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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衡派对新文化运动的意见及文化主张

2015-08-15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8期
关键词:新文化吴宓新文化运动

李 苗

李苗/连云港财经高等职业技术学校讲师,硕士(江苏连云港222061)。

学衡派因1922年1月在南京东南大学创刊的《学衡》杂志而得名,是中国现代知识分子中的独特思想派别。该派深受白璧德思想文化观的影响,用新人文主义与传统道德相结合的标准来衡量文学现象,与五四新文化运动反对旧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的主张形成对照,显现出这一思想派别对中国文化的独特理解。

《学衡》杂志简章标明该派的宗旨:“论究学术,阐求真理,昌明国粹,融化新知,以中正之眼光,行批评之职事,无偏无党,不激不随。”学衡派融国粹于新知的主张,与五四新文化运动强烈的“时代批判精神”是难以相容的,梅光迪对新青年们倡导、实施的新文化运动颇为不满,他指出,“号为‘新文化运动’者,甫一启出,而弊端丛生,恶果立现,为有识者所诟病”,并从四个方面详细指出其弊端,“一曰彼等非思想家乃诡辩家也”,这主要是针对新文化运动废文言而用白话的文学进化观点;“二曰彼等非创造家乃模仿家也”,批评新文化者简单模仿欧西文化而以创造自命;“三曰彼等非学问家乃功名之士也”,认为今日的做学问者以趋时投机为目的;“四曰彼等非教育家乃政客也”,[1]认为当时教育堕败,学生为政客利用。这些观点在学衡派中达成共识,他们从三个角度对新文化运动提出异议:一是对待西方文化与传统文化的态度,二是“文学进化”说,三是针对新文学的浪漫主义倾向。

五四新文化运动,把反封建道德与传统文化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度,并最大限度地吸纳西方文化,《新青年》在阐述新旧思想对立时说:“所谓新者,无它,即外来之西洋文化,所谓旧者,无它,即中国之固有文化。”[2]新文化建设者正是在激烈否定传统文化中,使西方文化在新与旧的斗争中得到广泛传播。学衡派认为建设新文化不是通过毁灭旧文化实现的,吴宓指责文学革命和新文学运动是一切“撒旦式的反叛”,这种反叛将西方与新等同,将中国传统与旧同一,忽视了传统文化的价值。白璧德的“东方文明观”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在力求进步时,万不宜效西方之将盆中小儿随水而倾弃之。简言之,虽可力攻形式主义之非,同时必须审慎,保存其伟大之旧文明之精髓也。”[3]白璧德将儒家文化作为东方文化的精华,认为它代表了人文主义传统,是中国立国之根本。因此,学衡派将倡扬国粹作为鲜明旗帜,认为古希腊精神是西方文化的真精神,孔教精神是中国文化的精粹,这与新文化运动对传统文化一刀两断的决绝态度不同,他们反对笼统地批判旧文学的倾向。

在吸收西方文化的内容和方法上,学衡派提出新文化者对西方文化的传播与吸纳只是“道听途说,呼号标榜,陷于一偏而昧于大体也”,[4]对西方文化没有广博研究,了解肤浅,“以彼等而输进欧化,亦厚诬欧化矣”,[5]因此,这种做法只是盲从世界潮流。基于新文化运动对中西文化的失衡评价,吴宓认为新文化运动失之偏颇,对中华民族有害。学衡派以他们所追求的“公正”来反对五四新文化派的“偏激”,认为“其取材则惟西洋晚近一家之思想,一派之文章,在西洋已视为糟粕、为毒鸩者,举以代表西洋晚近之全体”,[6]因而学衡派主张“务统观其全体”,“输入欧美之真文化”,特别是新文学,决不应当专学西洋晚近之思想流派,“各派中名篇,皆当读之”。

学衡派在对东西方文化梳理与整合过程中阐发了自己的文化主张,即不抛弃东方传统,又不盲从西方文明。吴宓主张兼取中西文化的精华并熔铸之,“宜博采东西,并览古今,然后折中而归一之。”[7]学衡派建设新文学的思想是:“文学之败乱,今日而极矣,复古固为无用,欧化亦属徒劳,不有创新,终难继起,然而创新之道乃在复古欧化之外。”[8]学衡派用新人文主义的“偏至”思想来诠释文化现象,因此,他们的思想有保守主义的成分。

学衡派反对用生物学上的进化论来套用文学的发展。梅光迪指出,认为文学后代一定优于前代的观点是幼稚的,文学进化是至难的事。他反对新文学者将西方近代文学由古典向浪漫、写实的演进视为“文学进化”,认为在当今文艺复兴时代,不可避免地要向传统提出挑战,但不能以进化论否定恒常的标准。而“‘进化论’在‘五四’新文化人物那里并不是作为科学真理,而是作为道德命令出现的。当他们发现历史进程与这种‘道德律令’冲突时,心中涌现的是更加汹涌和悲愤的批判的激情”。[9]进化论担当了突破固有文化格局的道德支撑。学衡派否认“后派必优于前派”,因而强调文学的继承性和摹仿的重要性。

学衡派坚持将传统文化运用到文学创作中去,让当今的文学创作成为优秀文化传统的继承。与新文化派抨击的“摹仿古人”不同,学衡派以“摹仿”作为基本的文学主张。“新文化运动在对现代的追求中激烈地否定历史传统,而学衡派则相反强调历史的连续性与传统的有效价值”,[10]吴宓指出:“若不知旧物,则决不能言新”,他在《论今日文学创造之正法》一文中将“作文”划分三个阶段,“一曰摹仿,二曰融化,三曰创造”,并且“由一至二,由二至三,无能逾越”。学衡派从理论上阐发了文化的创新活动不是凭空产生,是融合古今、化旧为新的过程。梅光迪曾说:“模仿西人与模仿古人,其所模仿者不同,其为奴隶则一也,”以更鲜明的姿态将新文化派摹仿西方文化与本派重视古文传统划归为一条水平线。最后,他们强调“创造必出于模仿”,既重视西洋文化,更要不抛弃古人,从而体现他们对传统文化价值的重视。在五四新文化受进化论影响的情况下,学衡派能独树一帜指出“文学进化”的不合理处,肯定古代优秀文化遗产的价值,确有其可贵之处。

西方学者柴贝尔在《美国的文学观念》一文中曾这样概括新人文主义的文学主张,“它的纲领是这样的,它规定了一个中心的敌人,浪漫主义;一个主要的罪魁祸首,卢梭”,学衡派否定新文化运动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像新人文主义代表白璧德一样,将批判的矛头指向以卢梭为代表的浪漫主义,今日的“谈文艺者”“谈道德者”“言改革者”,“凡此种种,皆无非承袭卢梭遗言遗行,奉为圭臬。故今日之乱,谓其泰半由于卢梭可也”,[11]并将新文化运动的核心精神归为有害的卢梭的浪漫主义,认为19世纪下半叶的写实派及自然主义脱胎于浪漫派,已成为“陈迹”,因此,针对“科学功利主义”和“浪漫主义思潮”,与新文化运动主张科学的自然主义人生观相反,他们要“以人文主义救科学与自然主义之流弊”,[12]宣扬道德的作用和传统价值的力量,消除浪漫主义的毒害。学衡派作为不同于五四新文化强调“启蒙性”的异质潮流,“他们的价值在于将中国文学的建设引入到一个相当宏阔的世界文学的背景之上,而他们所描述的世界文学的景观有正好可以和‘五四新文化派’相互补充”[13],因为“‘五四’运动所攻击的,是儒家思想的时代部分—‘学衡派’所发扬的,是那超时代的部分,那是一个民族文化的基石”。[14]

学衡派对传统思想精粹的倡扬,对于民族文化价值的肯定,起了一定的作用,但由于其思想主旨是“超时代”的,偏离了现代中国文化发展的实际,并吸纳了新人文主义的保守成分,因而他们的“文化观”陷于空流。学衡派不是纯粹的复古派,将西方文化拒于千里之外,而是反对新文化运动者将丰厚的西方文化成果简化为近代西方文明,他们这种“文化整体主义”的思想是颇有价值的,体现了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补充。

注 释:

[1][5]梅光迪《评提倡新文化者》,学衡1922年1月第1期

[2]汪叔潜《新旧问题》

[3]胡先《白璧德中西人文教育说》,学衡第3期

[4]《〈学衡〉杂志简章》,学衡1922年1月第1期

[6]吴宓《论新文化运动》,学衡第4期

[7]吴宓《沧桑艳传奇序文》,吴宓诗集·卷末上海中华书局,1935年版

[8]吴芳吉《再论吾人眼中之新旧文学观》学衡1923年9月第21期

[9]汪晖《无地彷徨》,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第16、17 页

[10]旷新年《学衡派与新人文主义》,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1995年第3期

[11]吴宓《圣伯甫释正宗》,学衡第18期

[12]吴宓《论事之标准》,学衡第56期

[13]李怡《论“学衡派”与五四新文学运动》,中国社会科学1998年第6期

[14]贺昌群《哭梅迪生先生》,思想与时代第4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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