面低,下面高。而“利民废品”恰恰相反。
这地段正处于市中心,应当是寸土寸金的,我一时搞不明白他是如何养活这么大的一片店的?
卷帘门开处,黑洞洞的屋里有三两个人成天地忙忙碌碌的。有人忙着一层一层地往废报纸或是硬纸板上泼洒泥浆水,有人忙着捆扎装车。可别小看了这活,这可是技术活。还得一气呵成。你想啊,这水洒多了,湿乎乎的要是被上家看出来了退回来,那不白忙活么?若是洒少了,那不就折了分量少赚钱了么?而且洒、运、卖得一气呵成,否则,时间长了,水分蒸发了,也是损失。可即便是如此这般地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撑起这么大的一片店呢。庄小舟那儿不但店小,而且就他和他老婆两个人。这里连上老板,有五六个人呢。
你再细瞧他店门开处。右边一台磅秤,左边一张桌子。桌前坐着老板。差不多是两家店宽度之比,“利民废品”老板的腰围得有庄小舟的两倍半。
白白胖胖的一个中年男子悠闲自得地半坐半躺于一张半新不旧的老板桌前悠闲地抽着香烟,桌角朝外的一侧竖着一块牌子,上面白底红字写着的是:
回收高档烟酒和购物卡。
下面还有说明:烟酒照市价对折回收,购物卡一律七折。后面还留了一个手机号,意思是你若不方便来,我可以上门去。
原来如此。我不知这项业务是不是也属废品回收营业范围,或者是经过了哪方神圣的恩准。但我知道,我们这个城堡里这类货比正规废品还要多。这座城堡一度被坊间称为本地的中南海。庄小舟说:
你从楼顶丢块砖,能砸着三个正局级。
但后来“利民废品”也关了。大概是在“八项规定”出来,“反四风”开始后大半年的时间段里关的。盘给一家小超市了。
再后来我还在路上碰见过那个老板。一样地蹬三轮敲嘡锣走街串巷。
不忙时,庄小舟会脱了工作服,露出一身干净合体的中山装来,将瘦长的身子稍稍打俩弯轻轻靠在窄溜溜的门框上,指缝间夹着根烟,上衣口袋里插着根笔。不像是剃头的,倒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学老师课间休息时的模样,而且是带点诗人气质十分文艺范儿的那种。一张苍白的脸上从不缺少一抹淡淡的笑。庄小舟口袋里插着的笔可不是仅仅用来装门面的,它是派大用场的。我曾多次透过窄溜溜的玻璃门看到他伏案疾书,十分投入的样子,却不知他在写什么。
他和所有经过他店门前的人打招呼。要是在早上,他见了我会从嘴里蹦出“good morning”来,顺带着还有一个坏坏的笑。庄小舟知道我会讲英语。
再就是看报。他店里订了一份《晚报》。《晚报》很厚,可每一份他都认真地阅读过。你要是和他谈话间说到诸如“前几天报纸上说来着”什么的,只要有,他就能立马给你找出来。每一份读过了的《晚报》都被他叠得方方正正地码放在靠门处的一个屋角的一张方凳上。这折射出了他的性子特色,只有这种特色的性子才能做到慢工出细活。庄小舟店里一共两个座。忙的时候,夫妻俩一齐上阵,但活儿决不马虎。剪、推、洗、剃、吹、修,一道也不会少,理一个头从不少于半小时。
有一回,赶上年底大忙时节,我体谅他,说:
得了,洗就免了吧。反正理完了我家去还得洗头洗澡。你这儿还有人等着呢。
那是两回事。我不管你回去洗不洗,反正我这儿该做的一项也不能少。
庄小舟的店很窄很小,升降椅上坐着两个正理着的,靠门处顶多再坐两个等着的客,第五个人推门一看,会自言自语一句:
得了,我过一个小时再来。
反正,来他这儿的大多是住在附近的老顾客,打个旋身也不会太费事。
起初理一个头,他只收七块钱,我给他一张十元的,很大气地说:
不用找了。
他往台角处摆着的一个粗大的铁罐里一丢,回我两个字:
谢了。
这样子有十多年。即便是现在,每回理完后,我还是从皮夹子抽一张十元的给他,小心翼翼地问他:
够不够啊。
他接过去,丢进台角的那个铁罐子里,还是给我两个字:
够了。
我也曾很用心地搜寻了一番,墙面上、门窗玻璃上,都没有价码之类的。我就对他说了句:
你也好涨涨价了。
庄小舟只是腼腆地不置可否地一笑了之。
我至今也没能想得明白。庄小舟和他老婆两个,人手一把推剪,是如何撑起这片店铺,并供儿子读完大学的。只能是天道酬勤了。
十多年下来,我和庄小舟的账是越算越糊涂了。但我们之间的友谊越来越浓厚了。
我头发稀且长得慢,一般两个月理一次发。我总选在双休日的一个晚上,一般是星期六。等看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和本地电视台的新闻半小时,直到过了八点再去找庄小舟。
这个时候推门进去,庄小舟的小店里已是一屋子的酒气。他正坐在里门前横放着的一张没有抽屉的长条桌上喝着。说是里门,其实只有个门洞而已。如若热天,庄小舟还打赤膊,只穿条大裤衩子。喝的是散白酒,装在和洗头用的一般大小的塑料桶里。下酒菜要么是炒螺蛳,要么是熬小鱼儿。比中指略长的蹿条、昂公、鲫榔头等杂鱼和青黄豆子一起熬,但不是趁热吃。要在冰箱里放上一宿,等汤结了冻冻,才细、绵、鲜、香,别有一番风味。
穷讲究,好滋味。皇帝不换!庄小舟如是说。
让我费解的是,他的酒桌上还放着一个本子。我就问他:
一边喝还一边记账呢?
哪儿的话。写诗。有时灵感来了,立马就得写。
啊?我大吃一惊,不觉抢过本子翻开来,头一章上是一首五言,题为《剃头匠自画》,一共四句:
理清头上丝,
剃尽鬓边雪。
不盛烦心事,
满杯对残月。
我望他一眼后,又细细读了一遍,不觉对他刮目相看。我们之间的话也就多了起来。他说最近老失眠,一失眠就读繁体字版的《古文观止》,他喊老婆从楼上把那本书拿了下来,顺便添了一副碗筷。
庄小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说:
怠慢了啊。若不嫌弃,一起喝点。
说实话,我早就馋他的小杂鱼了。
酒又冲又辣,不过小杂鱼虽然刺多,但好吃,而且很有趣。喝这样的酒,吃如此的鱼都快不起来,实在是慢中找趣。随手翻看他那本毛了边角的《古文观止》,叶眉叶脚叶边都有铅笔写的小字,或疏或密,不用问,那都是庄小舟的手迹了。
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我身后自在地游来游去。夜来香在庄小舟的身后散发着淡淡的芬芳,碧青的绿萝慵懒地舒展着腰身,紫色的蝴蝶兰展翅欲飞……镜前灯早已关了,只有一盏瓦数不高的灯泡高悬在我们头顶上,光线有点幽暗。此光、此酒、此人,使我想起李太白的《山中与幽人对酌》:
两人对酌山花开,
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
明朝有意抱琴来。
酒后不理发,我只好暂且离去,等第二天再来。
我没琴,第二天还是两个肩膀扛着一颗乱蓬蓬的脑袋去找庄小舟。
庄小舟不理哑发。他一边理着,一边和我乱侃,从天上到地下,从国内到国外。最令我大跌眼镜的是他对于自然灾害频发的诠释。他说:
这些江河湖海吧,好比地球的血脉肚肠,动不动就去改改道,或是弄几个巨大的铁家伙开进去,放几炮什么的,地球他老人家又怎能舒坦,不也得拉拉肚子发发烧什么的么?
理完发。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我给的一张十元票子,若有所思。
停了一小会儿,他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问我:
你今晚有空吗?
啊?还要喝啊?
不是,是有事要请教你。
哦,有事尽管说好了。
你若有空帮我看看这个。
他把那张十元票往铁罐里随便一丢,两只手在白大褂上使劲蹭了蹭,转身用双手从方方正正的报纸堆顶上捧起方方正正的一个厚本子来沉甸甸地搁在我手上。其庄重程度近似于递交国书。
我再一次完全石化。
原来,庄小舟有一个完整的写作计划。他想在六十岁的时候出一本书,书名是《奇人趣事》。倒也是,一个剃头匠的一生要用手摸过多少人头,耳朵里要听进去多少故事,他确有资格写这样的书。而且,他已写了寸把厚的一本,我估摸不出字数,只掂得出分量。每一个字都方方正正的,不像是写,倒像是画上去的。
庄小舟指点我看他最近写的,说是以前的都分别请人看过了。
怪不得有那么多标记呢。我心想。
他最近写的一篇名为《忙人与闲人》,有万把字。他递给我一支红色水笔,让我直接在上面改。
我望着他清亮的诚恳的一双眼睛,带点羞涩地说:
还是给我拿一只铅笔吧。
这一次,我竟有点紧张。读得很慢很仔细。我觉得自个儿一会儿变成了他笔下的闲人,一会儿又变成了忙人,变来变去的,虽然始终没有离开那张升降椅,却累出了一身汗来。
庄小舟坐在另一张升降椅上,一脸的天真和虔诚。
我只找出了三处错。帮他把“拉家长”改成“拉家常”,“到不是”改成“倒不是”,“息下来”改成“歇下来”。
我由衷地说:
真的不错,很有点老庄风格。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嘿,他竟抑扬顿挫地把《逍遥游》给我完整地背了出来。
兄台真乃鲲鹏也!我由衷地赞叹。
哪里,小弟不过蜩与学鸠笑之曰罢了。
停了停,他又诡秘地一笑,接着说道:
你忘了,我姓庄,论起来,我还是庄周的八十代孙呢。不信,下次我回金坛老家把家谱搬给你看。
我没有理由不信。
我建议他向有关报刊投稿。
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呢。我都在报刊上发表一百多篇了呢!
一百多篇,比我的要厚吧?
我又瞟了一眼方方正正的厚本子,老实回答他:这个不好说,我是一篇一篇打在电脑里的。
噢,那不保险吧,万一被病毒吃掉了岂不可惜。
我望着他一脸的天真一个劲儿地眨巴眼睛。
其实,我的心底充满了对他的钦佩,因为现在的我们都在敲键盘,真正用笔书写的人越来越少了。
年前,我乡下的老婶送了一桶新出缸的米酒来。白乐天的《问刘十九》写得太妙: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我提着米酒去找庄小舟。我想走进他的书里,不做奇人,只为趣事。
责任编辑/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