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步达生与“北京人”

2015-07-21李逍遥

科学家 2015年7期
关键词:周口店协和医学院

李逍遥

借着某盗墓题材小说被改编成网络电视剧的东风,“考古”又在近期成为了一个热门词汇。衣着酷炫的帅哥靓女,古老诡异的神秘古墓,危险恐怖的机关陷阱……这个不那么热门的学科,却因冠以了如上元素,而在这个夏日将人们刺激得连荷尔蒙都分泌得格外多。

而现实世界的考古却绝不是件浪漫的事。1927年,一位来到中国的外国专家命名了著名的“北京人”,而他的发现和判断在当时却被认为“胆子太大、证据太少”。

来自龙骨山的发现

这名外国专家名叫戴维森·布莱克(Davidson Black),是个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加拿大人。他被他的中国同行按照中国人的起名习惯称为“步达生”。

1919年,步达生被邀请来到协和医学院任教,担任神经学和胚胎学教授,教学之余,他还从事中国人的体质特征和古代人骨的研究工作;1921年,步达生正式成为解剖学系主任,直至去世。彼时,一如数十万年中的每一日那样,“北京人”仍默默静躺在某个洞穴深处,不闻世事变迁。

“北京人”的故乡在北京西南约50公里处的周口店龙骨山。一举成名前,周口店还是一个普通小镇,与世界的联系仅仅是一条蜿蜒的铁路。镇的东边,是一望无垠的华北大平原,西面和南面却是雄伟的太行山脉——龙骨山便坐落其中。

不同于太行山的巍然雄峰,龙骨山仅是一座馒头形的低矮小山,山上盛产石灰石,烧石灰是当地人的主要行业之一。相传,该风尚的形成可追溯至宋代。

上万年的沧海桑田,这些石灰岩在地下水的打磨下,形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洞穴和裂隙。而在这些洞穴和裂隙中,又藏有许多珍贵的动物化石,当地人将其称为“龙骨”。如果挖到了“龙骨”,便会将其卖到中药店作为药材或自己藏以备用。

20世纪初,有一包“龙骨”一路辗转,来到德国科学家施洛赛尔教授手中。

他在这包来自中国的“龙骨”里,发现了一颗很像人类牙齿的化石,那时候,达尔文的“进化论”已普遍被人们接受,“人猿同祖”的论断也已深入人心。然而,却鲜有人类化石作为证据,来证实人类进化的历史。

虽然看起来很像,但施洛赛尔并不敢贸然断定这块“龙骨”为人类牙齿。这颗牙齿却引起了另一位科学家——瑞典地质学家安特生教授的兴趣。

在当地一位热情好客的农民的带领下,安特生与奥地利青年学者师丹斯基一起,在龙骨山上挖掘了几周时间,带了很多化石回国。“我有一种预感,我们祖先的遗骸就躺在这里。”安特生曾对师丹斯基说。

在这些化石中,只有1颗疑似牙齿,并未发现人类化石,出于谨慎,师丹斯基将这颗牙齿称为类人猿的牙;1926年,师丹斯基重新整理化石,却又发现了一颗“明确的”人类前臼齿。

安特生兴奋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朋友步达生,他请步达生研究这个标本并替他写一份材料,以供他在欢迎瑞典皇太子访华的会上作报告时加以参考。瑞典皇太子访华之日来临,安特生借欢迎盛会之机向外界宣布了这一重大发现。不出所料,消息果然引发了轰动,有人为之欢呼,有人将信将疑。

1926年10月19日,步达生将一篇题为《亚洲的第三纪人类——周口店的发现》的论文摘要寄给安特生,同时也交给《中国地质学会志》、英国的《自然》和美国的《科学》杂志,并在上述三本杂志悉数获得发表。在论文中,步达生高兴地说:“早期人类在亚洲东部存在这一点,现在已经不再是一种推测了。”

不过,仍有不少人因为没有发现头盖骨化石而对步达生的观点不予认同。

“中国猿人北京种”

无论怎样,在龙骨山发现了古人类牙齿这件事情是值得重视的,于是,一项旨在进一步发掘龙骨山的计划在紧锣密鼓中出台。

步达生起草了一份报告,建议协和医学院领导从洛克菲勒基金会资助协和的经费中拿出一小部分供他进行周口店的挖掘工作。基金会要求:这必须是一项被中国科学界认可的项目,它必须有中方参与合作。

步达生便致函中国地质调查所负责人翁文灏和丁文江,很快就得到他们的肯定答复。

1927年1月3日,步达生接到纽约发来的电报,称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同意给周口店的工作拨款2.4万美元。在步达生的提议和联络下,中国地质调查所和北京协和医学院签订了协议,规定由基金会提供基金,中美合作,用两年时间系统地发掘周口店。协议书还规定,发掘所得的一切化石标本和文物归中国所有,不得运往境外。

发掘工作的第一年,就成绩斐然。瑞典古生物学家步林找到一颗完好的人牙化石,据步达生研究,这是颗成年人类臼齿。步达生根据它发表了论文,提议以一个新的拉丁文词汇“Sinanthropus Pekinensis Black and Zdansky”来命名这一新发现的化石人种,中文直译为“中国猿人北京种”,俗名“北京人”。

1929年12月2日,刚从北大毕业不久的我国史前考古学家裴文中在周口店龙骨山又找到了一件完整的乌龟壳样的化石,步达生根据周口店附近出土的肿骨鹿等更新世时期共生动物群化石,断定了这件头盖骨的主人生活在距今50 万年以前。

这具人头盖骨化石有力地提升了步达生命名的“中国猿人北京种”的科学价值。

在周口店的这一系列科研成果,还证明了1891年由荷兰人杜布尼在爪哇发现的被命名为“爪哇人”的原始头盖骨和腿骨化石的确属于人类,而并非像人们认为的那样属于猿猴——19 世纪末,宗教界对于爪哇人猛烈抨击,他们认为只有上帝才有资格造人,爪哇人头盖骨不过是一只猿猴的头骨。

“步达生不但证明了北京人是远古人类的祖先,还给爪哇人恢复了名誉,这是他最大的贡献。”中国地质博物馆研究员、“北京人”的见证人胡承志说。

解剖学家步达生

在考古业作出了重大贡献的步达生,本职其实是解剖科学。

在协和医学院的日子里,步达生最多的时间是待在中国地质调查所新生代研究室。这个成立于1929年由中西方科学家共同组建的研究室,于1953年改组为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研究室,又在1960年改为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

作为解剖学系主任,步达生为教学制备了一整套包括人脑切片、鸡猪胚胎连续切片的标本。后来,这些存放切片标本的箱子被协和医科大学的万选才教授保存了下来,展室成立后,这些打着胶带封条的切片箱就保存在一楼“步达生教授办公室”里。

同样也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步达生为神经解剖学和胚胎学两门课的实验奠定了基础,并为中国培养了第一代相关技术人员。

在那段日子里,每天下午4点,步达生便来到办公室上班,直到第二天早上七八点钟才离开。这种特殊的作息时间,使他很难与同事们碰面。胡承志回忆,办公室的同事们有时一天也见不着步达生。早晨临走时,步达生会留下一个条子,上面写着各部门应落实的工作,十分详细。

除了解剖科和新生代研究室的工作,步达生还兼有协和医学院行政委员会的事务工作。在“一把手”胡恒德回美国休假的日子里,工作便由在协和医学院很有威望的步达生代理。

猝然离世

生活中的步达生携夫人和一子一女,就住在北京的一条胡同——东总部胡同里,在其中一件普通的民房中,步达生过起了胡同生活。那时,东总部胡同有很多讲究的院落租给外国人

“北洋政府和清政府都有规定,房屋不能卖给外国人,那叫倒卖国土,”胡承志说,“所以他只能租。步达生租的那套房子里,冬天还有小锅炉可供自家烧暖气。”

东总部胡同离协和医学院不远,大约只有两公里多一点。步达生自己花50块钱,买了一辆黄包车,以每月10元钱的价格,包了一位人力车夫拉他上下班。就这样,他在北京度过了15年穿胡同、坐黄包车的舒心生活。

终日繁忙的工作,是步达生先天性心脏病的死敌。协和医院的心脏科医生曾规劝他不能再拼命,但步达生没有听劝。

悲剧就发生在步达生每日奋斗的“战场”上。1934年3月15日下午6时前,新生代研究室主任杨钟健还在步达生的办公室和他商谈工作,5时50分,杨钟健离开办公室。10分钟后,美国同事许文生于北京时间6时左右再次扣门进入步达生的办公室时,发现他已躺在那块蓝色的地毯上,突发心脏病而猝然离世。

猜你喜欢

周口店协和医学院
新乡医学院
《协和呼吸病学》第二版
同济大学医学院介绍
《协和呼吸病学》第二版
《协和呼吸病学》第二版
A Study of Blended-teaching Model in Medical English
包头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
以周口店石英制品和丁村尖状器为例 裴文中学术思想初探
组建“协和队” 促进社会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