渲染与烘托的区别
2015-08-19戴伟熊灵芝
戴伟+熊灵芝
在古典诗歌表现技巧鉴赏中,许多同学对渲染和烘托不是很清楚,做题过程中遇到此类题目,常举棋不定,似乎渲染也可以,烘托也可以。出现这种摇摆的根本原因,在于对这两个概念的内涵和它们的表现形式理解不透。下面对这两种貌似相近的表现手法作一比较。
渲染与烘托本都是中国画的一种技法。渲染是指国画中,在需要强调的地方,用水墨或淡的色彩涂抹画面,显出物象阴阳向背,以加强艺术效果。诗歌则往往用来对环境、景物等进行多方面的描写,以突出形象,加强艺术效果。这些描写是作多方面的正面描写形容,以突出形象。
如贺铸的《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首词的结尾写愁,运用了渲染的表现手法。词人紧扣季节,用满地的青草、满城的柳絮、久不停歇的梅雨来渲染这闲愁之广,之浓,之久。用比喻手法化无形为有形,显示出了高超的艺术表现力。而李煜的《虞美人》中的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便没有渲染手法的运用,只是用江水形容出愁的绵绵不绝,无穷无尽。
再如杜甫的《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首句通过描写风、天、猿、渚、沙、鸟这六种景物的形、声、色、态,渲染出肃杀苍凉的秋江景象,抒发了诗人的羁旅愁思与迟暮之感。
又如韦应物的《赋得暮雨送李胄》:“楚江微雨里,建业暮钟时。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海门深不见,浦树远含滋。相送情无限,沾襟比散丝。”这首诗用“微雨”“暮钟”“漠漠”“冥冥”“浦树含滋”,极力渲染离别时的伤感的气氛。
烘托本是中国山水画的传统手法,用水墨或色彩在物象的轮廓外面涂抹,使物象明显突出。诗歌创作中则指从侧面着意描写,作为陪衬,使所要表现的事物鲜明突出。
烘托可以用人烘托人,如《陌上桑》:“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作者的本意是要表现罗敷的美貌,但又没有正面写她如何美,而是通过过路人、耕、锄者被她的美貌吸引而行为为之迟,年轻人见之搔首弄姿的描写,写出了罗敷美丽的程度。
烘托也可以用物烘托物,如王维的《鸟鸣涧》“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描绘出一幅极其完美的春山月夜图。在这春山中,万籁都陶醉于那种夜的色调、夜的宁静里了。因此,当月亮升起,给这夜幕笼罩的空谷带来皎洁银辉的时候,使幽谷前后景象顿时发生了变化,这时习惯于山谷静默的鸟儿,似乎连月出也带来新的刺激,居然鸣叫起来。这种以闹衬静的写法,不仅没有破坏春山的安谧,反而衬托得春夜山涧更加幽静。
烘托也可以用物烘托人,如白居易《琵琶行》:“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琵琶女弹奏完乐曲,音乐美妙动听,引人入胜,作者不是直接写音乐的余音袅袅,而是通过写周围船上的悄无声息,人们沉浸其中尚未走出音乐的境界,江面寂静,月白风清,从侧面进行烘托的。
那么,到底如何把握渲染和烘托的区别呢?
第一,看正面描写还是侧面描写:
渲染属于正面描写,烘托属于侧面描写,这是它们最本质的区别。
(1)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杜甫《登高》)
首联“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写登高之所见闻。天高气爽,风声猎猎,峡中哀猿长啸,江渚清水环绕,在水清沙白的背景上,群鸟迎风飞翔,诗句通过六个特写镜头,渲染出秋天的肃杀苍凉。不难看出,风急、天高、猿啸,清渚、白沙、飞鸟,这些景物描写对于肃杀苍凉的秋天来说,它们都是正面的描写。这样的正面描写就是渲染。
(2)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汉乐府《陌上桑》)
见了美丽的罗敷,行者“下担捋髭须”,少年“脱帽著绡头”,耕锄者停下手中的农活,罗敷之美可以想见。这里没有直接描写罗敷的美貌,但罗敷之美通过行者、少年、耕锄者的反应得到了有力的表现。行者等人的反应,对于罗敷之美来说,显然是侧面描写,这样的侧面描写就是我们所说的烘托。
第二,看从属关系:
如果把渲染烘托中的具体描写当作托体,那么所要表达的中心就是主体。在渲染和烘托中,托体和主体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3)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杜甫《绝句》
前两句借“江碧”“鸟白”“山青”“花红”来渲染怡人风光,表现愉悦之情。在这里,“江碧”“鸟白”“山青”“花红”是怡人风光的具体表现形态,它们虽然各自独立,但都从属于“怡人风光”。从这里可以看出,在渲染中,托体(描写对象)与主体(所要表达的事物)之间实际上是一种从属关系,托体是主体的具体表现,主体是托体的抽象概括。回头再看例(1),“风急”“天高”“猿啸”“清渚”“白沙”“飞鸟”,对于肃杀苍凉的秋天来说,其实也是一种从属关系,“风急”“天高”“猿啸”“清渚”“白沙”“飞鸟”是肃杀苍凉秋天的属类,肃杀苍凉藉“风急”“天高”“猿啸”“清渚”“白沙”“飞鸟”而存在。
(4)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白居易《夜雪》)
先写衾枕之冷,再写窗户之明,又写竹折之声,连从三个方面来烘托夜雪。托体是“衾枕之冷”“窗户之明”“竹折之声”,主体是夜雪。与渲染不同,烘托的托体与主体,既不相似,也不相属,它们是各自独立的个体。再回头看例(2)。托体是行人、少年等人的反应,主体是罗敷之美,托体能够反映主体,但托体并不是主体的具体表现形态,托体和主体并不相属。
由上述比较可见,渲染与烘托的最大区别在于:渲染是从正面进行的描写,烘托是从侧面进行的描写;渲染中的托体与主体之间处于从属关系,烘托中的托体与主体并不相属。同一事物,既可以从正面渲染,也可以从侧面烘托,全看作者的调度使用了。
戴伟,熊灵芝,语文教师,现居湖北孝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