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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萝卜寨

2015-07-27安南

草地 2015年3期
关键词:羌寨羌族寨子

安南

黛色峰峦横亘云天。上午快过大半太阳还隐在山后,但将大片泛白的光芒沿山脊一线全都洒给了峡谷对岸的秃山,萝卜寨也就有近一半的上午阴在了山影里,迟迟不散初冬的寒意。

萝卜寨海拔高约一千八百米,因此又被称做云朵上的街市,是汶川羌人的主要聚居地。在一座突兀险峻的山坝上,寨子依山就势、错落铺陈。在山下眺望时,我感觉这寨像座古堡,若无炊烟袅袅升起温暖与安宁,真还以为是羌人又一迁徙后遗弃的山寨。

遗弃的山寨还是有的,当地人称之为老寨,老寨是相对于新寨而言的,其年代虽说久远,叫法却是“汶川大地震”发生之后的事了。新老两寨同名,也同处一山、遥遥相望,只是每日早晨新寨还阴着时,老寨那边就已沐满阳光,望过去更像黄土高原。

站在山影里,放眼一会儿就日出山脊了,新寨霎时一片光亮。这片阳光姗姗来迟,却纯粹得不含一点尘染,甚至不带一丝凉风,映在眼里明澈如镜,照在身上暖和如烤。

羌王府再不像先前那样凸显森然了。这座王府为土木构造,上下三层,背靠群峰、俯瞰谷地,黯黄墙色整个地透射着威猛、粗犷的寨王之气,每扇小窗都像是持弓握枪的眼睛,警视着寂静的山外。事实上,府内早就王去兵散,只有一些刀枪弓箭、杯碗桌椅等古老物件或挂壁上或置堂中,冷冷地给人诉说着“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遥遥当年。

听一位羌族老人说,八十多年前这个寨子名叫“老虎寨”,这话颇有一股乱世中的羌人攻城掠地的虎贲之势。想必后来之所以将寨易名,许是因为这山的土质和气候极宜萝卜的生长,而遍种萝卜又远比出山征战更益于这一族群的生存,于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于是躬耕山田、牧羊草野。由此看来,那能化“老虎”为“萝卜”的人,必是释比智者。至于那些高耸于山隘道口的千古羌碉,当遇有战事,也只用于抵御外侵之敌,包括野兽。

连接新老两寨的是近似U形山坳上的一条石径。较之新寨,老寨就显得很是幽谧寂寥了,土墙窄巷蜿蜒如梭,一节串着修葺一新的羌居风情,一节捆着残垣断壁的地震遗址。

羌居风情展示的是一大片就地取其粘土、石块和木条垒筑起来的建筑群,整个满溢着西部村庄的味道。我穿巷过户,但见户户都几乎院门紧闭、人去屋空,偶有几个羌家小孩嬉闹着跑过巷子。在一巷口,我遇见一位羌族老人即顺便问道:请问这位老哥,这萝卜寨里没有小学吗?他说原来有,后来就改成羌王府了,孩子们每周都在山下住宿上学。

显然,老寨羌居不再是完全用于生活,而是作为一方古老文化列入保护,供人游览了,无怪乎本族人气远不及新寨那么旺,尽管新寨少了些青春的气息。这不禁让我想起有天午后,摄影界的润民君给我讲起的一次羌寨采风。当时他选定了拍摄一座大山上呈梯形分布的羌寨,他说那片山坡上的羌寨自河岸而上,依次坐落有四座寨子,每寨之间相距一段坡地,寨子愈高年轻人愈少,人烟也愈稀,爬到最高那个寨子时,人烟就已绝迹了。他说他一看到那座荒寨,一下子就陷入了创作的迷茫。他所讲的那些羌寨情形其实与这个寨子略有相似,只不过当我看见此寨那些坐如石像、行似猎户的羌族老人时,真还感觉到了他们的族脉仍在强壮如山的身体里默默流动,有如曲流于群山的岷江,不舍昼夜地奔出高山谷地,融入到了五光十色的山外世界。

而地震遗址就不会给人那种感觉了。古寨废墟残破一片,就跟庞贝古城、赫库兰尼姆古城一样,在山崩地裂的那一刻就永远地凝固成了人类灾难的伤痕和记忆。

遗址末端是一处平坝,平坝杂草丛生、三面临崖,其崖之悬如刀削斧劈,鸟兽难攀。

众山一览就日近中天了。在凭栏俯眺岷江大峡谷时,我才有了行走在云朵上的感觉,才发现挺拔于崖边的笔直巨松,居然是三树相依、命连一体的。缠绕在树干上的红色布条,新新旧旧层层叠叠,血祭般地绵延着羌人对这神一般生命的敬畏和膜拜,以及祈愿。

下山途中,攀岩山岩的羊群直将我的视线再次吸引了上去,我忽觉那山那寨酷似一匹骏马,新寨昂头老寨翘臀,尤其是那三棵高扬的松尾,仿佛奉了神的旨意,平衡地驾驭着骏马驮起阳光,驮着一个自古西来的高原族群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撒蹄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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