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队办学生涯
2015-08-20刘忠
从1950年7月我调任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大学校务部长起,至1979年2月,总政通知我离职休养止的30年中,我一直从事军事院校工作。在我一生50多年的戎马生涯中,有30多年是在军事院校度过的。
参加创办军事学院
1950年10月中旬,中央军委任命我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大学校务部长”,我于10月22日到南京向刘伯承元帅报到,在刘伯承的领导下,参与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大学”的筹建工作。当时,我们办学校没有经验,邀请了苏联顾问。我到南京后,苏联的几十名顾问也到了南京。刘伯承要我去见苏联的首席顾问,并指出,陆军大学的第一项工作是组织体制问题,首先要确定校名。苏联首席顾问说:学校是培养陆、海、空军合成军队指挥员、军事干部和政治干部的,叫陆军大学不确切,建议改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学院在院长、政委的领导下,设3大部:即训练部、政治部、院务部;先设2个系,即高级速成系,学制一年;基本系,学制两年半。我把苏联首席顾问的建议向刘伯承做了汇报,他说,向党中央、毛主席报告。经党中央、毛主席批准后,任命刘伯承为院长兼政委,陈士榘任训练部长,钟期光任政治部主任,我任院务部长兼政委,朱有芹、刘君雅为院务部副部长。院务部设部党委,我为党委书记。
到1952年春,学院完全接受了苏联首席顾问的意见,设直属4大部:训练部、科学研究部、政治部和物资保障部。学员系有高级速成、情报、空军、海军、装甲兵、炮兵、政治系,以后又设战役、战史、函授、防化学兵等系。我们物资保障部设政治、行政管理、军需、财务、供给、营房、卫生等处及1个演习团(辖坦克、炮兵、工兵通讯、警卫4个营)。基本上仿效了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的组织体制。
刘伯承院长给我的是六大任务七个字,即“衣、食、住、行、健康、用”。但他又明确了我的工作重点,首先要解决吃饭问题,吃的问题搞好了,就完成了院务工作百分之七十的任务。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东西是一句空话。因供给制度有限,有必要做生意赚点钱来补贴、改善生活。为此,刘伯承院长写了一封亲笔信,要我去北京总后勤部找黄克诚部长解决。军委首长很快就批给了100亿元人民币,(旧币,1万元折新币1元),给学校设立联华公司。部党委研究决定由朱有芹副部长专门负责公司的事务。于是在东北、天津、上海、广州等地,从北到南都有军事学院的联华公司,名字很响亮,赚了不少钱。这些钱主要是用于补贴改善学员、教员的生活。
在改善生活中,对炊事员的烹调技术,刘伯承院长也有具体的指示。他说:“这不能简单地看,吃饭问题一天三顿人人有份,南方人吃大米,北方人吃面,江西、湖南人吃辣椒,四川人吃麻辣,山东人吃大葱,山西人吃酸醋等等。我们的学员是胜利之师,来自全国各地,如吃饭问题能基本上做到大家满意,这是一门大学问。”遵照刘伯承院长的指示,院务部党委做了详细认真研究,并分工刘君雅副部长重点管理伙食问题。在这个问题上,苏联的后勤顾问向我提出建议,说学院应该设面包房,菜要讲究营养,而不要搞太复杂的口味。但根据刘伯承院长的指示,我们没有接受苏联顾问的意见,我说:“顾问同志的意见好,但在我们中国行不通,请顾问到我们食堂看看尝尝,征求学员的意见好吗?”他同意了我的看法,去食堂看了后,认为我们有一套管理伙食的办法,表示满意。
对学院的伙食生活问题,学员普遍反映比较满意,一些学员见到我说:“部长同志,伙食办得很好,应该表扬你,感谢你!”我说:“希望你们学习好,当好你们的司务长是我的职责。”当时学院的一些领导提出:“教好、学好、吃好、玩好。”并说教好是训练部的责任,学好是教员、学员的努力,吃好是院务部的问题,玩好是政治部的事情。可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我认为教好、学好是应该的,而吃好、玩好是无底的,需要有一定的物质条件。另外,我还发现有个别学员在大红楼看越剧时,跑到后台去喝100块钱一杯的香茶,这是玩好吗?这种说法和态度都是不正确的。
我们军事学院的院址设在原来蒋介石的国防部大院,北极新村、炮标、马标、盐务局等均拨归我们。房子是漂亮,但不宜于教学之用。因此,要立即修改大、小教室,专修室,图书馆等。大礼堂是蒋介石的讲演堂,花了不少劲改建,设冷、暖气,用去80多万元新人民币。后来,学员系不断地增加,到1955年初,建立了12个系,有战役、高级、基本、情报、政治、海军、空军、装甲、炮兵、战史、防化和函授等系,出现了房屋紧张问题。为了解决房子问题,刘伯承向时任南京市市长的柯庆施求助,得到了柯市长的大力支持。如战役系、函授系是最后设立的,并且都是高级干部,柯庆施市长就把宁海路、天目路 、琅琊路、莫干路等这些过去是国民党高级军官的住宅区,全部拨给我们了。
我们在国防二院、马标、小营等地修建了十几栋教职员宿舍楼,添建和改建花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今天回想起来,当时要不是刘伯承院长亲自出面,是很难解决这些问题的。
教材、教具等项是当务之急。军委决定除建立演习团外,还抽调了各种类型的坦克及大口径的火炮作为实物教学之用。但还有印刷厂、教学使用的吉普车没有解决。于是,刘伯承院长给曾山同志写了亲笔信,请他帮助解决。曾山当时是上海市财经物资委员会主任,是专管财经物资调配的。我拿了刘伯承的亲笔信去上海见他。当时上海市长、市委书记是陈毅元帅兼任,曾山请示了陈毅,陈毅非常慷慨地批调了一个完整的印刷厂给学院,包括所有的设备和人员;又批给缴获来的美国吉普车20辆。曾山问我:“还缺什么?”我说,还希望帮助我们解决一些印刷用的纸张和汽油,他也一一解决了。他们对于学院的教学工作非常关心,特别是对刘伯承院长十分尊敬,我当面代表军事学院向他们表示了感谢。
1951年秋,在蚌埠市以东的临淮关组织了一次见学演习。在演习前,刘伯承指示,要我负责解决野外教学的折叠桌、帆布凳、行军床、望远镜和教员、学员装学习材料的手提包,全院的教员、学员每人一个。解决上述的教学保障用具,经费全由军委报销,军委还配给学院200部望远镜作为学院野外教学用。
关于教职学员的物质生活和健康保障问题,我们做到了每月的薪金和夏、冬季服装按时发到每人的手里,医生看病是送药上门,直接到教室、办公室和宿舍出诊,让教、职、学员都比较满意。
1954年3月,军委任命我为军事学院副教育长兼物资保障部部长。1955年5月,为创建高等军事学院摸索经验,中央军委决定学院成立战役系。在战役系学习的52名学员,都是兵团和军级干部,我是被调入战役系学习的学员之一。1955年9月授衔时,战役系的学员均被授予将军军衔,其中上将5名,中将23名,少将24名。战役系学习两年半,于1957年10月毕业。
关于我的工作分配问题,在快要毕业时,原确定我任成都军区副司令员,但命令公布时改任兰州军区副司令员。正当我准备去兰州军区到职时,陈伯钧副院长从北京奉刘伯承元帅之命给我打来电话说:刘帅向军委提出还要我到高等军事学院工作,我表示:个人服从组织,听从中央军委决定。于是总政干部回电:不去兰州了,遵照刘帅指示,参加筹建高等军事学院的工作。
参加高等军事学院筹建
高等军事学院(下文简称高院)是从1953年开始筹备的。军委确定高等军事学院负责全军战役、战略的训练内容,即陆、海、空军正师以上干部选调高等军事学院培训;陆军副师、团、营干部由南京军区军事学院培训;其他海、空、装、炮等各军兵种分别创办军、兵种专门学院。中央军委确定高等军事学院设在北京,地址选在红山口。学院于1954年开始建筑,1957年秋基本建成,开始接收第一期学员。我从南京军事学院战役系毕业后,于1957年11月上旬到职工作。
高院是由南京军事学院划分出来的。刘伯承任院长、陈伯钧任副院长、唐延杰任教育长、解方任副教育长。在南京军事学院战役系结业后,其全套机构和所有人员、车辆、教材、教具和生活用具等全部搬到了北京作为高院的基础。我1961年任高院副院长兼院务部部长,分管高院的行政管理、物资保障工作。
院务部的组织机构设行政、供给、营房、卫生和政治5个处。上述机构的设立较好地保障了教学任务的顺利进行,保障了全院人员的身体健康,也更好地贯彻落实中央军委的各项规章制度,为建设正规化的院校打下良好的基础。1958年中央军委任命我为高等军事学院副教育长,院务部部长兼政治委员,张洪山、李治为院务部副部长。院务部设部党委,我为部党委书记、学院党委常委。
中央军委确定高院建在红山口,主要因为是这里西北面靠山,离中央和中央军委机关较近。如中央首长来院视察,警卫安全有保证。但当时的红山口光秃秃的,风沙很大,因此必须很好的绿化、改造周边环境。我到职后,责成营房处做出绿化规划,并派人到各地去买树苗。如山东的冲天杨树苗、东北的朝鲜洋槐树苗,还在北京周围的苗圃买了大量的苹果树、梨树、桃树、葡萄树苗等,这样,一方面绿化了环境,美化了大院,另一方面在三五年后还可以吃上自己种的水果。学院动员全院人员每人栽种50棵树,划分到各单位管理,“包种保活”,共种各种树5万多棵。当时就受到了北京市园林局的表扬。
供给处搞副业,养有奶牛、肥猪、羊群、鸡和北京填鸭等。还号召全院的教职员工开荒种地瓜,这在1958至1960年的灾荒年间确实解决了部分自给的问题。
为了解决学院人员的供应保障,使教学任务能顺利进行,院务部决定建设农场。1959年,在天津附近的汉沽区垦荒600余亩,建成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汉沽农场”。1961年收稻子15万公斤。到1964年,收割稻子25万公斤,为学院解决了大问题。但在1964年冬的第十次院校整风中,规定院校主要任务是集中精力搞好教学,不要经营农场。1965年春,军委决定将农场交给部队继续耕种。
办这个农场费了很大劲,买了两台拖拉机,接通了电,挖了水渠,修建了简易住房和打谷场等等。原来我们计划垦荒1000亩,每年收割稻子50万公斤。这样对学院供应就有保证,能自力更生解决部分粮食,使教学员生活有保证。但是上级规定不办,我们只好服从。
此外,我们院务部千方百计地设法做好以下工作。一是组织打猎队去内蒙打黄羊,1958至1960年都组织了打猎队,每年打黄羊2000余只,每只杀肉12.5至15公斤,即每年2.5万公斤左右,3年共吃黄羊肉7.5万公斤;二是派人去东北沈阳地区买黄豆,3年共买黄豆10万公斤,豆腐坊能天天做豆腐送食堂;三是1959年冬派伍兰英生产助理员(我妻子)去四川买腊肉0.75万公斤、广柑2万多公斤。俗话说,兵马未到,粮草先行。由于我们的后勤供应做得较好,所以能使教学任务顺利进行。当时有些单位因为生活保障没有跟上,许多人都得了浮肿病。我们高院没有发生这种病,生活保障起了重要作用。
1959年新中国十年大庆,各省市和军队文工团都要来院演出,但是没有演出场所。学院动用本身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从1958年秋就开始动工修建露天剧场,于国庆10周年前夕建成。许多省市和军队文工团都来我院露天剧场演出过,特别是以我院为主的将军合唱团在露天剧场排演收到很好的效果。露天剧场能容纳4000余人,同志们都称赞这件事办得好,为大家解决了文艺活动的场所,全院人员都能受益。
参与建设军政大学
1969年8月6日,中央军委决定撤销高等军事学院、南京军事学院和政治学院,合并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以总参谋长黄永胜兼校长,调海军副政委张秀川任政治委员,我任副校长。“军大”校址设在原高院。组织编制设3部1室,5个大队,即训练部、政治部、校务部,一、二、三、四大队收陆、海、空三军高中级干部,第五大队为外训大队,招收亚、非、拉美军队的高、中级干部。
军政大学第一期于1970年9月15日开学,1971年1月15日毕业,学习的时间4个月。主要学习内容是毛泽东主席有关著作、十大军事原则和马、恩、列、斯的一些理论著作及解放战争中的典型战例。第一期学员中,除陆、海、空军各部队的军、师、团干部外,还有九大代表21名,战斗英雄、模范干部30名,先进单位的代表45名,各大军区、军兵种的学习积极分子代表71名。当时,总部、军兵种、各大军区对军政大学的办学质量的评价很高,说“军大是抗大式的军大,城市能办,乡村能办,平时能办,战时能办”,学员毕业后回队对部队建设起了骨干作用。
军队院校工作,在国防建设中历来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今天,院校工作在我军的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中,其作用愈加地突出。为我军不断培养适应改革开放的新形势,具有高超的军事指挥才能和优良的政治素质的各级军、政主官,特别是高级军政主官是院校责无旁贷的任务。写下这篇院校工作的回忆,希望此文对今天我军院校行政管理教学保障工作提供一些可以借鉴的史料。
(本文系刘忠将军生前遗作,由其女儿刘蒨提供,编者略作修改,题目为编者所改动)
(责任编辑:胡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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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1906年-2002年),福建省上杭县才溪乡才溪村人。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了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作战和两万五千里长征。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他担任过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第三大队大队长、第六分校校长、晋豫联防军司令员兼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副政委、太岳军区第二军分区司令员、晋冀鲁豫军区三八六旅旅长、晋冀鲁豫军区第四纵队十旅旅长、太岳军区司令员、华北军区第十五纵队司令员、第十八兵团六十二军军长等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西康军区司令员,川西军区司令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院务部部长、物质保障部部长、副教育长、副院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副校长。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2002年8月7日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