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威 与伟大同行

弈桑

四年前的美网，小威廉姆斯在决赛中意外输给了斯托瑟，未能给自己即将到来的30岁生日送上一份大礼。当时已经有人感慨，年龄果然是最残忍的杀手，纵然强大如小威，也不得不面对30岁这个分水岭。小威的大满贯冠军数量定格在13个，在公开赛时代排在格拉芙、纳芙拉蒂诺娃和埃弗特之后，位列第四。看上去，格拉芙的22个大满贯冠军是那样遥不可及。

然而， 2015年温网，小威第六次捧起水玫瑰盘。这是她继2003年澳网之后，时隔12年第二次跨年度连续拿到四大满贯，被媒体称为“塞雷娜大满贯”。她的大满贯夺冠已经有了 21个，距离格拉芙的22个只有一步之差！即便跨过公开赛时代，放眼整个网坛历史，小威距离最高处玛格丽特·考特的24个大满贯的纪录也近在咫尺。本赛季，她已经连续拿到澳网、法网和温网三大满贯，距离格拉芙在1988年创造的年度全满贯伟业，只差8月底的美网。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去怀疑小威廉姆斯超越格拉芙，成为公开赛时代的的王者，唯一的悬念是这一步她需要迈多久。温网期间，担任BBC解说的前男单世界第一罗迪克就说：“我敢说，（比赛结束）5分钟前小威就开始心向纽约了。”小威随即回应好友：“安迪，你明明就说晚了20分钟。”任性的女皇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年度全满贯和追平格拉芙纪录的向往。

小威的这种强势表现，也引发了另外一种讨论，那就是“大满贯数量是否是衡量史上最佳的唯一指标”。小威的美国同胞们早已按捺不住，完全等不及美网的悬念揭晓，便给出了答案。温网结束后，已经有美国媒体开始讨论小威是否称得上过去20年美国最具统治力的运动员，这意味着小威将超过诸如乔丹、伍兹、阿姆斯特朗、菲尔普斯等体坛巨无霸。罗迪克就说道，今年所有重大体育奖项都应当归属小威。3年前就声称小威已然是史上最伟大球员的麦肯罗更是语出惊人，他声称“小威是过去100年最伟大的运动员”。

关于小威“历史最佳”的争议，除了大满贯冠军数量和年度全满贯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在很多人看来，小威之所以可以“强取豪夺”，完全是因为目前所处的竞争环境偏弱。到底是现在其他的女选手不堪一击，还是小威的光芒太过耀眼，这或许是见仁见智的问题，毕竟，最困难的就是把处于不同历史阶段的选手放在一起来讨论。不过，有一组数据可供参考。

2003年澳网第一次完成“塞雷娜大满贯”，直到2008年澳网，5年时间里，小威廉姆斯只有4次闯入大满贯决赛，拿到3个冠军。相比之下，海宁职业生涯全部7个大满贯都是在这段时间拿到的。另外，在这5年时间里，莎拉波娃获得3个冠军，毛瑞斯莫和大威廉姆斯各有两个冠军，几乎和小威难分高下。小威的21个大满贯冠军，有13个是在2008年海宁退役之后拿到的。所以，对于当下的女子网坛竞争环境偏弱的质疑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能够将职业生涯的巅峰期保持如此之长，也该是一种伟大。她不满18岁就拿到了大满贯冠军，21岁成为全满贯选手，但在评选史上最佳时，最具有说服力也是她最异于常人之处的，无疑是“年龄30+”。小威前13个大满贯横跨了13年，也就是说平均每年只有1个，进入30岁这个普遍被认为应该是衰退期的年龄段之后，她收集大满贯冠军的效率反而提高了一倍，在不到4年的短短时间里，已经豪取8个冠军。

对小威在那5年间不尽如人意的表现，有一件事要被提起。2003年9月14日，小威的姐姐普莱斯在洛杉矶郊外的康普顿与人发生争执，被枪击身亡，年仅31岁。虽然普莱斯是小威母亲从第一段婚姻中带来的姐姐，但与大小威姐妹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在大小威职业生涯初期，普莱斯一直担任她们的经纪人。枪击事件发生后，小威暂别赛场，时隔半年才重返赛场。之后，她经历了断断续续的伤病。2007年澳网，小威以非种子选手身份击败莎拉波娃夺冠后，泪洒赛场。她说：“我要把这个冠军献给我的姐姐，虽然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她一直都在我的心里。”不难看出，直到那个时候，姐姐去世的阴影依然笼罩着她。

普莱斯遇害多年之后，2009年，小威在接受采访时终于有勇气吐露心声，坦言那次经历对她的打击。“那段时间我几乎崩溃了，根本没办法再站在球场上，维纳斯（大威）也一样。外人很难了解那种伤痛，它打破了家庭原本的和谐，我承认当时自己已经失去了勇气和动力，不得不暂时离开球场。”小威还第一次披露，那段时间自己甚至一度患上了抑郁症。“那是我人生当中最灰暗的时刻，我竭尽所能才艰难地走出阴影。我患上抑郁症的事情甚至没有告诉母亲，我不想让这些事增加她的思想负担，所以我必须自己去承受”。普莱斯被枪杀的案子审理了很长时间，小威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

为了尽快从伤痛中走出来，小威选择暂时离开美国，到非洲的加纳和塞内加尔生活了一段时间。那种类似贫民窟里生活的经历给她非常多的触动，正是这趟行程让她意识到，生活当中还有太多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们，连基本的吃住行都无法得到保障，更谈不上医疗，但他们从未曾放弃生活的勇气，仍然努力活下去。

小威逐渐重燃了生活的希望，决心回到纽约接受心理治疗。“没有人知道我一直在接受治疗，我骗过了大家，假装自己已经恢复了，实际上，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普莱斯。不过现在，我必须好好生活，她应该也希望看到这样的我”。小威给大家非常幽默乐观的印象，然而这一惨案对于那5年内的她影响究竟有多大，恐怕很难具体衡量。

另一方面，几乎历史上所有的伟大都伴随着争议。格拉芙22个大满贯冠冠绝公开赛时代，比同时代塞莱斯的9个多出一倍以上。然而，从1991年澳网到1993年澳网总共9项大满贯赛事中，塞莱斯豪取7个，随后就发生了震惊网坛的“塞莱斯遇刺事件”。在塞莱斯遇刺之后，格拉芙重新接管了网坛，但永远抹不掉“如果塞莱斯没有遇刺”这样的质疑声。考特呢，她垄断了上世纪60年代的女子网坛，职业生涯总胜率达到惊人的91.7%，但她的24个大满贯中，有11个来自很多优秀选手不参加的澳网，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在谈论考特成就时，总有人认为公开赛时代之前竞争力明显偏弱。类似情况还有男子选手，费德勒的大满贯数量稳居男子网坛第一，但他的史上最佳地位同样要面对“与纳达尔的交手总是输球”这样尴尬的质疑。

最明白这个道理的也许正是小威自己，她深知无论取得多少成就，都不会彻底消除争议甚至是偏见，与其讨好别人，不如做好自己。今年温网时，温网官方做了一个“为什么要把冠军给你”的小调查，小威在接受采访中的一句话无疑是最好的注解：“如果我回头看，一定会感到满足与愉悦，那不是我现在想要的心态。”

比起她的前辈们，小威最可怕的一点是在34岁高龄的今天，仍然处在巅峰期，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这和格拉芙、辛吉斯、海宁的急流勇退，以及纳芙拉蒂诺娃职业后期的苟延残喘完全不同。小威即便已经取得了如此多荣耀，即便今年拿下全满贯，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大串纪录要去超越，比如格拉芙的377周世界第一和年度金满贯，比如埃弗特的34次大满贯决赛，比如纳芙拉蒂诺娃的167个单打冠军头衔……

过去4年的奇迹告诉人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她的潜能就像宇宙一样深不可测。虽然距离两个硬性指标还有一步之差，但是小威廉姆斯与伟大早已并肩前行，她的影响力远远超越了运动本身。作为一位出身贫寒的黑人女性，她的成功本身就是美国梦的最好诠释，激励着无数青年人去坚持和追逐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