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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铺草》中革命者与人民群众的关系剖析

2015-08-12王静

北方文学·下旬 2015年5期
关键词:规训战士矛盾

王静

摘要:十七年时期的革命题材文学作品数量可观,工农兵的形象刻画被赋予了阶级意识,进而摆脱了传统形象中的缺点,变的高大和富于牺牲精神。然而,革命中一些真实的矛盾冲突还是以曲折的方式出现在一些作家文本中——在这些文本中,不仅显示了政治对人物的规训,而且也在有意或无意间突出了个体的本体欲望与情感。由此,这些文本对于革命者和群众的人物刻画以及两者之间关系的呈现更为真切。本文即以十七年短篇小说《铺草》为例,从个体对自身生存的关切,个体本体欲望与革命需要的暗合与背离,以及革命者同人民群众血肉联系下的本体欲望的消散等几个方面对文本中的革命者与群众的关系进行剖析。

关键词:矛盾;战士;个体;规训;身份

自五四时期的文学作品中就存在关于人民的革命主体性建构的相关的作品,无论是作为鲁迅笔下的阿Q式农民及那些面对革命者流血牺牲而麻木不仁的国民,亦或是抗战时期与军队团结一致保家卫国的民众形象,民众始终是作为被建构的形象而显示出时代赋予它的政治意味。十七年知侠的短篇小说《铺草》,不仅显示了政治规训,也突出了个体的本体欲望与情感,对于革命者和群众的人物刻画及两者之间关系的呈现更为真切。

《铺草》中的故事,事件发生的地点是在革命队伍同蒋介石军作战前线的一个山村。在军民团结抗战的背景中,发生了一件“铺草”的故事:战士向老大爷借草搭地铺,老大爷王老头坚持认为自己的铺草是要喂牛的;小战士则太疲惫,“极度的疲劳激起了无名的烦躁”,并质问老大爷是不是前方的战士打仗还不如一条牛。事后,小战士和老大爷分别受到了指责。就这次冲突来看,我们如何审视作为群众的老大爷和革命者之间的关系?如果说他们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亲密的,那么,为什么革命战士“借把草”还能引起冲突?如果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疏远的,那么文本中军民团结又作何解释。这就要进入文本去具体审视这次矛盾冲突的发生。

一、“自我”对自身生存意义的关切——“铺草”事件隐含的矛盾

其实在“铺草”冲突发生之前,文本中就对老大爷王老头做了一番介绍,介绍中是“他的脾气是啥事办定了,就是九条牛也拉不回来”,其实所谓的脾气,就是本我欲望冲动的直接表现,这样的一个性格为之后发生冲突埋下了伏笔。当然,老大爷也可以选择借牛草给战士,战士在借草未果的情况下也可以选择平心静气而不是对老大爷发火,然而,本体欲望是不是可以克服?这就要看所谓的“自我”是如何取舍并作出最终选择的。“任何人都具有‘自我的多重性”,“我们拥有身体,同时我们也是身体。我们拥有需要满足其物质需求(需要食物、饮料、休息和住所)的身体”,因此牵涉生存层面的物质需求与理性思维展开了较量。

战士要借的草是老大爷储存好了用来喂牛的草,老大爷以牛作为理由回绝了战士借草的要求,可以看出牛对于老大爷的重要性。农民靠土地吃饭,土地就是农民的立身之本,而高度依赖土地必然牵涉到劳动工具的问题,牛——作为农民耕作的最主要的生产工具,同时也是替代人力劳动的工具。简单概括,牛关系到土地耕种,土地耕种又是农民的生存之本,自然,牛在农民心中备受珍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在牛与战士之间取舍就成为一个选择性的问题。按照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人格是一个整体,它包括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部分,自我构成人类的基本需求,包括饥、渴、性等,支配它的是快乐原则。很显然,在牵涉生存层面的牛上,老大爷自然而然的要保卫自己的利益,因为它关系到自身生存。而另一方面,战士因为借不到草而对老大爷发火,同样是生理需求得不到正常满足之后人的正常反应,身体得不到休息,生理未得到满足,因此当借草的愿望落空之后,平日所受的解放军对待老百姓应有的敬爱的态度不再起约束作用。

二、政治规训与规训暂时失效——个体本体欲望与革命需要的暗合与背离

战士与老大爷发生冲突后,二者对待这个事件的态度分别经历了由对批评的不理解转化为对自身行为的悔悟,这其中的确涉及到政治规训——身份赋予所起的作用,但是推动战士和老大爷情感发生变化、对自身行为发生反省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在于战士和老大爷的个体本体欲望在随后发生了变化。

(一)政治规训对个体本体欲望的剥离

冲突发生后,小战士和老大爷分别受到了指责,针对战士和老大爷的指责,在文本中分别各出现两次。第一次是战士的班长训斥战士“这是人民的战士对待老百姓的态度么”;老大爷方面,则是“我看你翻身越翻越糊涂了”。很明显,政治身份的赋予——“人民的战士”、“解放区有觉悟的人民”作为了对战士和老大爷进行批评的一个有效手段。这种政治的规训在到第二次对战士和老大爷进行批评的时候依然是最主要的衡量标准:同志认为“作为人民解放军的战士应该很好的尊重老百姓”;针对老大爷的第二次批评是他回到家中后,大娘、女儿、儿子对他的指责与诘问:“咱怎么翻的身呀”。显然,无论是对战士还是老大爷的批评,政治的规训意味都很浓厚。

在战士一方,“班长从从容容的最后做着结论:‘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我们的一切行动都是为着保卫和维护人民利益。”因为政治身份“人民的军队”的赋予,战士就被要求事事从群众利益出发,当然,从属于“人民军队”中的张立中也不能例外。此时,政治规训下:身体不再属于个体所有,个体要归属于整体。战士们个体的身体被成功转化到了“人民军队”之中以后,个体需求被整体规训,个人本体欲望被淹没。然而事实上,人的本体欲望是不是可以完全受压制于这种约束?张立中战士对第二次批评的回应是“对于个别的顽固落后分子,就应该耍态度”,很显然,此时仍然感觉身体疲惫的、个体本体欲望还未得到满足的他未能接受这样的约束。

而从对老大爷批评中可以看到,每一次的批评中都充斥着“翻身”、“打仗”、“拥军”等鲜明的字眼。这些字眼不能不说是暗含了某些因果关系——“人民军队打仗是为了人民的翻身”与“翻身的农民拥军爱军”的因果关系。但是老大爷的感情还不能及时的转过这个弯。

由此可见,从政治规训的角度看,老大爷和战士的理想化的身体都是被工具化、阶级化,他们的身体作为欲望的一般等价物被排斥和压抑。然而,在个体本体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政治对于个体的规训会偶尔失效。

(二)个体本体欲望与革命需要的暗合

文本中铺草事件的转折,即老大爷和战士分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在什么情况下?战士方面, “一觉过后,精神恢复了,心情也平静啦”,当他看到群众亲热的慰问伤员并亲手喂着伤员热汤热水时,自觉回归政治规训下的“人民战士”的身份,他对前一晚的争吵进行反省。反省发生的契机是在“一觉过后,精神恢复了”。我们回过头来看发生借草冲突时,政治的规训对战士曾一度失效。随后面临严肃批评,战士都未能回归政治身份规训的轨道,直到他的生理需求得到满足——身体不再疲惫,此时政治身份规训才再次发生作用。

而在老大爷一方,他的思想发生转变,一方面是由于众人一致批评,更主要的是在伤员到达庄上时,难民的诉说使他意识到了即将面临的失去一切的危机:“他望着牛棚里的黄牛,他想到自己的田地,和囤里的粮食,这一切在不久以后,也许就都完了”。这样,老大爷重新意识到了威胁自己生存的危险,并由危险想到了摆脱危机的唯一依靠——“咱解放军战士”。这时,“战士”在群众心里的位置提高到了生本能的意义上。文本中对于革命军队的称谓此时也发生了变化,前文中的“人民的军队”在群众的口中变成了“咱解放军战士”、“自家同志”。可见,老大爷决定去向张立中同志道歉同它的生的本能欲望是不能分割的。正是革命战士充当了群众生命的唯一可依赖者才促成了老大爷思想变化。

三、建立在牺牲之上的血肉联系与个体本体欲望的消散

故事的结局是张立中同志牺牲,老大爷在在悔恨中主动报名参加担架队。由于革命者的牺牲,革命者和群众建立了血肉联系。

革命者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建立在革命战士张立中的牺牲之上——革命战士以身殉职——承载了他所代表的共产主义的革命信仰走向巅峰。此时,之前所有的个体本我欲望全部消散,没有了疲惫的、走不动了的、因为借草借不到而与群众发生冲突的“小我”的张立中,只有那勇敢为革命献出个体的一切——包括献出生命的“大我”的革命者形象被最终定格;没有了关切牛的、关切自身利益的“小我”的老大爷王老头,只有那被启蒙、受震撼、从此对革命肝胆相照的“大我”的民众被刻画。

革命战士张立中牺牲了,而群众王老头接过了革命的接力棒,从这个意义上讲,“死亡是生命的终极,但也是价值和意义的起点”,革命者的牺牲是革命精神的祭奠,它克服了肉身毁灭而获得了精神长存。革命者以为人民殉身的行动向人民做出最好的召唤,人民在革命者的牺牲中成功被启蒙,革命者和人民的关系因为牺牲意义上的启蒙与被启蒙而获得了血肉联系。

这样的结尾令人欣慰,在这里,减少了像鲁迅先生作品中革命者作为启蒙者被群众无情抛弃的悲痛。革命者与人民之间因为革命者的牺牲获得了血肉联系,革命者的献身获得了革命延续的意义。

综合以上分析,文本中的革命者和群众之间关系的展现包括三个方面:政治规训下的革命者与群众的军民一心;革命者与群众的个体本能欲望发生相互冲突以后的政治规训失效;牺牲感召意义中最终建立的革命者与群众的血肉联系。文本呈现很清晰,政治对个人的规训在个体本体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曾是失效的——个体对政治规训的背离无可置疑,而最终,文本却以革命战士的献身与老大爷的被启蒙的形象定格。从这样一个转折的意义上或许可以得出,启蒙与被启蒙是无法用简单的政治规训可以完成的,它还承载了其他;政治规训绝不是唯一的形成革命者和人民群众之间血肉联系的原因,革命者与人民大众间的这种双向的牺牲必然有其更为深广的根基——它深深植根于人的内心对生命的热爱——爱自己的生命和爱他人的生命。正如马克思在《1844年哲学经济学手稿》中关于“合乎人性的关系”“是用爱来交换爱、用信任来交换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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