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共产党宣言》有感
2015-08-15张明霞
张明霞
(外交学院基础教学部 北京 100037)
没有任何语言比“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更富有号召力!这句话的出处——《共产党宣言》诞生于距今超过一个半世纪的1848年。今天,当我们面对着一个与一个半世纪之前迥然不同的时代,当我们已然清楚目睹了过去一个半世纪共产主义运动或社会主义运动的起落沉浮,是非功过之后,此时我们再回到《共产党宣言》的文本本身,它似乎没有那么让人激动人心;没有无数影视作品中所展现的那样,就引发无数共鸣,让无数人热血沸腾。基于此,我们有必要重新回到经典,还原《共产党宣言》那极富号召力的时代背景,探讨其永恒的生命力。
让我们还原到当时的历史语境之中,《共产党宣言》的产生,共产主义的发展是有其号召力和积极意义的,它无疑是吻合了当时西方国家处于社会底层的工人阶级,以及像中国这种苦于寻求救国之道的后发国家的先行者的利益诉求的。我们只要重温下上世纪初,中国先贤者们围绕着要不要用社会主义救中国的那场论战便可看出端倪。陈独秀、李大钊、李达、李季、瞿秋白、蒋侠僧、高一涵、李守常、周佛海诸公皆在《新青年》上竭力倡导推行社会主义,以至于新文化运动后期的《新青年》成为宣传马克思主义的阵地,此一派对《共产党宣言》的拥戴自不待言。即便是被该派作为论战对象的张东荪、梁启超等人的文章中,也是将社会主义作为一种理想向往之,只是囿于当时中国所处之历史阶段,而觉得施行社会主义革命的时机尚未成熟罢了。正如梁任公所言:“我两年来对此问题,始终在彷徨苦闷之中,殊未能发现出一心安理得之途径以自从事。所谓苦闷者,非对于主义本身之何去何从尚有所疑问也,正以确信此主义必须进行,而在进行之途中,必经过一种事实——其事实之性质,一面为本主义之敌,一面又为本主义之友。吾辈应付此种事实之态度,友视耶?敌视耶?两方面皆有极大之利害与之相缘。而权衡利害,避重就轻,则理论乃至纷纠而不易求其真。是吾每积思此事,脑为之炎。”[1]由此可见,在当时之中国,《共产党宣言》与马克思主义确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众所周知《共产党宣言》产生于1848年2月,为马克思与恩格斯为共产主义同盟当时在伦敦举行的代表大会所作的纲领。现行的中文译本中,《共产党宣言》主要由以下几个部分构成:七篇序言、引言、资产者和无产者、无产者和共产党人、社会主义的和共产主义的文献、共产党人对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以及注释共计七个部分组成。整版宣言,除注释为中文编者所加仅有辅助读者理解之功效外,之前六个部分构成了理解《共产党宣言》无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七篇序言分别为1872年德文版序言、1882年俄文版序言、1883年德文版序言、1888年英文版序言、1890年德文版序言、1892年波兰文版序言、1893年意大利文版序言。其中前两篇由马克思与恩格斯共同撰就,后五篇写作于马克思去世之后,由恩格斯独自完成。七篇序言,我们可以了解作者对《共产党宣言》诞生近四十年中所发生的新的历史情况的认识,对自身观点的不断补充修正。作者通过多篇序言明确表达出了对《共产党宣言》客观而历史的评价,这或许比后来马克思主义的许多信仰者对《共产党宣言》的态度还要公允得多。这七篇序言传达给我们的讯息是多重的,有对新的历史情况、欧洲各国无产阶级运动的描述和评论,有对《共产党宣言》中阶级对立、斗争观点的重申,另外传递给我们的信息还包括如何看待俄国社会主义革命的阶段性问题以及如何更加客观的将《共产党宣言》还原至历史文本的地位。《宣言》中的具体内容,我们可以结合中国社会发展现实从如下几个方面进行联系和解读。
1.《宣言》科学预见性
在1882年的俄文版序言、1890年的德文版序言中,作者都涉及到了俄国革命和共产主义革命阶段性的问题。作者指出:“那么试问:俄国公社,这一固然已经大遭破坏的原始土地公共占有形式,是能够直接过渡到高级的共产主义公共占有形式呢?或者相反,它还必须先经历西方历史发展所经历的那个瓦解的过程呢?”[2](p22、42)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因为其不仅涉及到俄国在适用共产主义理论时的革命阶段性问题,同样也是中国先贤们当时接触马克思主义所疑虑、所辩驳的焦点所在;而且这样的问题在我们今天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依然存在着。而这个问题的核心便在于——资本主义经济欠发达的国家能否越过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直接进入社会主义或者共产主义。马克思、恩格斯在此处给出的回答设想中充满了希望,但于实践而言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在此勿需多言。
马克思发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客观规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的根本在于对剩余价值的掠夺,而对剩余价值掠夺过剩,生产能力超过消费能力之时,便会产生周期性经济危机。这成为我们后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础,在今天看来依然是具有生命力的。此外,《宣言》中强调的生产力对生产关系的决定作用等理论,在今日依然是广受肯定的。
2.《宣言》对依法治国的启示意义
《共产党宣言》引言部分的开头段落,无疑是其在当时历史情境下最为鼓动人心的词句之一。“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一句以诗一般的语言拉开了序幕。通过该部分的简短叙述,我们可以看出当时共产主义力量与反对共产主义力量的存在与互动。“共产主义”成为一种势力,同时亦成为一种没有固定内容可以任意强加的罪名。真正共产主义力量的产生、发展,受到反对共产主义的各种社会既得利益者的排挤、迫害,在当时的历史情境下并不意外,统治集团和社会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利益必然排除异己。作为可以呼吸着自由空气的当代人,再去回望那一个个高压、恐怖的时代,不得不由衷感慨,健全的法治作为社会治理的工具是多么不可或缺。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大力倡导依法治国,提出依法治国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和重要保障,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事关我们党执政兴国,事关人民幸福安康,事关党和国家长治久安。
3.《宣言》关于资本主义社会变迁论述的现实启示意义
《共产党宣言》关于“资产者和无产者”的论述,有一段如是说:“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园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2](p80)抛开社会的意识形态,上升到对人性的终极关怀,这也许就是当时人们缺乏安全感,感到不幸福的原因。对于该问题,马克思·韦伯从精神生活层面进行了另一番得出同样结论的论述:“而一个文明人,置身于被知识、思想和问题不断丰富的文明之中,只会感到‘活得累’,却不可能‘有尽享天年之感’。对于精神生活无休止产出的一切,他只能捕捉到最细微的一点,而且都是些临时货色,并非终极产品。所以在他看来,死亡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现象。”[3](p30)今天我们在全面深化改革的过程中,是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基本适应的条件下,是在人民根本利益一致的基础上变革不甚完善的地方,是通过社会主义制度本身化解矛盾、解决问题。如何避免资产阶级时代变迁中出现的弊端,构建人民群众的幸福感,是巩固现有发展成果,不断推进发展的重要着力点,是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重要体现。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深化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决定指出: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没有文化的积极引领,没有人民精神世界的极大丰富,没有全民族精神力量的充分发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可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人民日报社论:“一个政党的力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文化的自觉。可以说,是否具有高度的文化自觉,不仅关系到文化自身的振兴和繁荣,而且决定着一个民族、一个政党的前途和命运。”[4]
4.《宣言》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
在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作者指出: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根本没有特别的意义……对于社会主义文献所作的批判在今天看来是不完全的……同样也很明显,关于共产党人对待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的论述(第四章)虽然在原则上今天还是正确的,但是就其实际运用来说今天毕竟已经过时……但是《宣言》是一个历史文件,我们已没有权利加以修改。恩格斯在1888年的英文版序言中再次引用了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的这段论述。这表明仅仅在《共产党宣言》发表24年后,马克思、恩格斯自身就已经意识到了它所存在的历史局限性,并对之作出了相对客观的评价。那么,我们后来人又怎么可能苛求这样一份历史性文件对后世、万世有效,放之各国皆准呢?这不就是马克思主义者本身所谓的“教条主义”的错误么?只有以历史的眼光阅读《共产党宣言》才能免于无谓的责难,释怀从容地待之。赋予其无上荣耀与光环,不过是源于“开创”二字,正所谓万事开头难。但解决了开头难,后路未必一帆风顺,极有可能是难上加难,这是需要后来人的智慧去解决的,而不能一味消耗前人的遗产。
在新的社会发展条件下重新解读马克思、恩格斯经典原著,要结合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中某些文化特性和民族特征和现代社会实践发展的新要求。不僵化、不教条,从经典原著中传承精髓、灵活运用、寻找新灵感、开创新思路,这是探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道路所要秉承的原则,也是我们对待经典原著的正确态度。
[1]梁启超:《饮冰室合集》,《饮冰室文集之三十六——复张东荪书论社会主义运动》,中华书局1989年版。
[2]《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
[3]马克思·韦伯:《学术与政治》,冯克利译,三联书店2010年版。
[4]《人民日报》,2011年10月15日第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