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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镇雄[组诗]

2015-07-22王单单

诗潮 2015年7期
关键词:镇雄货郎小学校

王单单

雨打风吹去

我老爹,年近花甲,在地里

仍想着去远方,劫回落山的太阳

我叔父,孤家寡人,在家里

自言自语,等那些多年未归的子孙

我族兄,携妻带子,在广东

一家人内心的荒凉,被机器的轰鸣声震碎

我大哥,埋骨他乡,在天堂

投掷石子,此时,母亲是一面伤心的湖水

我内弟,单枪匹马,在浙江

犹大的门徒,用罂粟花擦亮帝国的枪声

还有我,身无长计,在故乡

找故乡,二十九年雨打风吹去

大浪淘沙,一个家族浮沉千年

就这样,在生活的礁石上

被撞击得

丁卡琪

丁卡琪真的吻过我。唇印

在左脸上,像一颗生锈的螺丝钉

把我拧紧在城市的东郊

丁卡琪不一定叫丁卡琪

也许,她叫菊菊、翠翠或者花花

她以为,有了好的翅膀

就能在夜间飞行

东南西北地飞,低空展翅

羽毛,被灯红酒绿烧毁

丁卡琪去湖北探母,回来向我讲述

坐飞机的感受,她说

从天空看城市的夜景

光明,支离破碎

很多次,穿过东站,穿过上凹村

穿过污水横流的巷子,穿过丁卡琪

我就戳上了黑暗的肋骨,坚硬而锋利

出租屋里,我喝丁卡琪的半瓶劣质红酒

她倚着我肩,娴熟地吐出一口

纯白色烟雾,丁卡琪说像一袭婚纱

可惜,无法抓住——

丁卡琪坐在我对面

不言不语,像民航机场待航的客机

陈洪绶《杂画册》

小学校

秋天,夕阳剥下黄昏的皮子

晾晒在故乡的屋檐上。小学校

杂草丛生,乱瓦间流金碎淌

旧木窗,一张歪扭的嘴

含着一平方米天空,我逃出它

像半截骨头被吐在秋天的原野里

我的父亲,将我再次扔回小学校的胃里

被时代的胃酸腐蚀成一介书生

二十年了,小学校已不复存在

屋基里长出一片翠绿的玉米林

某个夜晚,我路过它

月光下,风吹玉米林

像孩子们的读书声

名垂千古

我时常在阳台上

用水写下自己的名字

颜筋柳骨的血管中

流淌的姓氏

清澈 透明

真想让它名垂千古

我便换用墨汁重写了好几遍

可是

我看到的

是笔画的骨头里

藏着的大面积黑暗

别 字

久不提笔

本想写一个家字

却不小心写成冢

天呀,这段时间

我都在想些什么

虽然,我知道

冢,才是人生

最后的家

但还是免不了

悲凉地

走到室外

一个人

躺在草地上

晒了一早上的太阳

卖铁的男孩 

他卖掉铁环、镰刀、马蹄铁

以及爷爷拐杖末梢的金属

他掘地三尺,翻出折戟沉沙的历史

他甚至奢想斜阳洒下的余晖

可以兑换货郎手里的风车

最后,他卖掉门扣

让风吹醒屋里空荡荡的黄昏

货郎走了

背影越发狭小而尖锐

像一枚银针

拔出一个时代胃病中的黑夜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

滇东北农村,一群饥饿的孩子

梦见自己变成铁

被远方带走

炼制成挂在幸福腰间的瓦刀

诗人小传:

王单单,生于1982年,云南镇雄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若干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大家》等刊物,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参加《诗刊》社第二十八届青春诗会,获首届《人民文学》新人奖、云南省作协第二届《百家》文学奖、2013年度《边疆文学》新锐奖等。

推 荐 语:

王单单的诗有着强大、丰沛的气场效应。诗中一方面充满了青春的躁动,同时又在或隐或显地叩问着社会、人群的良心。他对现实的关照、思考,有着人文和地理两个指向的独特性,使他的诗止于文本又达于人文。

——李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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