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
2015-08-15陈泽刚
□陈泽刚
出生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前的人,特别是在新疆团场,对煤油灯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
我的家位于新疆博州的团场,是一个远离中小城市、交通相对闭塞的小地方。在那个经济落后、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家对电的陌生如同现在的年轻人对煤油灯一样的陌生,煤油灯是那个时候重要的照明用具。每当夜幕降临,家家户户不约而同地亮起煤油灯。那如豆的灯光,透过门窗,忽明忽暗,远远望去,星星点点、柔柔和和、朦朦胧胧,不能不说是一道别样的农场风景。
有了煤油灯,寂静的农场不再寂寞,贫困的农家,平添了几份温馨。煤油灯下,孩子们围着灯光玩游戏,中小学生围着灯光做作业,女人们围着灯光做针线,男人们围着灯光侃大山,灯光摇曳,其乐融融。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大多是在煤油灯下度过的。当时,我家有三盏煤油灯,一盏“罩子”灯,两盏自制灯。“罩子”灯一般只有过节或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才拿出来使用,平时主要用的是自制的煤油灯。
小时候,我最爱读课外读本,特别是连环画之类,常常被书中的故事吸引,一读就是一两个小时。那时,煤油是紧俏物资。灯点久了,常会招来父亲的责怪。母亲则暗地支持我,在我读书的时候,常常伴在我的身边,借着灯光,不是纳鞋底,就是缝补衣裳。这样,父亲也就无话可说了。就这样,我每天静静地坐在煤油灯下读书至晚上11点,从开始读连环画,到后来读小说、散文、诗歌,从不间断。
自制的煤油灯,灯光暗,油烟多,点长了易起灯花,看书久了,对眼睛伤害大,有时候挨近了,跳动的火苗还容易燃着眉毛和头发。最可恼的是油气重、气味大,第二天起床时,两个鼻孔就像烟囱一样,黑糊糊的。
一天早晨,天刚朦朦亮,我隐约听见早起的母亲同父亲在厨房里说话。
“这些孩子,是夜猫子,咱就将就点吧,再说读书也不是坏事,只是这煤油灯太伤身体了。”母亲说。
“那就把那盏‘罩子’灯取出来让他们用吧。别的地方节约些,也不在乎这个。”父亲回答道。
从此以后,我拥有了全家平时舍不得用的“罩子”灯。有了这盏“罩子”灯,灯光更明亮,光线更集中,读书欲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把这盏灯视为珍宝,百般呵护。每天读完书后,总要用干净的棉纱把熏黑的玻璃灯罩和灯体擦得干干净净才上床睡觉。
一天半夜时分,突然“砰”的一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原来是家里那只花猫半夜偷吃,慌乱之中,把那盏摆在柜子上心爱的“罩子”灯碰倒在地上。望着一地的玻璃碎片,我伤心地哭了。母亲在一旁没有说话,双眼噙满泪水。
第二天,放学回家,发现柜子上又重新摆放着一盏“罩子”灯。父亲告诉我,这是外婆用平时纳鞋底积攒下来的钱,一大早上土产门市部特地买回来的。
读书使我找到儿时的乐趣,增长了许多知识,也从中受到了深刻教益。直到现在,这些书中的英雄人物和感人故事还一直在鞭策着我,激励我努力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忘不了呀,家中的那盏煤油灯,是你伴着我度过了那个既快乐又苦涩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多少个寂静的夜晚,是你给我送来了光明,带来了温馨,是你用光明照亮了我探求知识的道路。
今年母亲去世的前几天,在医院里从昏迷中醒来,不知怎么忽然说起我们童年的煤油灯。母亲因脑梗已经偏瘫26年了,说话不清楚,含糊讲起当年煤油钱大多用的是外婆帮别人做布鞋挣的零花钱,外婆在内地农村一直敬重读书人。如今30多年过去了,人们不再用煤油灯照明了,但在我的心中依然忘不了家中那盏煤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