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波罗的比利时侦探
2015-08-21张月寒
张月寒
英国电影《大侦探波罗之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剧照。该片中由大卫·苏切特扮演波罗
英国是一个众所周知比较排外的国家。但90多年来,波罗(Hercule Poirot)这个著名的比利时小个子侦探,一直长久地受到他们的喜爱。
最近,第67届艾美奖名单出炉。《大侦探波罗》最终季入围“最佳电视电影”。在美剧“一统江湖”的格局下,这个结果,是个异数。
波罗是英国著名侦探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创造出来的一个虚构人物,首次出现在1920年的《斯泰尔斯庄园奇案》中。在我没去英国之前,已经跟随这个小个子的比利时男人,探寻了太多英国的大街小巷、乡野城市。去了后,则更有如鱼得水的实地“考察”之感。
阿加莎笔下的一切都是有意思的,而他也是一个太有意思的人物。我国古代的神怪故事里,有“字灵”的传说,即作家所创造的笔下人物如果过于鲜活,他(她)就会变成一个“灵”,实体存在。波罗在世界各国人民的文化接受史上,无疑也几乎“成精”了。
大卫·苏切特(David Suchet)是史上最被认可的波罗扮演者,此次获艾美奖提名的电视剧也是他扮演的,他把原著中描述的波罗“蛋壳形脑袋”诠释到了极致。由这个“蛋壳形脑袋”我又不禁联想到波罗最著名的吃鸡蛋的方式——一定要两个一模一样大小的鸡蛋才肯吃。他对于“对称”的追求有一种惊人的固执。他在伦敦为自己的侦探事务所选择的怀海芬大厦(Whitehaven Mansions),就是因为那座建筑“格局方正、比例对称”。在电视剧中,这座怀海芬大厦选择伦敦一处叫Florin Court的建筑拍摄。这座Florin Court属于Art Deco风格,即装饰派艺术作品。Art Deco流行于20世纪20~30年代,建筑物通常呈几何图形,线条清晰,色彩鲜明。
1926年的《罗杰疑案》是让波罗名声大噪的案件,这篇也成为侦探小说中的名篇。此外,《万圣节前夜谋杀案》探讨了英式乡间生活的哲学和外国人永难“真正”融入英国社会的隔阂;《阳光下的罪恶》(Evil Under the Sun)里边的转折最妙;《空幻之屋》探讨了一种超前卫的现代男女关系,我很喜欢里边的亨利埃塔,很酷、很独立的女子;《山核桃大街谋杀案》,又称《国际学生宿舍谋杀案》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篇,因为比较容易和留学生涯产生共鸣,一部看似不大的学生房屋,实际上浓缩了太多不同的人生,涵盖了各式人性;《怪钟疑案》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反而是其中的“月牙形道路”;《第三个女郎》(Third Girl)已经有伦敦时髦公寓气息;《大象的证词》(Elephants Can Remember)的拍摄地后来在现实生活中我去过。案件发生的那个房屋我远远地在白崖上一瞬间就瞥见了,目光随机像有魔力般怔怔定住,一点也移不开。当时我就跟朋友说,很好奇,能不能去看看。她说不去——英国人总觉得随便去别人家敲门是很“rude”(粗鲁)的。我至今很惋惜,如果是我自己,就厚颜无耻地去了。
白崖,真的是一处很适合发生谋杀的地方。
波罗有几个性格特点。其中一个就是贪恋城市生活、物质享受。手工巧克力、Bespoke(定制)西装、精致餐馆的美味菜肴、雪莉酒、管家……他是一个离不开城市生活的人。我曾经在电视剧《大侦探波罗》的某一集里看见他去乡间,对方要他步行,然后他看着自己精致锃亮的皮鞋面露踌躇之色。那一刻我觉得波罗实在太可爱了,并且他对于鞋子的情绪,几乎每个女人都能产生共鸣。前段时间,网上流行一个非常搞笑的视频:一对男女在约会后,下起了雨。男生很绅士贴心地将自己的西装脱下来递给女生,预备给她挡雨用。女生说了声谢谢后立即将西装丢在充满泥泞的雨水地里。然后,她的高跟鞋踏在西装上,一步一步走向出租车。
有的时候,一双鞋子,对于女人就是这么重要。而大侦探波罗,也同样如此。
有一次圣诞节前夕,波罗兴冲冲地去一个巧克力店买一盒手工制作的巧克力——价格也是不菲的。然后他像个小孩子似的非常兴奋,说自己这个圣诞节终于可以好好过了。
当波罗在《阳光下的罪恶》里下榻于迪逢海岸的乔利罗杰旅馆时,还坚持头戴巴拿马帽,身穿一尘不染的白西装,只担心天气热得胡子垂下来,或染发剂流到领子上。很多人评论说波罗那么注重外表其实是一种虚荣心,但我却不以为然。他对于外表的重视是一种自我坚持。这就跟有些人喜欢运动,有些人喜欢画画一样,是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个人爱好。
波罗的“傲娇”长期以来也是世界观众喜爱他的个性之一。不懂“谦虚”为何物,在英国是一个大忌。所以有时,波罗一生的挚友——英国人黑斯廷斯不时对此也颇有微词。电视剧中多次出现当旁人称赞波罗为“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时,他自己表示深为赞同,没有自谦。他和陌生人自我介绍时,也说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没有之一。
和马普尔小姐用自己老太太的身份作为探案的“伪装”,让人们卸下心防相似,波罗用自己的外国人的身份和外国口音让对方卸下心防。
波罗是老派的,所以阿加莎写到最后让他在一些作品里流露出了迟暮之感,因为新一代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他喜欢蒸汽火车,但他的好朋友兼助手黑斯廷斯却喜欢现代汽车。波罗退休以后去乡下种西葫芦,这让人不禁好奇,习惯于城市生活物质享受的他,怎么能忍受得了乡间的单调和无趣呢?
海归或外企工作的人有一条众所周知的恶习是说话中英文夹杂,比利时说的是法语,所以波罗说话也是英法夹杂。这和阿加莎早年在法国的经历分不开。阿加莎的法语特长无形中丰满了波罗这一人物的形象。
波罗曾经说:“对于一副具有科研精神的头脑而言,真相是头等大事。真相,哪怕苦不堪言,也总是可以接受的,可以将它细细编织,汇入人生的图案。”但是,构成这个成功文学人物的真相却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多年的勤恳编织。一个小说家是伟大的,她创造了一个人物,然后整个世界都相信他的故事。波罗“死去”的1975年,即《帷幕》的出版,《纽约时报》还专门刊登了他的讣闻。一个虚构人物有此“哀荣”,也算难得了。
全世界都相信这么一个虚构的故事,有些人对他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家人。这是一个小说家的成功,也是人类仍在相信“梦想”以及一切不存在东西的一个全球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