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西坡里
2015-08-19邱润芬
邱润芬
从小生活在苍山西坡,却从未在花开时节登临探寻,只在大年初一去赏过雪景。知道大花园白然生长着很多花,春、夏、秋季轮番绽放,最艳丽要数映山红吧。每年春天,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竞相开放,花红叶绿,恰似娇艳的新娘。我家屋后也有,每年腊月就逐渐开放,大年三十那天,我总喜欢折上几枝,插在房门上,再插几束放在客厅,把家里装扮得喜气洋洋的。今年适逢三月街民族节放假,便和几位朋友去了一趟大花园。
四月三十日,早晨八点,我们从县城出发,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了大花园脚下——李子坪海哥家。房前屋后,一片片翠绿浓密的核桃树簇拥着海哥的家。海哥淳朴敦厚,有和大山一样博大的胸怀。听说我们要去,一早就让花姐做好了早饭。满满一桌山茅野菜,加上白制的火腿,林中放养的土鸡,真可谓山珍佳肴。
饭后十一点,我们一行人捏了几个饭团,带上几个苹果,装了几瓶水,便在海哥的带领下,赶着几匹马出发了。刚出门,便爬上了马背。马儿悠悠,铃声叮当。前方是繁茂的丛林,后面是户户农家,炊烟袅袅,新耕的山地静静孕育着刚播种的玉米。马背上的我们悠然白得,忘却了一切烦恼,好奇地看着这熟悉而亲切的山光水色。时而用相机捕捉精彩,时而嬉笑玩闹。村寨渐行渐远,山路也越来越崎岖,看马儿有些累了,便跃下马背,徒步前行。一边听海哥讲故事,一边看风景。嗅着花的香甜,听着鸟儿欢唱,凝望林中盛开的簇簇山花,似在仙境游走,不知不觉便到了大花园。一株株映山红突兀眼前,还有尚未凋落的朵朵红花。树下,落花满地,犹如精心绣织的红地毯。视野中的苍山西坡,犹如一位戴着新编草帽,穿着碎花连衣裙,扎着红绿腰带的翘首少女。此时正值中午两点,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空气微凉,正为我们驱走急行而生的酷热。
每年慕名而来大花园的游客很多,就为一睹这满山火辣的艳丽吧。而我们还想会当凌绝顶,一览众花山。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久负盛名的大花园,又踏上了征途。过了大花园,几乎就没有了树木,淡黄淡黄的草地,经疾风梳理,在山上成了一块倾斜着的草原。远看陡峭险峻,近看舒适温馨。草丛中,还不时闪现过一株株粉红的小杜鹃。朋友们放开了缰绳,任由马儿自行游走。自幼喜欢草坡的我,可不想错过这次与它亲密接触的机会,于是跃下了马背。时而在草地上打个滚,时而匍匐前进,时而直上,时而横走。恰似回到了无拘无束、快乐无忧的童年。
转过山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杜鹃花,有大朵大朵的白杜鹃,还有小朵小朵的粉杜鹃,加上绿叶掩衬,妖娆靓丽而不失端庄典雅,我们不禁一阵惊呼,拿着照相机一阵狂拍。听到声音,一群黄牛以为是主人来到,便从花丛中钻出围了过来。牛、马、杜鹃花、群山以及我们,构成了好一幅“人与自然”。鲜花有牛粪滋养,牛儿在花丛中柄息,吃花树下的野草。难怪会有枝繁叶茂,难怪牛儿肥,马儿壮。
至此开始,便到了花海中,白的、粉的、黄的交相辉映;大的、小的、高的、矮的,错落有致,一片片,一丛丛,漫山遍野都是。细细端详,白里透红的杜鹃花在枝头亭亭玉立.一朵挨一朵,热闹却不失端庄秀雅。稍小的,是紫杜鹃,身披一袭紫纱紧紧簇拥在周围。外围是更矮的小黄杜鹃花,豆瓣大小,鹅黄鹅黄的,娇小倒也醒目,如裙边镶嵌的珠花。站在山头往下望,绿叶丛中点缀着簇簇繁花,一层粉、一层白、一层黄、一层绿……目之所及都是异景。痴醉其中,流连忘返,更忘却了尘世的纷纷扰扰。
穿过花丛,便到了黑龙潭附近。听老人介绍,黑龙潭里住着一条掌管当地气候的黑龙,在潭附近不能高声喧哗,否则立即就会风雨大作。这几年可能有些老了,似乎不大灵验了。2001年的大年初一,我和哥哥来过,那时到处是及腰厚的雪。我俩俯着身子,轻轻钻进竹林,雪花簌簌,落在耳际一阵冰凉。下到潭边,打了会儿雪仗、滚了个雪球,并且在潭中央堆了个和我们差不多高的雪人。石头眼睛,树丫鼻子,略弯的枯枝手臂,活像个怪物。周围都是竹林,几颗老树,若隐若现,姿态万千。
十多年后,竹影依旧婆娑,竹林中到处有厚厚的苔藓,潭边也有。踩上去,软绵绵的挺舒服,倒也有些不忍践踏。潭边的树木仍在,好像更沧桑了。潭里的水因干旱消失了。淤泥很厚,潭体像是一艘漂浮的大船。只要一跺脚,整个潭面都会晃悠起来。潭中央倒插着几根枝桠,还蛮像只羊羔。若在雨季,牛羊等饮水时不小心滑落潭中,那就只会下陷,而不能白拔了,被发现时顶多只能看到个头。红军长征时过草地的沼泽,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或许几万年后,人们会在这儿开采沉檀木或者煤矿呢。
唏嘘一阵,感慨一番。时至日头偏西,方才想到还得返程呢。出门五六个小时了,倒也没感觉到饿。大老远带来吃的东西可不划算再背回去,于是大家退出了竹林,在花丛中席地而坐,开始了简单却不失浪漫的宴席。纤柔的草地、娇艳欲滴的杜鹃,浓绿的叶儿;香辣的饭团蘸豆豉,脆甜的李家庄苹果,自家酿造的香醇米酒,混着大自然的芳香……真正领略到“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境,就连一向沉稳的“老爷”都不禁慨叹:“唉——要是我是这儿的牛就好了……”大伙儿边吃边聊,笑声不断,马儿们也在争分夺秒地填着肚子。
天气渐渐有些阴沉,阵阵急风夹带着雨丝啸过山梁。尽管已是初夏时节,可海拔三千多米的山顶,寒意犹存。一个个嘴唇发紫,脸色铁青,冷得直跺脚。于是想到了用酒暖身,不胜酒力的我也喝了小半杯。这不禁让我想起了父亲。
小时候去巡山,在带干粮的同时,父亲总不忘带点酒,再用平时装酒的军用水壶带上一壶水。兄妹几个边走边玩,时而冲锋在前,时而落得老远。父亲总是微笑着任我们尽情玩闹,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息。吃点干粮,喝点水。那水喝着总有一股至今难忘的酒香。父亲曾说,要是觉着冷,喝两口酒可以预防发冷痧。
该返程了,朋友们唤回了我的思绪。整理行囊,再环顾一眼这令人沉醉的画卷,我们恋恋不舍地踏上了归途。还是来时的路,来时的人,来时的景却怎么也看不够。回到黑龙潭前方的花坪中,又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不太高的山坡,还有那被遮挡的花丛。真想上去看个究竟,可时间已晚,大伙还是决定留些遗憾原路返回。我可没啥自控力,于是带着相机,独自爬上了山顶。
俗话说站得高,望得远。站在山脊上,山两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近处,繁花朵朵,娇艳欲滴;远处层峦叠嶂,云雾朦胧;山顶云遮雾掩,近在咫尺。右边是倾斜的草坡,一泻千里:左边是丛林,竹林浓密、花木丛生,白的、粉的杜鹃花一直延伸到远方。再看山脚,村寨若隐若现,户户农家化为缩影。江山多娇,景如画,游人多情,心难舍!
朋友们焦急地唤我“快下来!”“走了!”虽然口头应着“来了!”“来了!”却舍不得离开山梁。看着朋友们远去的背影,便顺着山脊的羊肠小道飞奔而下。疾风阵阵呼啸,将草坡梳理得很柔顺,却穿不过浓密的丛林,只是偶尔有几棵突兀的树枝微微点头。独身一人,行走在密林边上,想到可能会有熊出没,心中不免有些怯意。可是也只有这一条小路可走,只好提高警惕继续前行了。有些地方几乎没什么路,只好背着相机,手脚并用地攀爬着。遇到实在陡的地方,只好蹲下身子,一步一步地往下挪。但凡好走点儿的地方,便能健步草上飞了。山花浪漫,衣袂飘飘,颇有使出上乘轻功样儿。不过也只是自我感觉而已,在别人眼中应该不那么轻盈吧。
我一边横扫着眼前的美景,一边胡乱拍摄着。在一个小山坡旁蹲着拍摄时,突然,“嗡……”的一声,一只一寸来长的马蜂从眼前掠过。妈呀!该不会遇到马蜂窝了吧!吓得我拎着相机转身滑到了山坡下面,再一听又没啥动静了,便悄悄爬回山脊上继续前行。这一吓,步伐又加快了不少,偶尔还能腾空一跃。跑着,跑着,“扑哧!”一声,“咕……咕……”一只雪鸡又从脚边飞了出去。真是有惊无险!该不会再遇到啥吧?朋友们的身影一直在左下方,也不时叫我下去。无限风光已领略了不少,还是乖乖归队吧,便顺着草坡梭到了朋友们身旁。自我检讨一番,却依旧不大安分。一会儿落在后面看风景,一会儿径直往前冲。看着几位年长的朋友拄着竹杖一步一步前行。觉得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顽童,能一直这样活蹦乱跳倒也是一种幸福。
晚上七点半左右,回到了海哥家。品着美酒佳肴,回味着无限山光,畅谈着所见、所闻、所感。满载快乐,“醉”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