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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血(外三篇)

2015-07-21

山花 2015年12期
关键词:电光鞭炮技工学校

陈 武

少年血(外三篇)

陈 武

少年血

少年的鲁莽、简单、偏执总是生发出血的气息,甚至和死亡十分接近。那段少年的日子,可能是阳光的,也可能是阴郁的,还可能是阳光和阴郁相间的。少年是奔跑的,喊叫的,疯狂的,还是扭曲的。“少年血”和打架斗殴有关,和盗窃敲钱有关,和结拜兄弟有关,往往又和不和谐不美妙的家境有关。轻度的违法让少年认识了手铐,成了派出所的常客。少年从旷课、逃学、留级、被开除一路走来,他好像是搭上了某部顺风车,速度很快,而自己根本无法下来。他嘴里叼着烟,稚气未脱,但手中常常拿着铁棍,腰里别着匕首,他好像随时要战斗,随时准备教训一切他看不惯的人。他看不惯的事情通常没有什么道理,也决不讲什么道理,他可以看不惯你走在他的前面,他可以看不惯你和女同学讲话,他可以看不惯你穿新衣服,他可以看不惯你脸长得白。因为他看不惯,他就一定要教训你一番,要么莫名其妙地打你一棍子,要么叫你掏些钱出来——一个学生又能有多少钱呢,不过,对于一个少年,他现在还只能敲同龄人的钱,他还不知道这叫“抢劫”。在少年时代,在少年之间,这叫“敲钱”——好像这有一点强行要求赞助的意思,你不是有钱吗,我没有,那就“借”一些来用用,不过,这“借”是不会归还的。

学校或学校的周围仍然是他的活动范围,也是他的势力范围。通常,这还是他曾就读过的母校,他熟悉这里,他觉得这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是安全的,进或者退,他完全有把握,他在打某个架之前,就已经设计好了逃跑的路线,通常要翻过墙头,越过河沟,逃到只有他自己熟知的深巷里——而这,又是他成长的地方,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犄角旮旯。

他的家就在这里。这是学校附近的“里运河”的岸边,从红卫桥看下去,这里的房子非常紧密,从开始的不规则,生发出了某种规则,一种弯曲的规则,一种低矮的规则,一种杂乱的规则,一种多种色彩拼接的规则。他的父亲是从事重体力活的劳动者,都是码头上的活,要么干码头上的搬运,要么拉平板车。母亲则通常没有工作,唯一的工作是生孩子,生了女孩不行,一定要生男孩,生男孩不被别人欺负。他的家就在这一片房屋当中,简易平房,家里没有几样家具,墙上贴着史泰龙或某个大明星的画报。他上面有几个姐姐,或者还有两个弟兄——这是他不被别人欺负而却可以欺负别人的资本。不过,一两个兄弟是远远不够的,他还有一群拜把子的兄弟,有排行,有绰号。渐渐,大家都忘了他真实的姓名,只知道他的绰号,刘三,他以这个绰号为荣,为傲,他把绰号视为自己的番号,他尽量地让自己的绰号或恶名远播——这样,别人就会害怕,就会畏惧,就会束手就擒。

一场著名的斗殴就是他的资本,多次被关进号子的经历更能显示他的资格,他拜从“宫”(牢)里出来的为大哥,跟在他后面混的是他的小喽啰。他一直想做老大,可是手里没钱就没有人跟在他后头混,于是他还得想着法子赚钱。敲钱当然是最直接最省力的了,可是仅凭这个弄不到几个钱,于是他就打附近车辆厂、轴承厂、减速机厂的主意。通常在晚上,或者星期天,他会带几个小兄弟翻墙去到厂里,把厂里的原材料铁锭弄出来,或者从机器设备上把值钱的金属元件卸下来,然后卖给废品收购站。他的多数钱都是从废品收购站出来的。他从没进过银行,他也不需要银行,废品收购站就是他的银行,他从这里能够心满意足地换得数十甚至上百的票子。那时候,人民币最大的面值是十元,如果搞一次能到废品收购站卖到十张十元,其收获是令他又惊喜又害怕的——不过,很快他就会忘了,他把这些钱砸在了买烟和进出几趟小饭店上,之后很快就花光了。于是,他总在期待下一次。

他在派出所的几次进出,不是和打架斗殴有关,就是和废品收购站有关。他是在一次去废品收购站卖东西时被蹲守的公安人员抓住的,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当场指认了他。不过,这次只是拘留几天,他就被放了出来,出来的时候,他受到了同伙的热烈欢迎。原来,在里面他没有交代出一个同伙,而是把事情一个人全领下来了,他的“义气”获得了圈内的高度评价,为他赢得了“口碑”,他被弟兄们认作“英雄”,自此,他也以“英雄”自居起来,摆起老大的谱来——确实,他已经成了老大了,他手下的喽啰越来越多,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跟着他。敲钱的事情他不干了,盗劫工厂的业务也不用他亲自动手了,他成了一个指挥,一个司令,只要动动嘴,就有手下的弟兄帮他干这干那,弄来的钱要全部交给他,然后由他论功行赏。有时,他的弟兄冒犯了别人的地盘,被打了,这时,他要出面摆平,摆平的方式有两种,要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方式。方式如下:第一种方式,如果对方的势力比自己大,自己斗不过人家,那就要在饭店里摆一桌赔礼,通常会有第三方从中协调;如果觉得对方实力不如自己,自己完全能够对付,那么就以双方打一仗来解决,通常他们会约在这个城市的城南体育场,各自都拿着铁棍、砍刀,像古时冷兵器时代的两军对垒。听到“打”的号令,两方同时发起冲锋,混打在一起。谁打败了,就要把自己的地盘让给对方。公安人员得到消息会过来制止,约架的双方各自抱头鼠窜。

他,当然还会为女友出头打架。一旦他感觉他的女友受“欺负”了,他就会立刻毫不留情地把对方打倒在地。在录像厅,在歌舞厅,在溜冰场,他常常大打出手,原因可能是别人不小心碰到了她女友,他女友和别人吵架,别人多看了他女友几眼——这些,都是他足以要教训别人一下的理由。在这些娱乐场所打架,总是会给商家带来损失,可是商家不敢怒也不敢言,还要赔上笑脸。要想今后安稳,那就交“保护费”吧。从娱乐场所,到车站码头,到批发市场,他的“保护”范围越来越大,他的“保护”名目越来越多,反正,只要交钱就没事,只要不交钱就有事。他不断地感到他的“事业”在壮大。他头上的疤痕,他腿上的刀痕,他缺的一截手指,都是有故事有来历的,说起来“气壮山河”,听上去“惊心动魄”。对于这个帮派的晚辈,他就是“传奇”,他就是“英雄史诗”。是的,他终于成了一个帮派的老大。这时候,他看上去更像一个生意人了,他的业务向贩卖黄色录像带、走私等拓展,他还准备把某种新鲜时尚玩意“毒品”从沿海地区向内地引进……

人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公判大会上,地点正是他当年“战斗”过的地方——城南体育场。按照要求,本城各个单位都要派人去参加。他以前读书的学校派出了他当年的班主任。当然,他没有看到他的班主任,只是班主任看到了他。他的视线从黑压压的人群中掠过,他在找他的亲人,可是,他显然很失望,尽管他家周围的邻居劝他的父亲(母亲据说早已被他“气死”)去见他最后一面,他的父亲毅然决然没有去。公判大会来了很多人,主席台下黑压压的一片,那天公审的不止他一个,有他自己团伙的,还有其他团伙的。他们都被戴着口罩的武警战士押着,两个战士押一个人,战士的手上都戴着雪白雪白的手套。在听完长长的一串审判辞之后,大家听到最清晰的是最后两句:判处死刑,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接着,他耷拉着脑袋,被押上了一辆东风大卡,去位于城西的打靶场,顺便说一句,此地的火葬场就在打靶场附近。从城南到城西,有很长的一段路,这一路可以说是公判大会的延续。开在最前面的那辆东风大卡的车顶安着一个大喇叭,一路都在响,好像是把先前的审判辞录了下来,正在循环播放。一路上还是吸引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枪毙人了,枪毙人了!”有些人很兴奋,争相传告。一路上,开始有人从一辆警车上下来,在每个路过的单位门口贴布告,每张布告上远远地就能看见一个血色的大勾,布告下端是本城中级人民法院院长的签名。

公判大会那天,天空一直是阴郁的,它很像那个少年(或已走向青年)曾经的脸。1983年,枪毙人的消息传得很快,我坐在小学的某个教室里,听班主任老师讲到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我则借用苏童一篇小说的名字,讲了另一个关于“少年血”的记忆。

技工学校

仿佛有铁质的气息密布在技工学校的上空。如果说普通高中还是绵软的,浪漫的,伴随着准备高考又没有多大希望考上大学的半紧张半松懈的状态,那么技工学校则是毫不犹疑地毅然决然地向工厂挺进的。进入技工学校,多少有些无奈的意思,有些失败的意味,进入技工学校,便意味着和大学彻底无缘,今后也很难进到坐办公室的单位,比如机关、学校、医院。进入技工学校,意味着一辈子就是“工人”身份——即便不干工人的活,那身份也很难转成真正的“国家干部”,运气好的话弄个“聘干”就不错了。同样不读大学,读中专的命运就完全不一样了,读中专,如果是农业户口,中专毕业就成了城镇户口,不仅如此,身份一下子就成了国家干部,能够实现户口和身份的双重跨越。可是,中专的录取分数往往比一个重点高中的分数还要高,这对于许多迫切要改善当前家庭境遇的人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最佳选择。无论是来自农村还是城市,考上中专几乎是解决了一个人今后所有的现实问题。甚至还有许多学生是高中毕业考中专学校的,一般来说,初中毕业读的中专是四年制,高中毕业读的中专是两年或三年制,前者称“小中专”,后者叫“大中专”。技工学校存在于普通高中和中专的夹缝中,普通高中如果考不上大学,其实从学历上并不比技工学校高,因为技工学校的学历按规定可以“相当于”高中学历,但是,读普通高中却具备了技工学校不具备的发展的多种可能性:一,可以复读,一年考不上,来年再战;二,至少可以多学一些书本知识,为考电大、职大、夜大、业大、函大、自学考试(后来才有)奠定一些基础,而技工学校,虽然文化课也学,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已经放在了技术学习上,为毕业进工厂做准备。技工学校的学生其实就是半个工人,在学校的一半时间是到工厂“实习”,所谓实习其实和工作也没有太大区别——区别就是不拿钱。

技工学校的学生和其他学校的学生是有很大不同的,一般很容易就可以辨认出来。他们不仅着装不同,在气质状态上也有很大不同。他们穿的是工厂的工装,手上戴着满是油渍的纱手套,身上散发出工厂特有的机油和铁锈的味道,脱下手套,那本来纤白的手已经粗糙,还有缕缕被拉伤的痕迹,手指甲和手的细纹处永远有洗不干净的油斑——尽管用汽油洗了很多遍。而且他们多显得少年老成,有的为了和师傅混熟,搞好关系,也抽上了烟,嘴里谈论的是学徒,锻工,焊工,车工,翻砂工,三级工,二级工——这些,已经成了和自己人生的相关的专属名词。走进工厂等于就是走进了社会。和工厂的大姐大妈在一起,他们常常成为开玩笑的对象,当然,只是玩笑,没有恶意。然而,在和女人的玩笑中,他们得到了另一种成长,一种不再羞怯的更加男人的成长。

技工学校的学生出了校门就不愿意穿校服了,他们更愿意人们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学生,一个孩子,而不是一个为了去工厂而时刻准备着的第二梯队。从内心里,他们对隔壁的高中还是有着眺望的,尽管隔壁的高中是这座城市的“第十中学”——一个极其普通的高中,可是那朗朗的书声和上课铃声听上去还是略显得轻盈,不像技工学校那么沉闷——有点像工厂的上班钟声。况且,这所技工学校除了一个代培的班级有女生,全部都是男生的天下,搞文娱活动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只能打篮球,踢足球。隔壁高中女生的欢呼声,嬉闹声,有时成为技工学校某种气氛的调节,某种刚性的柔化。

渐渐的,他能够从众多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她”的声音,他从留意这个声音,到熟悉这个声音,再到追逐这个声音。通过这个声音,他甚至知道她在干什么,她的心情是好是坏。他还通过她的声音猜测和臆想她的模样,他还通过臆想她的模样臆想她的发式和着装。他在技工学校的三年就是靠着她的声音度过的,她的声音成为了他的一首诗,一个蓝天,一个冬日里的暖炉。他很想翻上墙头看看她的模样——真实的模样,可是墙头太高太高,上面还布满了玻璃碴、铁丝网。他还曾到隔壁那所高中的校门口去等她,可是在放学汹涌的人群中,他没有找到一丝关于她的讯息——她好像不存在。她只在围墙的另一边存在。

火 车

(这是可以把心带向远方的火车,少年总是试图看清楚火车上旅客的脸,可是火车开得实在太快,好像火车就是火车,没有载客,一个劲地向前飞奔。)

站在铁轨边,在火车飞驰而过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有人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少年在往火车的车窗里面张望。火车轰隆隆的声响打破了南山靶场山脚下的某刻宁静,却在渐行渐远中,把更加深刻的寂寞丢在了轨道两边。火车是外面世界的一阵风,吹过就走了;火车是外面世界闯入到这个相对原始和隔绝世界的具有现代意味的事物,它从不停留,它只留下一串长烟,随着长烟的迅速消散,它好像从没有经历过。

更多的时候,军中少年是在夜晚睡觉的时候,听见火车经过的声响。白天,火车经过的轰鸣声被嘈杂的训练声、广播的大喇叭声覆盖了,只有到了夜晚,火车的声音才清晰起来。睡在床上,听着远方传来的火车声,寂寞的心虽然更寂寞了,却生出一丝无法言明的美丽情绪。在月圆之夜,听着火车声,少年知道,这美丽的心情叫“想家”。其实,少年的故乡那时并没有通火车,可是,火车好像天生的和故乡有关,和离别有关,和站台上的泪水有关。此刻,唯有火车可以和内心最柔软最私人的某个意念联系在一起。

火车穿过的夜晚,好像周围的世界空阔了许多,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未名方向,火车的声响是一个温暖的存在,是一个思念的存在,是一个克服着寂寞又更加寂寞的存在。少年常常在聆听火车声中睡熟……好像火车真的带他到了一个远方。

从南山靶场回来的途中,军中少年喜欢坐在离铁轨不远的地方看火车,看绿皮车厢的火车——时间常常很紧张,少年还想在铁轨边多坐一会儿,多看一会儿,多沉思一会儿,可是思绪总是被猝不及防的集结号打破。站起来,拍拍屁股,好像自己从远方或另外一个时空回到了此时、此地。

夜晚站哨的时候,少年随着火车的声响,喜欢向远方的暗黑处眺望,此刻,他内心的一掬,在轻风抚过的夜晚空灵了起来,飞扬了起来,他的心好像正随着那火车驶向远方——不一会儿,他的心又会随着那火车声音的远去而落了下来,落在了眼前,落在了当下这个夜晚。有时,军中少年会在副连长住的三楼眺望远方的火车,此刻,不仅是能够听见火车的声响,还能够看见火车一格一格亮着灯的车窗。结束了和副连长杨治卫关于文学、周易、中医等话题的彻夜长谈,从满是香烟味的寝室里走出来,外面的空气暖暖的,和煦的春风吹得让人既兴奋又美好。此刻,有一列火车经过,我站在走道的阳台上注视着它,直到它从我的视野里面一点一点消失。躺下,打开收音机,一个叫“今夜不设防”的电台节目正在播放齐秦的《外面的世界》。

鞭 炮

(鞭炮炸响的声音是一条时光穿越的隧道,它一下子就把你拖到少年时的某个场景和经历之中,连彼时的心情都一并被唤醒。)

买鞭炮就要去闸口,对于过年的隆重心情来说,仅仅在“淮拖”(淮阴拖拉机厂)的日杂店买几串鞭炮是不够的——不是数量不够,而是重视程度不够。闸口是这个城市日杂百货聚集的区域,紧贴着里运河,许多从船上运来的货品就在这里上岸,岸边自然形成了一间间商铺,一个个店家。闸口当然不只是卖鞭炮,卖鞭炮也只是过年的时候会有一阵子生意,平时,这里主要卖一些铁器、农具和生活用品。虽然鞭炮的生意时令性很强,但商家都不会放过这个生意机会,一家挨着一家,整个闸口会有很多卖鞭炮的商家。说是卖鞭炮,其实,商家卖的品种不止是鞭炮,还有一些烟花,只是,那时候兜里没有多少钱,对烟花的认识也是模糊的,或者根本不敢想不去想。烟花——那是多么不靠谱的“鞭炮”啊。因此,少年时只有对鞭炮的认识,没有对烟花的认识。各个店家的鞭炮看起来都差不多,但还是愿意从这一家逛到另一家,仔细看,然后再往下一家。其实自己心里清楚,兜里的零钱能买几串鞭炮呢。在店门口,经常有小孩“试鞭”,就是将刚买的鞭炮舍几颗下来点了炸,看看声音够不够响,如果响就再买,如果不够响就买其他厂家的。经验表明,湖南浏阳的鞭炮要比江苏建湖的鞭炮响,差别在于,浏阳的鞭炮是“电光鞭”,建湖的鞭炮是“土鞭”。电光鞭不仅是响,在晚上炸还可以清楚地看见“电光四射”,而“土鞭”则看不到“电光”,好的土鞭看到的顶多是“火光”。电光鞭生产的成分和土鞭也不一样,把一颗鞭炮掰成两段可以看见,有亮晶晶金属状粉末的是电光鞭,只有红火药的则是土鞭。因此,如果能买电光鞭尽量买电光鞭,这样,晚上炸起来会比较有面子,一炸一闪亮,而且够响。只是电光鞭的价格要比土鞭贵不少。买到上乘的土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和电光鞭比,仅仅是响度和亮光的差异也就罢了,主要问题在于,土鞭会出现一些炸不响的情况,这里面有技术原因,也有质量原因。如果把没有炸响的土鞭掰开,通常发现里面全是泥土,而看不到红的火药。

去闸口要走很远的路,对于一个不大的城市来说,一路走一路看,要走上一个小时应该算是挺远的了。事实上也如此,从农垦大院出发,经过63车队、淮拖、后勤部15分部、清江商场、五交化、水门桥,这等于是从城市的西面走到了城市的东面。但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买鞭炮的劲头是很足的,对于过年,除了好吃的和新衣服,以及和往常完全不同的气氛,鞭炮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在年三十的晚上,吃完年夜饭,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大院里的伙伴一起炸鞭炮,不是一串一串地炸(那多浪费啊),而是一颗一颗地炸。一节夏天没用完的蚊香,一根手套上拆下来的棉线,或者一支大人给的香烟(这是多么开明的家长啊),就是我们炸鞭炮的火源。一边走,一边扔点燃的鞭炮,那暗黑中的小小火光,一瞬间照亮了背后冻得通红而满足的笑脸。

鞭炮买回来了,只是两串,还是土鞭,不过,这土鞭已经有别人试过了,还是很响的。手里的零钱买两串电光鞭是不够的,买两串土鞭则有余。买回的鞭炮我放在了一个铁的旧文具盒里,我在想,有零钱了我还要去闸口买鞭炮,现在是“元旦”,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我要多攒一些鞭炮——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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