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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2015-07-29杨一欣

美文 2015年10期
关键词:途经杜拉斯实则

杨一欣

我还未老。

这句话是对照着杜拉斯《情人》里那句著名的开头而说的。许多年过去了,它的开头依然生动美丽。从王道乾的翻译到王小波的大力捧吹,再到现在情人们之间流于滥俗地引用杜拉斯的名言,那句“我已经老了”不知在文意上多少次被印证后又推翻。但我所述者,却未相同。我从年龄的指头掰开缝隙,数出数十个空缺,那是我停留而又行经的时刻。倏忽间,我走过十年。匆匆之间,我也匆匆,但于十年飞逝的时光中,我却不能找出埋藏一生的伏笔。人生尚有数个十年,我不过途经了开头的绚烂。这次,我不讲形而上的答案,我讲形而下的意象。

我在十年前刚迈进学堂,第一次背诵那句“一寸光阴一寸金”,却不知晓在多少年后,还会依旧正儿八经地来反省自身。我曾经听信风的谗言,受惑于云的轨迹,遗失在浪的箴言中。我在人生漫漫的摸爬之中逡巡前行,所幸倒也不曾被浪头打翻。可我在学业的长廊中走了大半,却没能跨出自己本身的那道大门,在匆匆经年中,我只感受到自己的忽忽所经。我所视者,我所闻者,实则都在时间的流逝中悄然重叠又悄然置换。我无法去找寻最初那个背诵时间名言的我是如何模样,但行年至此,只有那句“一寸光阴一寸金”始终到底。它的句意,是对十年以来所经之事的最好解释。

《追忆似水年华》里说:“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后之后又浮现。”我不靠意识流也能寻找往前,我不入梦境也能回望昨日,但在“意义”的消失浮现里,其实恒者不恒,不易者易。十年精准,但代替的却未曾精准。于未来不可知中,昨日呈现的只有尴尬,只有错位,只有迟缓,只有四顾茫然。这种模糊的求索,同昨日相比,何其遥远。我爱从前清晰的米香,我爱从前清晰的见识,我爱从前清晰的热气。但从前再如何慢,从前再如何纯,从前再如何清,此时相看,又怎么找出泪眼婆娑的凭证?只有普鲁斯特坚持意识流流经到底,在这书的导引《驳圣伯夫》中,他依旧坚持:“我留下的印象是我过去内心深处无数模糊的记忆在我的眼前的一一浮现,使原有的印象有了某种立体感,在我的心中置下一种深度,一种饱满状态,一种真实感。”

然而十年已过。掰指算算,又真的是十年这么准确的数字吗?我曾记得在多少年前看完一本小人书时,我是多么的豪情壮志;我曾经记得在多少年前找到一只遗失的风筝时,我是多么的欣喜若狂;我曾记得在多少年前,我在一片如画风景中奔跑时,是多么的不受拘束。我的记忆纵然不假,但在十年的光阴中找寻,找到的还是原来的慢,原来的纯,原来的清吗?我站在原先的位置上,找到的还是同一片阳光,同一阵清风吗?这些形而下的记忆里,又藏着多少形而上的,且没有答案的疑问。这一分一秒的日子倏忽掠过,实则是提醒我,要时刻保持清醒。在回忆里我不能守旧,但也无法超越回忆,只好在十年的褶皱中,抽出我曾存有的淡薄意象。

最后,请允许我用《世说新语》里的一句话作为结束:“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这句话适合填在回忆的缝隙里,投向未来。我不知道在十年的时光里,我留下了多少形而下的回忆,又思索过多少形而上的生存及生命的意义,但时间宝贵,“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隽语,我始终记得。从前的日子忽慢忽快地从我眼前晃过,让我恍惚。《情人》里的那句经典开头依旧生动美丽,但不知会有多少个十年过去,我又会寄身在哪个十年里,妄想昨日。我所侃侃而谈的,其实相同无异。人生只有数个十年,我已经途经了开头的绚烂。这次,我不讲形而上的意象,我讲形而下的答案。

我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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