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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年旧事

2015-07-21吕凤君

山花 2015年12期
关键词:耗子松鼠老鼠

吕凤君

在乡下住会很寂寞的。有时寂寞了,我就会站到老屋的阳台上,看看院子里的老核桃树,看看那片花花绿绿的菜园子,心里就会敞亮许多。自从家里的猫失踪之后,这院子便又成了鼠类的乐园。老鼠上蹿下跳,东闻闻、西嗅嗅,刚刚啃光了秸杆上的甜玉米,花鼠子便窜进了菜园子,草莓果、小西红柿、还有那些嫩黄瓜都成了它们的牙祭。看到这些小东西肆无忌惮的样子,我就会想起许多久远的事。

大跃进时代我还是个小孩子,一些小老鼠就闯进了我的生活。小老鼠在米柜下爬进爬出,上锅台偷油,后来还差点咬掉了我的脚趾头。

那是个饥饿的年代,除了寻找食物,我能记住的似乎都跟老鼠有关。当时,我们那地方的人都很土,只知道耗子就是耗子,从没听说过什么叫老鼠,更没想过看见耗子该喊些什么。那时我感到最好玩的是看人家挖耗子洞。秋天到了,看到村里人争相去地里寻找耗子洞,便跟在人家屁股后去看热闹。因为挖耗子洞的人多,往往就会不知不觉地跟着走到很远的地方去。当看到有人找到了一个洞口,然后一点一点地将洞挖开,直到露出粮食,露出热呼呼的窝,小孩子们就会欢呼雀跃。尤其是看到了耗子,看到耗子被追得四处乱窜、吱吱乱叫的样子,小孩子们都觉得过瘾、开心。

那时的耗子是很可怜的,既没有许多甜玉米可供啃食,也没有菜园子可供玩耍,好不容易屯点吃食还要被挖出来,不仅吃不饱肚子,往往还会因与人争食而丧命。而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看挖耗子洞也是有危险的,有时眼看着一大窝粮食就要挖出来了,旁边却突然冒出一伙人,领头的会气势汹汹地说脚下这块地是他们村的,这地上的耗子洞自然就是他们的,甚至这洞里的耗子都是他们养的。每到这个时候,挖耗子洞的人会毫不客气地跟他们争论起来:什么这个村那个村的,这些地都是人民公社的。连耗子洞都不让挖,你们比大地主还厉害!对方立刻反驳说,你们才是大地主呢,都跑到人家院子里来了,还这么横!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少废话,赶紧走人。

看大人们打嘴仗是件很过瘾的事,无论他们说什么,小孩子都会跟着嗷嗷地瞎起哄。哪曾想,两伙人说着说着,竟然还会动拳头、扇巴掌,甚至抡起铁锹来。

我们看到把人打得像血耗子似的,我们这些小崽子再也不敢起哄了,先是躲得远远的,然后便一哄而散没了踪影。

说到耗子,我还会想起一个人来,他是我奶奶的亲弟弟,不管从哪论我都得喊他舅爷爷。我奶奶姓张,跟舅爷爷不同的是奶奶没有名字,后来因为嫁给我爷爷了,这才有了名字。我曾问过舅爷爷,你有名字,为什么我奶奶没有呢?舅爷爷说,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爷爷姓吕,你奶奶嫁给老吕家了,这才叫吕张氏了。

舅爷爷的话让我犯糊涂,我大着胆子问:我奶奶要是嫁给了耗子,那又该姓什么呢?听了我的话舅爷爷打了我一巴掌说,你这小兔崽子!这要是让你爷爷听到了,还不得打断你的细腿。舅爷爷说完这话竟然捋着少有的几根胡须笑了起来。看到舅爷爷笑了,我也跟着笑了起来。舅爷爷长着一双圆圆的小眼睛,下巴尖尖的,头发稀疏,那模样很像一只可爱的老耗子。

舅爷爷笑够了,突然问我说饿了吧?我给你切个青萝卜吃。我说我不吃萝卜,我想吃耗子肉。舅爷爷说哪来的耗子肉,耗子都饿死了。还是吃萝h吧,青萝卜甜。说着,他果真给我切了个长得不很大的青萝卜。舅爷爷虽然长了一副怪样子,但人还是很随和的。平时连走路都低着头,生怕踩死什么。就这样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竟然跟耗子结了仇。

那是一年冬天,天冷得嘎吧嘎吧响,连屋里的水缸都咧了嘴。一天晌午,舅奶奶坐在火盆旁纳鞋底,舅爷爷就坐在火盆的另一边,正闷闷地抽着旱烟袋,突然发现从旁边的米箱子底下窜出一只大耗子。舅爷爷悄悄地从舅奶奶手里抢过纳鞋底的锥子,然后猛然向耗子插去。耗子被钉到炕沿上了。看到它吱吱乱叫的样子,舅奶奶说赶紧放了吧,要不然就打死它。舅爷爷没有搭理舅奶奶,他吧嗒吧嗒地抽了一会烟之后,竟然当着舅奶奶的面给那只老耗子扒了皮,去了肠肚和头尾,然后用铁丝挑着放到火盆上烤了起来。烤了一会之后,他又找来酱碗,一边烤一边往上边涂大酱,直到把个老耗子烤得焦黄冒油,烤得满屋子都飘着异样的香味,这才就着烧酒把那东西吃掉了。

我曾问过舅爷爷,你为什么要吃耗子啊?他说耗子偷粮食,粮食多金贵!就凭这一点,就该扒皮吃肉。我问耗子肉好吃么?他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我不知道耗子肉究竟好不好吃,我一直想亲眼看看舅爷爷是怎么烤耗子肉吃的。后来,很快就发生了除“四害”的事,这让我知道了耗子就是老鼠,和苍蝇、蚊子、麻雀一块成了四害。在此之前,我只知道苍蝇埋汰,蚊子咬人,老鼠偷盗,却从没想到只会捡谷粒吃的麻雀也是老鼠的同伙,至于老鼠会传染什么疾病则闻所未闻。按理说,舅爷爷那时真该拿个除四害大奖之类的牌牌,可惜他没那个福分,大炼钢铁刚刚灭火,除四害的锣声还在敲着,我的舅爷爷就蹬腿归西了。

舅爷爷是属鼠的,那一年是他的本命年。可直到现在我还糊涂,那老头的死究竟是因为粮食匮乏呢,还是因为吃了生病的老鼠?

据说,从祖辈开始舅爷爷一家就擅长挖耗子洞。现在想来,这大概与舅爷爷祖上的经历有关。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当年我奶奶家有很多房子和地,是当地有名的富户。舅爷爷也曾跟我讲过他奶奶,也就是我奶奶的奶奶。说那时乡下早晨有卖大麻花的,专门找有钱的人家门口吆喝,每当挑麻花担子的要经过家门时,奶奶的奶奶便会先洗干净双手,再烧半锅水等在那里。见那油光四射的麻花担子来了,她便要上前翻来覆去地挑选一阵子,有时要挑最大的买上一根,买回来掰碎了做一锅麻花汤。更多的时候是只挑不买,直到卖麻花的人走了,她会立即跑到锅台前把沾满油的手泡到温热的水里。看见锅里浮上一层诱人的油星后,这时老奶奶就会打上一只早就准备好了的鸡蛋,再撒点绿色的菜叶,一锅既省油又鲜美的蛋汤就熬成了。

和奶奶的奶奶相比,舅爷爷的爷爷过日子不仅精细而且勤快。他干什么都讲究快,不仅干庄稼活快,连吃饭拉屎都快得不得了。有时大老远就往家里跑,不为别的,就为把一泡屎拉到自家地里。他自己干活讲究快,要求别人也要快,给他扛活的人常常因为活干得慢挨训斥。舅爷爷的爷爷精细得出了名,每年庄稼收割完了运回到场院上还不够,还要安排人拉大网似的到地里走一遭,把散落在地里的高梁穗、谷穗捡回来。而如果遇到了荒年、灾年,除了遗落在地面上的粮食要颗粒归仓外,连埋在地下的都不放过。每到这时,这老爷子会赤膊上阵,兴致勃勃地挖开田间地头的耗子洞,找到深藏在地下的粮食。在居家过日子上,这老爷子已经到了婆婆妈妈的地步。据说舅爷爷的奶奶每次做饭淘米时,这老头儿都要从她端着的盆里抓把米放回到米柜里,说只有这样才能积少成多。无论年景好坏,他都坚持夏天吃三顿饭、冬天吃两顿饭,并且是忙时吃干饭,农闲时吃稀饭。

因为常常跟着饿肚子,跟了他一辈子的老奶奶骂他是小气鬼、铁公鸡。然而正是这种近似苛刻的德性,让同样是闯关东的这一家子先富了起来,过上了殷实的生活。但令人遗憾的是,到了我舅爷爷这一代,家道突然败落,房子和地都瞬间蒸发了。

我没有见过的奶奶的奶奶和爷爷的爷爷,他们那些老前辈,都老早过上了地下生活。那时,村头的老榆树下有几丘老坟,坟的四周长满蒿草,那里有许多耗子洞。清明时节,舅爷爷会到坟前烧纸,还故意在耗子洞口燎上几把火。后来,就连这几个大土包也在深翻地时被人平掉了。

童年时的故乡是看不见山的,不像我现在住的地方,驻守在山坡上,和树木挤在一起,成了动物世界的一部分。我曾仔细观察过,和过去相比,现在的鼠辈是不怕人的,尤其是那种叫花鼠子的老鼠,不仅不怕人,还会房前屋后地跟人捉迷藏,甚至会跳到你跟前讨要东西吃。

我头一次见到这种小动物是在大跃进之后的那个鼠年,也就是我舅爷爷去世的那一年。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第一年,也是人鼠争粮、人与人争粮最残酷的一年。因为在乡下活不下去了,我便跟随奶奶、老叔一道被父亲接到城里,住在一个靠山的地方。刚到城里时,因为户口问题无法入学,我便把森林当成了玩耍的课堂。在森林里,我看到一只奇怪的耗子。这是一只全身灰黄、毛色油亮并且画有条纹的小家伙。它无论走路还是爬树,总是挪着细碎的脚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副很从容的样子。我见到它时,它正站在山坡上,捧着两只小爪子向太阳祈祷。它刚见到我时还有些忸怩,当见了几次面之后,它便不再害羞了。它远远地看着我,那神态好像是在看久别的朋友。再后来,我有意带点苞米、米粒放到它常出现的一棵树下。没过多久,这只奇特的小耗子便被我装进了笼子。

有一天,乡下的三叔来看奶奶,临走时说这孩子一时半会的也上不了学,任他满山遍野跑,还不如让他去我那住几天。三叔的话,让我乐得差点蹦起来。因为我实在是想到别人家做客了,到了三叔家不图吃什么好嚼果,但起码能吃几顿饱饭。临走时,我把那只小耗子拿给奶奶看,奶奶说这哪是耗子啊?这不是花鼠子么?

花鼠子,多好听的名字Ⅱ阿!在乡下的日子里,我一直在念叨它。回到城里,刚见到奶奶我就问,我的花鼠子咋样了?奶奶说,唉,真是的,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听奶奶这么说,我赶紧往煤棚子里跑。只见那个可怜的小家伙,早己饿死在笼子里了。晚上,父亲见我一副哭天抹泪的样子,便安慰我说不就是只耗子么?明天我领你去再捉一只。我说,不是耗子,是花鼠子。父亲说,好好好,那就捉只花鼠子吧。

转眼间礼拜天到了,父亲拎了把锹说,走,咱们去挖耗子洞去。说着,便用自行车把我载到一片山野里。我从没想到,父亲竟然也是挖洞高手。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和奶奶、老叔的户口落不上,所以就领不到粮证,没有粮证也就无法买到粮食。为了养活我们三个大活人,父亲除了开小片荒,挖鼠洞也成了他的爱好。那时,开小片荒属于搞资本主义,只能早晚下地,而挖鼠洞却可以大张旗鼓。一般来说,约上两个人到郊外,找片刚刚收割完的黄豆地或者苞米地,跟人家说两句好话,你就可以帮着“除四害”了。你拿着铁锹在田里走着,只要是突然隆起一堆松土的地方,不管它洞口有多大、有多深,你就挖吧,挖着挖着就会像肠子牵着胃似的挖出巢来。那巢或者是一团乱草,或者是一团干枯的豆叶,轻轻地拨开窝巢就会发现新的洞口,再继续挖下去,很快就会发现像大肚子似的粗大洞穴。洞里堆满了黄灿灿的黄豆,还有黄灿灿的苞米,并且都是分仓贮存着。看到这么多的粮食我又差点叫出声来。我问父亲,这是花鼠子洞么?父亲说,管它什么洞呢?只要挖到粮食就好。

跟父亲挖了几次耗子洞之后,我终于有了新的发现。有些老鼠从不在田间挖洞,它们宁肯跑远点,也要找长有树木、或者有坟头的地方打洞,并且把挖洞挖出的土倒得远远的,留的洞口也不大,如果你不细心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那洞口。但稍稍用心,你还是会发现破绽,洞口干净异常,并且己被磨得非常光滑。对于这样的老鼠,你发现了也没兴趣去挖,谁愿意挖一些盘根错节的老树?谁愿意动别人家的祖坟?

同样是挖鼠洞,我父亲与舅爷爷对待老鼠的态度却是不同的。舅爷爷特别在意老鼠的死活,挖鼠洞必须找到老鼠,不找到老鼠、不打死老鼠是不肯罢休的。而父亲却不主张杀戮,往往是只要挖到了粮食就行,至于能否找到老鼠根本就不是目的。有时明明看到老鼠就在眼皮底下,他也不忍心踩它一脚,就那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它跑掉了。

说来也巧,我的儿子也是属鼠的。儿子生性好动、天资聪颖,特别喜欢小动物。住平房时养过猫和狗,上了楼以后养过鸡,养过刺猬,自然也养过花鼠子。在他十二岁那个最热的夏天,因为天太热,我们敞开了窗户。儿子怕笼中的花鼠子闷着,便随意打开笼门。哪曾想,那小东西竟瞬间越过床头,又跳上窗台,然后从六楼跳了下去。儿子以为花鼠子自杀了,顿时抹着鼻涕哭了起来。为了安慰儿子,我给他讲了些有关老鼠和花鼠子的陈年旧事。儿子问我为什么非要挖耗子洞,耗子就那么该死么?儿子的话让我无言以对。

转眼间秋天到了,儿子突然问我,你不是要领我挖耗子洞去么,挖耗子洞好玩么?那正是玉米灌浆的季节,我在周边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可挖的地方。后来在离家不远的苗圃里发现了一片黄豆地,并且还在地头的草丛里发现了耗子洞。去挖耗子洞那天,我特意让儿子换了身迷彩服,戴了顶小军帽,还准备了军用铁锹。耗子洞很快就被挖穿了,可洞里除了一堆烂布片和碎纸条,只有几粒发霉的老鼠屎。儿子不解地问,怎么没有粮食和老鼠呢?我看了看远处说,老鼠嫌这地方太没意思,大概都跑到城里吃大餐去了吧。听了我的话儿子笑了,说那咱们回去吧,回市里去挖耗子洞。

回到市里天已经黑了。我和儿子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看着两边那些灯红酒绿的宾馆餐厅,很快就打消了挖耗子洞的念头。尽管老鼠出没在我们脚下,我们却无法打开管线纵横的地下世界。

和城里相比,山里的生活还是很有意思的。不用出门,就可以看到许多稀罕节目。看老鼠打架,蛇追老鼠,还有鸡飞狗跳的,只要站到阳台上,就能看到一出又一出的表演。在这些演员当中,我最感兴趣的是一只硕大的黑松鼠。

秋天到了,院子里的核桃树便成了它的舞台。它忽尔从一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枝头,用嘴巴衔起一颗核桃直接溜下树来,然后鬼头鬼脑地跑得没了踪影;忽尔又会顽皮地将核桃一颗一颗地拨弄到地下,又一路小跑地滑下树来,再迅速将果实运走。它飞舞着,跳跃着,有时像闪电般落到草地上,有时又从树下射入天空,没有谁能阻挡得了这精灵的脚步,也没有谁忍心中断这天才的表演。不过,这只黑松鼠并不是随便就上树表演的,只有树上结满核桃时它才肯展露才华。

这是一只长着白胡须和一撮白胸发的家伙,平时它很少光顾有人烟的地方,是一次偶然邂逅才让它成为这院子的一员。记得那个冬天雪特别大,我好不容易进了趟山,刚进自家院子就看见这只松鼠正在偷吃堆放在窗前的玉米。看房子的老头跟我说,你得换个地方存放玉米了,只要是松鼠看上了的东西,你就别想要了。我说多漂亮的一只松鼠啊!吃点苞米算什么?就当我养了一只宠物。后来我又去了趟山上,进了院子又看见它正在窗前啃玉米。见了我它先是晃了晃尾巴,然后大摇大摆地爬上了房。我想把散落在地上的玉米粒收起来。当我走到跟前才看清,原来这些玉米都是它吃剩下的。每粒玉米它都咬过,它只吃柔软发白的玉米胚,剩下发黄发硬的一小圈。

在喂养了一个冬天之后,这个小东西竟然真把院子当成自家的了。无论院子里有没有人,它都时常进来看看,围着树木玩耍一会。

院子里的核桃树算是棵老树了,但结果还是近几年的事。过去曾有朋友来捡核桃,说是现在流行赌青皮,想找几颗大一点的核桃赌一赌。还有的想找形状特殊一点的留着把玩,把玩核桃既可活胳经脉,也显得雅气有品味,这样的核桃很有收藏的价值。如果不是耳闻目睹,我很难相信一只黑松鼠会对这种坚果感兴趣,会非常巧妙地偷走满树的核桃。

与土头土脑的耗子和花鼠子相比,黑松鼠算是鼠类中的贵族了。一身黑礼服亮丽典雅,站立起来俨然一副林中绅士派头,屈下身去便成了高堂庙宇和老松之间的隐者。院中能常常出现这样一个精灵,真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但令我疑惑的是,它怎么会喜欢上硬如石头的核桃?莫不是这鼠性难改的家伙也学会了附庸风雅?

我曾暗暗跟踪过这只正在做案的黑松鼠,想找到那些被它搬走的核桃,但几次都被它溜掉了。我家院子后边山坡下有几棵老松,松树下是一户人家的祖坟。坟茔旁隐藏着几个很深的洞,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它曾经的家。

我曾幻想过,幻想着坟头能长出核桃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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