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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依然活着……

2015-07-18魏锋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5年4期
关键词:貂蝉路遥

魏锋

引子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要为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些平凡的世界里,也没有一天是平静的。”根据路遥小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把人们又带到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用自己的经历和笔触塑造了一批通过奋斗改变自身命运的青年形象。路遥曾经说一个人活着就要不断追求崇高。生活中,永远也不乏孙少安、孙少平这样的奋斗者。这部获中国第三届茅盾文学奖的文学作品,是一部全景式地表现中国当代城乡社会生活的长篇小说,以上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十年间为背景,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以孙少安和孙少平两兄弟为中心,刻画了当时社会各阶层众多普通人的形象;劳动与爱情、挫折与追求、痛苦与欢乐、日常生活与巨大社会冲突纷繁地交织在一起,深刻地展示了普通人在大时代历史进程中所走过的艰难曲折的道路。

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两会上提及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时说:“我跟路遥很熟,当年住过一个窑洞。路遥和谷溪创办《山花》的时候,还是写诗的,不写小说。”随着同名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正在热播。笔者再次采访了这位作为路遥曾经的同事——传记文学《平凡世界里的路遥》著名作家张艳茜,看路遥如何走出平凡的世界。

“路遥”回来了……

“现在大街小巷,人们谈论最多的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您是否对电视剧很关注?您是为路遥著书立传的第一位作者,您为什么要为路遥写传记?”没顾上寒暄一句,笔者带着一串串疑问开始采访这位路遥曾经的同事著名作家张艳茜。

“我为路遥作传的过程更像是对一个生命的追溯,我时时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感染着,无论顺境或逆境,路遥都能保持一份淡然的心态坚持不懈地追求,这种精神用伟大形容并不为过。”采访中,张艳茜几度眼睛湿润。

“老实说,我从未坚持看完过一部电视连续剧,这一次,却每晚准时坐在电视机前。有几集在观看当中,泪水禁不住流。这部电视剧的音乐也在吸引着我,不想错过地一次次听:‘山,挡不住,挡不住,挡不住云彩;神仙,挡不住,挡不住人想人……更吸引我的,就是‘路遥用深沉的声音朗诵:“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

1985年,张艳茜与作家路遥成了陕西省作协的同事。那时,路遥已经从《延河》文学杂志社调到创作组从事专业创作,并开始写作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

“刚进入作协,我是《延河》的小编辑,定格在我心中的路遥形象,最强烈的就是一手拿根黄瓜或大葱,一手拿着馒头,而且是疲惫不堪的形象。到他去世前的半年时间,我家所在小院门前,是院子里所剩不多的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路遥在正午阳光洒满的时候,常常坐在一把藤椅上,闭目养神,享受阳光的温暖。想象一下,就是这样一个天天在你眼前出现的,曾经健康的生命突然间从你眼前消失,对活着的人内心的冲击,就像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张艳茜强忍着泪水和笔者交流,她说,创作《平凡世界里的路遥》后期,曾几度哽咽、几度落泪。“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我认为,以顽强的意志,永不停息地追寻下一个更高目标应该就是路遥精神的核心。而路遥的一生,由于创作出了恢弘的《平凡的世界》,具有了永恒的生命价值。”张艳茜说,她为路遥写传记,很有压力的,但同时也备感荣幸。

1992年11月17日,在建国路83号陕西省作协大院,潮湿阴森。那天中午时分,张艳茜在院中冰冷的水池边洗菜准备午饭,一个同事凝重地走过说:“路遥去世了!”

“路遥去世后,有一段日子,我经常恍惚地感觉,他还会再次出现在省作协院子里,依旧沉重而稳步地走着,坐在院子里一把旧藤椅上晒太阳,我还想象着,我会匆匆的走向他,不再怯怯地叫他老师,我会说,路遥,我要重新和你交往。他听了,一定会宽慰地、真诚地、无声地笑,他会说,这也是他渴望的。”……采访中,张艳茜向笔者讲述那天的场景,不禁潸然泪下。

张艳茜说:“噩耗传来的下午,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早冬的雪花,无着无落。人流在雪花飘舞中不断地涌进省作协大院,我居住的小四合院,挂满了挽联挽幛。路遥的灵堂就设在这个院子的东面空置的房子里。这个房子的隔壁北边就是路遥的工作室,他在那间几乎不见阳光的狭小工作室里,修改完成了不朽的《平凡的世界》。”张艳茜告诉笔者,当作家路遥放下笔走出他的阴暗潮湿的写作间,片刻的休息时也不忘告诫我,要努力建设自己,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要追求崇高的东西。然后,向我推荐他喜欢的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作品《百年孤独》。那一天,路遥也是用深沉而真挚的声音,流利而庄重地背诵出《百年孤独》中的段落,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敬的光芒。

张艳茜说,作为路遥曾经的同事,她不仅是在看电视剧《平凡的世界》,而且还在看孙少安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一定会变的”,在看孙少平坚定信念要走出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随着剧情的展开与深入,剧中仿佛看到的就是作家路遥自己,一个重新回到黄土地上却不甘失败的路遥;一个“几十年在饥寒、失误、挫折和自我折磨的漫长历程中,苦苦追寻一种目标”坚韧的路遥;一个不敢享受成功的喜悦,不断地艰难跋涉和远行中孤独的路遥;一个早晨从中午开始,在省作协院子里左手一根大葱或是黄瓜,右手一个馒头当午饭苦命的路遥;一个为实现20岁时的幻想——完成一部“规模很大的书要在40岁之前”伟大的路遥……

“路遥回来了,一个重新回到黄土地上却不甘失败的路遥回来了!……”张艳茜喃喃自语。

我满怀真诚,客观还原了平凡世界里的路遥

“几天以前,我在榆林清涧县调研途中参观了路遥纪念馆,参观之后很有感慨,很受震撼,我一直和随行的同志讨论‘路遥的意义是什么。”“路遥自小家境贫寒,在农村务过农、在小学教过书,可以说没有任何背景。作为一名文学青年,他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在艰苦的环境下不懈追求,一步一个脚印地创作,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超越,最终实现了自己的人生梦想。”“身处劣境却不断挑战苦难自强奋斗,这是路遥精神的核心价值。我坚信,陕西的厚土一定能够培养出更多的‘路遥。”

——这是在2013年5月7日召开的陕西省作协第六次会员代表大会上,陕西省委书记赵正永面对400多名陕西作家代表所做的讲话。他认为,路遥的人生轨迹和精神特质,通过他的文学作品和艺术形象广为传播,激励着无数年轻人去改变命运、追寻梦想。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的今天,人人都可能有出彩的机会,人人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在“平凡的世界”创造出不平凡的业绩。

“他是一个优秀的作家,他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他是一个气势磅礴的人。但他是夸父,倒在干渴的路上。他虽然去世了。他的作品仍然被读者喜爱,他的故事依旧被传颂。”著名作家贾平凹如是评价路遥。

张艳茜与路遥共事,是路遥的学生,也是路遥的朋友,曾经挂职陕北,对路遥生活过的黄土地有着真切而丰满的体验与感受;作者踏遍了路遥生前足迹所及的山山水水与角角落落,获取了鲜为人知的第一手私密信息,还原路遥并审视路遥,使一位出身寒微却不屈服命运的人民作家复活于娓娓道来的生动文字之中。

2013年4月,陕西人民出版社隆重推出张艳茜历经两年多时间采访撰写的路遥的长篇传记《平凡世界里的路遥》,在这本书中,既有对路遥作品《平凡的世界》笔下大亚湾煤矿的原型的介绍,也有路遥日常生活中人、情、事、物的点滴记录,文字朴实自然,真情实感自然流露。

2013年5月10日,在陕西省作协第六次会员代表大会结束第二天,闻讯《平凡世界里的路遥》这本书即将上市,笔者专程拜访张艳茜老师,拿着她的签名书,笔者又重新开始一字一句地走进《平凡世界里的路遥》这本书,在作家张艳茜的生动文字中感动不已,心绪难平。

2009年。张艳茜着手写路遥传记,她重读路遥的所有作品及研究资料,在完成第一步案头准备工作后,重走了路遥曾经写作和生活的铜川、延川、延安、甘泉、榆林等地,想方设法阅读了路遥的个人档案,还耗费时日重走了一遍路遥辗转陕北的创作之路,循着路遥的人生足迹走上一回,借以感受路遥的生命体验。

在陕西省作家协会28年时间,她与路遥同事7年,在《延河》杂志社,历任编辑、副主编、常务副主编,编审。从1986年开始从事创作,发表小说、散文、文学评论及报告文学二百余万字,2007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散文集《城墙根下》《远去的时光》长篇小说《貂蝉》,长篇纪实文学《平凡世界里的路遥》,张艳茜用心为他人缝制美丽“嫁衣”,在从事创作上,更没有忘记把笔端更多的墨汁留给他人。

“我的文字,也许没有书写出路遥文学人生的精神高度,但是,我满怀真诚,客观还原了平凡世界里的路遥,坎坷又不平凡的一生,表达了对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路遥无限的崇敬。”张艳茜说。

自己就是平凡世界里的那个渺小的角色……

《平凡的世界》中百分之九十的人物都有原型,也就是说它逼近生活的真实,读者可以通过他的作品多角度解读社会、剖析现实,显然这已经超越了文学本身的意义。此外,路遥以坚韧的姿态面对青少年时的苦难,以淡定的心态面对人生的成功和荣誉,这本身就是一种价值的体现。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山东济南是位于山东省中西部,北临黄河,南依泰山。该地区有着4000多年的历史,是龙山文化的发祥地。张艳茜于农历癸卯年三月初三出生在山东省济南市一个普通的家庭。“看正在热播的《平凡的世界》电视剧,随着剧情我也回到了从前,自己就像平凡世界里的那个渺小的角色一样……”采访中,张艳茜向笔者介绍道:

“我很幸福,我有三个家乡,一个是出生地山东济南,一个是黑龙江省绥化市四方台镇腰屯村,再一个就是学习生活工作的陕西。”张艳茜高兴地告诉笔者。1970年,张艳茜7岁的时候,随父亲在位于陕西省华阴县桃下镇的企业——十冶子弟学校就读。从小张艳茜就是一位乖巧伶俐的孩子,张艳茜勤奋好学,成绩优异。

“1980年,我以7份之差高考落榜……”回忆起往事,张艳茜说,高考落榜对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很下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几番周折,先是托熟人找关系进了华阴县的岳庙中学,随后又回到十冶子弟中学开始了漫长的补习。

“我非常感谢我的语文老师李家苞先生,在1981年离高考不足五个月的时间,李老师为我联系了西安市85中的高考文科补习班。”那一年,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考上大学。“补习真的很难熬,每天起早贪黑地匆匆步行三站路来到85中上课。”张艳茜说,当时自己苦恼的不在于每天的辛苦奔波,而是与借住在陕西师大,与大学生在一起时我无法克服的自卑。她在《纪念我的高考》一文中写道,走在校园里,我总觉得芒刺在背,仿佛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这个身分不明的人;在食堂打了饭坐下时感觉自己“鹊巢鸠占”;深夜回到宿舍,人家为了我屏气息声,我则为自己一个“外来户”破坏了人家的和谐快乐气氛而懊恼不已。有一天上晚自习时,他们的辅导员发现,他们班上多了一个特殊的学生。年轻的辅导员态度很和蔼地问我备考的情况,我却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地回答着,感觉那一刻满教室的大学生都在嘲笑我这个无用的补习生。

功夫不负有心人。1981年9月,张艳茜以优异的成绩被西北大学录取,学习汉语言文学专业。

上大学期间,张艳茜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始终没有停止对知识的涉取。“上大学时,父母每月给我20元钱的生活费,这已经是我们家很大的一笔支出了。好在当时国家有助学金,我只要用20元钱的六分之一补贴伙食费,就足以吃饱饭了。其余的除了购买生活必需品,都花在买书上了。”张艳茜说,当时图书很便宜,许多只有几毛钱,至多一两块钱,在浓厚的学习环境中,她阅读了大量中外名著,到毕业时,大学期间看过的图书竟然打包了好几个纸箱的书籍。

张艳茜告诉笔者,在西北大学上学期间,她最大的收获是读书。她怀揣远大的抱负,梦想毕业做一名教师,每当想起自己的理想,她都会感到自豪,更加让她如喝似饥地吸取更多更广泛的知识。

与路遥同事,拥有了一份缝制美丽“嫁衣”的工作

1985年,从西北大学毕业后,张艳茜并不是一位作家,而是拥有了一份缝制美丽“嫁衣”的专职编辑工作,在陕西省作家协会《延河》编辑部任编辑。

“在我没有分配来陕西省作家协会当编辑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走写作这条路。”张艳茜告诉笔者,刚参加工作那段,她对搞创作或从事与创作有关系的职业,认为是需要天分,她以为自己那根文学创作的神经天生就是残缺的,而且也没有健全。

之后的二十八年工作中,张艳茜走上了编辑兼写作的的人生之旅,最主要的工作是专注而卓有建树地为人做嫁衣。

“我热爱编辑工作,爱得无可就药。”聊起编辑工作,张艳茜感慨地说,她从参加工作一直在文学期刊编辑岗位工作,屈指算来28年了。

“每每看到各种期刊上赫然排列着他们的名字,刊发着他们的作品,或者了解到他们荣获各类奖项的消息,我都为他们取得的成就感到欣慰。”比如杨争光的小说《蓝鱼儿》《符驮村的故事》等;比如奠定叶广芩家族小说地位的最初的几篇《本是同根生》《祖坟》等。还有许多全国著名作家的作品,都有在《延河》上刊出。每年,《延河》的小说、散文被《新华文摘》《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散文海外版》等选刊转载量均在15篇次以上。张艳茜说,28年时间,张艳茜编辑的文学作品字数有30000万字左右,这些作者先后成为作家不计其数,其中相当一部分作者已成为著名作家,活跃在当今文坛。

“这么多年来,我沉湎于文字编辑这个世界不能自拔,从中得到的滋养和满足,经常使我忘却现实生活中种种苦痛与忧伤,有一种‘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忘乎所以,平常的日子过得充实而乐观。”对于从事职业文学刊物编辑,张艳茜认为,在她工作的生涯中拓展了她的阅读世界,在阅读大量稿件中完成本职工作,又在工作中满足了个人阅读渴求,文字编辑工作也从此成了生活的全部。尊贵卑贱,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激情盎然,娴静如水,真假实虚,善恶美丑,愤世嫉俗,致远宁静……对于生活难以想象的丰富都能在编辑工作中得到体验。

“坚韧、乐观、永不停息奋斗的路遥精神,已经通过其作品融入了我们的民族精神,路遥精神会永远激励着陕西作家。”说到省作协,张艳茜回忆说“那时院子里的孩子都很喜欢路遥,我的女儿桃桃,被他训练得有了习惯动作,即使是玩得正投入时,见到他走过来,会马上停止玩耍,大声叫伯伯,然后伸出白胖的小胳膊,挽起袖子,让他‘咬膊膊,左边“咬”一下,马上再伸出右边胳膊去。”在孩子们的内心里,“咬膊膊”是路遥伯伯馈赠给她们的最好礼物。”张艳茜的说,关于路遥的记忆,她与路遥共事,是路遥的学生,也是路遥的朋友,真实还原路遥生活真相就是复活路遥精神,每次接受记者采访时都会说起。

“当作家路遥放下笔走出他的阴暗潮湿的写作间,片刻的休息时也不忘告诫我,不能因为客观现状影响自己的情绪,要学会把握自己,咬紧牙多看书、多写作品;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要追求崇高的东西,要为自己树立理想。”那时刻,路遥深沉而真挚的声音,和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崇敬光芒,对于张艳茜的写作欲望是一种莫大的激励。

陕西是一个文化大省,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文学创作处于于鼎盛阶段,在张艳茜看来,她工作、居住在一个近乎破败却是精英荟萃的作协大院里,有严谨耿直的编辑前辈董得理;才气与勇气兼备、当时全国最年轻的期刊主编白描;平时住在乡下,每月来大院几次,勤奋而敏于思考的作家陈忠实;善解人意、平和敬业的诗人晓雷;英年早逝、风趣幽默的作家邹志安……他们经常聚集在距我住处不足二十米的《延河》编辑部小院,喝着作家王观胜冲好的茶水和咖啡,谈时政,谈文学,谈创作,谈生活。他们相互鼓励,相互支持,相互指点,那种自然形成的文学沙龙,给当时的作协机关制造了一种和谐向上的气氛,而且形成一种感召力,激发了许多人的创作热情。

张艳茜看来,这些都是文学的力量。她说,我很有幸,在文学鼎盛时代,走进省作协这个院子,走近一个优秀而且实力强大的作家群体,在一个用作品说话,而非文学炒作,良性竞争、良性互动的文学环境中,得到文学的滋养。

长期的编辑工作中,张艳茜坚持学习和研究文学刊物编辑,做一名合格的文学编辑。“坚守需要有奉献精神,需要忍受寂寞,需要有坚强的神经抵挡许多物质的诱惑,既有崇高感又有悲壮感。”

“其实,写作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需要耗费比常人更多的精力和体力。”

受路遥影响,丰富阅历激发创作灵感

张艳茜告诉笔者:路遥是一个了不起的作家。他对于转型期中国社会的思考,看得非常深远。1982年,路遥发表《人生》,这个作品就已经深刻地触及了“三农问题”。《平凡的世界》则反映了从“文革”后期到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广阔的社会面貌,展示了中国农民尤其是年轻人的渴望、追求及不懈努力。时至今日,这部作品依然不过时。

从事编辑工作一年多时间,直到1986年8月,张艳茜写作的激情才开始迸发。

张艳茜受生活启发和文学编辑工作之影响及老一辈作家教诲而走上创作道路。她这样表述自己的创作目的:“每当我的身体出现问题时,我会按症状轻重,选择去看不同的医生,或者到药房买不同的药自救;可当我的情绪或者心灵受到伤害或者出现问题时,我就得采取另一种自救方式,那就是写作——抒发或者宣泄内心五味杂陈的情感。否则积郁成疾,自己不开心,还会延及周围人受牵连。所以,某种程度上,写作是我的一种生存方式。我说了,我写了,我把我心中所想所感所见所闻用心表达出来了,我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愉悦得到解脱,得到安抚得到慰藉,这些对我很重要。如果阅读者也能从中获得点滴经验,获得稍微感动,获得些许启发,那我就更满足了。”

说起发表的处女作,张艳茜回忆说,时任《延河》主编白描,吩咐她完成一篇正反评论文章,经过一天时间的打磨修改,《两个艺术天地》,发表于1986年8期的《延河》上。之后又应《小说评论》之约,在《小说评论》1986年5期,发表了《读王安忆中篇小说〈荒山之恋〉》的评论。

近水楼台先得月。张艳茜诚恳地告诉笔者,作为一名文字编辑岗位上的新兵,刚走出大学工作不久,就连续在刊物上发表文章,她很幸运。

1987年初,张艳茜作为省委扶贫工作组成员、在陕北榆林下乡扶贫一年。期间,张艳茜白天兢兢业业地忙于工作,到了晚上,静下心来把所见所闻写成一篇篇散文。“其实,写作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需要耗费比常人更多的精力和体力。”在陕北的扶贫期间,怀着对生活的热忱和向往之心,每到一个地方,每一次工作经历,张艳茜都时刻保持敏锐的洞察力,把细致的观察和体验变成一篇文学作品,让她积累了大量的素材。

1987年底,张艳茜结束了省委扶贫工作,又重新回到编辑岗位上。

张艳茜告诉笔者:“每一次踌躇满志送稿,都是一次升华和提高。”回到作协后,她把陕北工作生活记述的文章送给《延河》副主编晓雷,晓雷老师看过后,对她的创作热情给予了肯定,并指出,写作要写出别人笔下没有的,只属于你自己的特别感受。

经过三次修改,这篇以《与神共处》为题文章,在晓雷老师精心修改编辑后,发表在了《延河》1988年4期上。

“每一个写作者一定是依赖于自己的个人经验的,这些经验,与写作者的生命、生存、生活体验密切相关。我从不把写作当作教化的工具,也从无企图去感化、影响、改造什么人。有时,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我的文字,只有力求真诚、平实……”

2007年12月,张艳茜散文集《远去的时光》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从她的散文在多个向度上展开,文字朴素真挚,从中可以感受那些独有的深刻的体验和思想锋芒。

陈忠实说:她是一个天性习惯思考的作家,从她的散文里,可以发现独有的生活体验和生命体验。独立思考着的张艳茜,对生活世相、社会变迁、人生际遇的种种感受和体验,从直接情感体验获得普遍性的生活哲理。“无论是面对现实和面对历史,或是面对自己,都在寻求着独有的纯属于自己的体验和发现,发出既不类同前人、也不混同今人的声音”。

评论家李国平在为张艳茜散文集《远去的时光》所作的序言中这样写道:她的写作,不追逐流行的散文时尚和散文思潮,不故弄玄虚,不哗众取宠。她舍弃的是外在的文化符号,忠实的是自己的内心体验。她的散文突显的特质在于真诚,真诚地传达自己的生命感受。

作家编辑家李敬泽对张艳茜的散文是这样描述的:艳茜文章好。她无才女气,或者是懒做才女吧,她的文章朴素真挚,真也不是披头散发的真,而是行当行止当止,天然中自有分寸。

读艳茜之文是可以信文如其人的。其中是有一重沧桑,但沧桑了也还天真着——对这世间、对他人怀着亲切温暖的善意。

无善意的文章也可以好,好在峭刻超拔;沧桑而仍存善意,那却是雅正从容,是月白风清。(《远去的时光》书评)

曾经担任陕西作家协会《延河》主编的作家白描,对自己过去的下属张艳茜的创作有更深刻的感受,他说:她长期耕作在一方具有光荣传统和辉煌业绩的文学百花园里,她是这个叫做“延河”的文学刊物掌门人之一。从青春少女时代便开始的二十多个冬夏春秋,她热情洋溢地为别人把那扇门打开,送他们进入一个姹紫嫣红的诱人世界,她却仍在门后默默坚守。现在,她终于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门,她亮出了自己的世界,亮出了自己的光鲜。透明如水的真率、浓似醪醴的挚情、锐廉不忮的思想锋芒、俯拾即是的机智与幽默,当然,还有清丽优美的文字,音乐般的韵律……一个惯为别人做嫁衣的女子,这次为自己缝制了一件迷人霓裳。

《美文》的主编穆涛先生,则以编辑家的眼光,给予同行张艳茜的创作别一种理解:艳茜的散文是一个个的“矛盾体”构成的,从寻找自己出发,到谁也不找了为止。她围绕着“清醒”去写,越写话题和难题越多。因此,读她的散文总觉得比真实还要更进一步,有些散文特像墙上的钉子,孤零零的不去自拔。这是艳茜的独到魅力。她是老编辑了,阅文字无数,仍能如此苛刻较真,让我敬重呢。(《远去的时光》书评)

作家杨争光评价说:艳茜是凡人。如果把艳茜的这一部分文字,看成她在为人经世过程中的跺脚和感叹,虽不惊世骇俗,却是要比老庄孔孟们来得平实有趣。就因为她是凡人,不摆脸孔、拉开架式为人指点迷津。她的易感和细致,使她的体验和发现都很别样,也自然有别样的感动。(《远去的时光》序言)。

在省作协,张艳茜是一位职业编辑,她对工作的专注,专注到某种以命相托的痴情到痴迷的状态,无论是在漏雨的老房子,无论是在新办公楼的编辑部里,她面对的都是一摞一摞稿件,面对的都是一本生存愈来愈艰难的《延河》,却从未也没有跳槽另投到一家更能获益的门庭。尽管这种可能的诱惑不止一次有过,她都没有动心。当我读完《城墙根下》的散文,顿然意识到这个职业编辑的另一副面孔——作家。这个作家的个性化特质,是习惯型思考的人,她已形成自己独立的绝不人云亦云的思想,对生活世相颇具穿透力的思想,才使我有陌生的感觉。

踏着路遥足迹,走遍了陕北的沟沟岔岔

陕北的米脂县属典型的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以无定河为分水岭,地势总体东西高中间低。2008年3月20日,张艳茜正式赴米脂县挂职,挂职副县长一职。

来到米脂,在这个极具特色的地方,对于张艳茜来说,她认为最主要的任务是一是认真履职,二是认真做事,三是认真作文。

张艳茜介绍说,在对县域情况了解和熟悉后,她接到米脂县政府一项任务,写一部命题小说《貂蝉》。“关于貂蝉的传说,在米脂县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康熙二十年《米脂县志·舆地第一》的‘古迹中这样记载:‘貂蝉洞,在米脂城西艾蒿湾(注:今艾好湾),亦俗传也。由此推断,在明末,米脂县就有关于貂蝉的传说了。”

为了写《貂蝉》一书,张艳茜走遍了陕北的沟沟岔岔,她前往米脂貂蝉洞等文化遗址进行了考察。在米脂县杜家石沟乡艾好湾村北山顶上,西坡有一低凹处,右侧依靠一个高约三十米的山峁,山峁之下,离地面约一丈高处,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山洞。当地人世代传说:貂蝉就出生在这个洞中,生长在这个洞中。这就是传说中的“貂蝉洞”。

“貂蝉出场在第八回《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司徒王允归到府中,寻思今日席间之事,坐不安席。至夜深月明,策杖步入后园,立于荼蘼架侧,仰天垂泪。忽闻有人在牡丹亭畔,长吁短叹。允潜步窥之,乃府中歌伎貂蝉也。”张艳茜说,她再次阅读了《三国演义》,从中得到一些关于貂蝉的线索。王允利用貂蝉的美色设下了连环计——先把貂蝉暗地里许给吕布,再明里把貂蝉献给董卓。吕布英雄年少,董卓老奸巨猾,两人却都是好色之徒。貂蝉利用这一点,巧妙地周旋于这父子二人之间——一面送吕布以秋波,一面还董卓以妩媚,把个董吕二人撩拨得神魂颠倒。然而,在《三国演义》第九回里,当妒火冲天的吕布终于刺死恶贯满盈的董卓之后,被史学家蔡东藩赞以“以声色为长矛,反能致元凶之死命,粉红英雄真可谓哉”的貂蝉,却被罗贯中寥寥几笔便做了了结——甚至吝啬到只剩下一句话:“吕布至郿坞,先取了貂蝉。”

2008年9月开始,张艳茜一边调查,一边创作。作为唯一活在《三国演义》中的虚构女子貂蝉,她在查找了好多资料,又实地走访了诸多貂蝉传说的地方,开始了长篇小说的创作,2009年10月,辛辛苦苦一年的小说完全推翻,又重新开始创作。

“自己和那些上年纪的老人聊貂蝉,地道的米脂口音刚开始还不适应,没办法,就带了录音笔采访。回到住所,找个翻译一字一句翻译、记录下来。几天过后和当地的农妇、老妪沟通就没障碍了。”在谈到访谈、撰写《貂蝉》一书时,张艳茜介绍说,她一次次深入陕北的沟沟岔岔,考察文化遗址,查阅资料,与当地群众攀谈。调研中,她了解到米脂县在上一世纪20年代,就已经开办起了女校,当时的教育还不是很先进,而米脂的女校那个时候就培养了大量的有知识有文化的女性,女性如果有了这些,她整个人的气质和精神状态就不一样了,我们常说“米脂婆姨绥德汉”,这个民谣不是虚的其名的,是因为米脂确实出了一部分很不错的女性。张艳茜说,她深深认识到,在此之前的貂蝉既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也是这片土地上走出的人物,即使她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她也相信,貂蝉就是从普通的米脂女子成长成的一个粉红英雄,她再次拿起笔,怀着对米脂女性的那种喜欢,敬佩和热爱,开始重新去写这个貂蝉。

2010年的2月,《貂蝉》一书搁笔,10月底,《貂蝉》一书由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

陕西师范大学教授、著名文艺评论家畅广元点评:文笔优美、情思隽永,历史风云和人物命运相谐而生的幽深韵味颇为感人。动乱年代恶的猖獗与美所遭遇的摧残与凌辱,令人不禁深长思之:人世间,美一旦沦为权势的工具或恶的贪婪占有对象,悲剧就是必然的。

“张艳茜写貂蝉大概属于某种天意。假如三十年前开拍《三国演义》选演员,张艳茜出演貂蝉最合适不过。天意为了补救遗憾,便在三十年后安排张艳茜挂职貂蝉故乡任副县长——于是有了这么一本《貂蝉》。‘女人修炼成妖精,一定是被男人的身体破坏之下实现的。为了挽江山于既倒,貂蝉在落实连环美人计时,张艳茜借手中一支笔如此慨叹道。貂蝉是何种时空里绽放的一朵奇葩?作者实地勘察,频繁访问,古今对接,俗雅并举,文笔畅朗地描绘出一卷高原‘河山国色图。”著名作家方英文这样评价道。

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延河》杂志主编阎安认为:《貂蝉》以颇为机智的文本策略,派生出了可以超越历史的人性之美与封存其间的幽暗真实。人性乃是历史最为恒久的本体基础,而这种敢于破除“史”的专断决议的语言建设冲动,则让人与历史的深远纠葛重回时代现场。

太白文艺书版社编审韩霁虹这样评价张艳茜笔下的《貂蝉》:传说中美得令皎月为之避闪的貂蝉,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记载,张艳茜从不多的资料中,敏锐的把握了虚实,走上了将这一美丽而迷离的历史人物进行还原的重塑之路。流畅生动的笔墨中添加了淡淡的轻柔,有血有肉,又爱又恨,聪慧伶俐,善良温柔的女子貂蝉,这个历史中的粉红英雄,慢慢聊起了神秘的面纱,走到我们的面前。

作家蔡静波评价说,作者通过娴熟而巧妙地综合运用散文写作的诸种叙事手法,给读者大肆渲染了貂蝉生活的时代背景以及她的生命挽歌。这种散文式叙事特点给人阅读上带来很多快感:不隔不涩,不用太费力气;而且阅读过程中用不着过多的二度联想,读者因主人公的悲欢离合而产生的爱恨情仇作者已经替你抒发得淋漓尽致!你想到的她已经想到了,你没有想到的她也已经想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艳茜笑着说:“我是个只顾耕耘不问收获的人。也许内心里知道有许多人为我的最后收成操着心,我才如此放松心情吧。”然而,在名人故里的争战中,奇绝的女子——貂蝉也被卷了进来。

“不可否认,无论多少地方流传多少关于貂蝉故里的故事,更多的人还是因貂蝉而知道米脂的,又因美若天仙的貂蝉而使‘米脂婆姨名扬天下的。是故,米脂人轻松自得地顾自高唱:‘米脂的婆姨叫貂蝉。自然悦耳动听,回荡天地。”张艳茜说,没有任何史料证明貂蝉这个人物确有其人,所以,现在不管哪个地方称是貂蝉故里,严格来讲,都是站不住脚的。在这场争战中,她不愿意去过多的评价或者去打口水战。她认为,对貂蝉来说,你心里有她她就属于你,现在抢注商标,争夺貂蝉故里,都是为了旅游。

在文学创作的征程中,张艳茜并没有停止脚步。在挂职结束回到省作协后,继续从事她的文学编辑和创作。2011年4月,陕西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她的散文集《城墙根下》。

著名作家陈忠实以“思考与思想,是精神活力与精神脊梁”为题,为张艳茜《城墙根下》作序,其中写道:读《城墙根下》散文集中的篇章,不无惊讶地看到一个独立思考着的张艳茜,对生活世相、社会变迁、人生际遇的种种感受和体验,别有一番独到而颇令我惊叹的深刻之处。依我的理解,作家面对现实面对历史,及至面对自己,都在寻求着独自独有的发现,形成纯属自己的独特体验,发出既不类同前人,也不混同今人的声音。注定这声音轻与重的诸多因素中,思想当属至关重要的致命因素。道理再简单不过,思想注定着作家体验的深与浅,重与轻,独到与平庸。在张艳茜的散文中,领受那些独有的颇为深刻的体验,我感觉到一种思想的锋芒。

真实还原平凡世界里的

文学巨星路遥

“路遥去采访一般是什么都不带,逮住一个矿上的工人就聊上一会。有人问路遥能记住不?他总说能感动我的事不用记,已经在我心里了。”在铜川工作的作家黄卫平告诉张艳茜。阳春三月的铜川,生机盎然,处处人勤春早。张艳茜第一站铜川市的鸭口煤矿和陈家山煤矿,下到矿井450米深处,空气立刻弥漫着煤尘的味道,矿工们的额头、鼻子——满脸都是煤尘。这是路遥曾经体验生活并创作过的地方,在《平凡的世界》里,路遥笔下的大亚湾煤矿便是以这里为原型的。

张艳茜说:到陈家山煤矿,是为了作家路遥。1985年,为了便于路遥去铜川矿务局鸭口煤矿体验生活,到陈家山煤矿写作《平凡的世界》,铜川矿务局任命路遥为铜川矿务局的宣传部副部长。现在铜川矿务局更名为铜川矿业有限公司,宣传部的干事老张,专门在档案室为我找到了这份发黄的任命通知。

张艳茜不辞辛劳地挨个走访,在采访完鸭口煤矿和陈家山煤矿之后,她又踏上了去甘泉县的路途。

张艳茜继续介绍说,作家白描曾多次介绍路遥写作《人生》的过程:“那时十几天不见,他已经不成人样了,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全是稿纸,而地下有两簸箕的烟头和废稿纸,他总是忘了喝水,满嘴都是燎泡,眼睛也红红的。”在甘泉,路遥曾用21个昼夜创作完成了13万字的小说《人生》。

“《人生》出版之后,在全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那时读者给路遥写的信像雪片一样飞来。”张艳茜以亲历者的身份向笔者娓娓道来,路遥的性格和对文学的热爱决定了他鞠躬尽瘁的创作方式。虽然物理意义上路遥的生命已经结束了,但从精神价值来看,我想他会永远活着。《人生》出版后在全国造成很大轰动,路遥本可以带着这份荣誉,安逸地生活,不必过劳、拼命地写作。但他却没有就此止步,相反,他害怕无法超越,觉得“痛苦极了”。

路遥在创作《平凡的世界》时,住在一个医院的会议室,晚上写作白天上半天休息,常常无法及时吃饭,大部分时候只是买一个冷馒头,屋子里只有一个老鼠陪着他。把自己的饭吃完后,留半个馒头给老鼠。

“那种寂寞是难以想象的,有时候写作到半夜,突然听到远方运煤车时汽笛声,路遥幻觉中以为有人来看他,便急忙放下笔冲出房子,奔向货车鸣笛的方向去时,他才明白,没有人来看他。”张艳茜回忆到,“路遥多么渴望有人能来看他,寂寞中又渴望着温暖。但真的有人来了,他又会觉得占用时间。”就是在这个时期,路遥完成了《平凡的世界》第一部。

……

22年,路遥走了22年,陕西省作协大院的四合院不存在了。

张艳茜说:“高楼树立在原来的小院之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年的痕迹,历史的一页就这样在地理意义上翻过去了吗?当然,也有不变的,就是人们仍然谈论着《平凡的世界》,说到路遥,人们仍然会生起无限的敬意。”

继承以坚韧的毅力去实现目标的路遥精神

“著名作家陈忠实多次对别人公开表示,他很敬佩路遥这位青年人,他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无形压力,便决心要奋斗,要超越,于是才有了《白鹿原》。还有,陕西省委书记也在作协会议上提到‘路遥精神,您认为路遥精神是什么精神呢?”笔者再次问张艳茜。

张艳茜说,1977年的时候,“文革”苦难的揭露真正成为一种潮流,路遥并没有去盲目追赶当时的文学潮流,一是这样的创作思路并不对应路遥的题材和心理体验;二是路遥更多地在思考文学的价值和生命力。他当时在与文学同道讨论文学话题时,表现出对俄罗斯文学的喜爱和倾慕,这是之前阅读外国文学经典著作时,偏重于俄罗斯文学的缘故,他喜欢托尔斯泰的宏大,也喜欢艾特玛托夫忧伤的抒情。同时,在陕西省作协,或着说在陕西文学界,有一位独特的作家——李小巴,对路遥的创作影响很大。李小巴和许多作家不同是因为,他既是作家,同时,他还是潜心研究中外文学作品和小说理论的学者。这种兼顾创作与理论的特珠身份,注定了李小巴的大脑里储存着不少别样的见解。

从1976年路遥大学毕业到《延河》工作,一直到1985年,将近15年时间,路遥几乎隔一两天就要到李小巴家里来,在李小巴的小书斋交谈,他们很少闲聊天,谈的话题几乎全是文学话题。路遥每每有创作冲动,或是小说的最初构思,都要找到李小巴,对他讲一遍。李小巴给予路遥的启发和指教,让路遥获益匪浅。李小巴则逐渐发现,路遥不仅有着出众的聪明和机智,而且有着陕北人特有的寓于稚拙的幽默感。路遥讲述的一些艺术细节,时常逗得李小巴发笑。

这段时间,路遥一边在编辑部从事如常的编辑工作,一边审视着文坛的动向,思考中,在业余时间创作了10篇左右的短篇小说,陆续在全国期刊上发表,没有引起文坛注意,更谈不上有轰动效应,与路遥的期望值相差甚远。此时的路遥并没有表现出焦躁情绪,依然认真地工作,到了夜晚,依然独坐于一盏孤灯下,烟雾缭绕中,熬夜读书、思考。他要积极寻找自己创作的突破口。1978年的冬天,一篇名为《惊心动魄的一幕》极具挑战精神的中篇小说诞生了,作品接二连三地遭遇退稿……

“我几十年在饥寒、失误、挫折和自我折磨的漫长历程中,苦苦追寻一种目标,任何有限度的成功对我都至关重要。”张艳茜说,路遥在《早晨从中午开始》)的表述,足以说明路遥是强大的,他没有被眼前的挫折屈服。

路遥是也是幸运的。有一天,《延河》编辑部接到一个来自北京的长途电话,是《当代》杂志的编辑刘茵打来的,找编辑部负责人董得理。刘茵在电话中说,路遥的中篇小说《惊心动魄的一幕》,主编秦兆阳看过了,秦主编对小说有些意见,想请路遥到北京做修改。希望编辑部准予路遥赴京改稿。董得理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将电话内容告诉给路遥,让他立即去北京。是创刊不久的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的《当代》杂志的何启治、孟伟哉在路遥这篇小说中看到了有价值的内容,在他们犹豫矛盾中,得到了老作家、主编秦兆阳的大力肯定。于是,这篇小说终于在1980年3期《当代》发表。

张艳茜说,这篇作品是路遥第一次荣获全国性文学大奖:“1979年——1981年度《当代》文学荣誉奖”,1981年这篇小说又荣获“文艺报中篇小说奖”和“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路遥精神,一方面,从路遥个性去单纯地解析他在创作中表现的精神,我以为,他以坚韧的姿态面对青少年时期的苦难和坎坷,以淡定的心态面对人生的成功和荣誉,这就是一种精神的体现。而以顽强的意志,永不停息地追寻下一个更高目标应该就是路遥精神的核心。另外,路遥精神也是陕西文学在继承传统和创作实践中,形成的一种精神。”张艳茜说,正如王西平李星李国平《路遥评传》里所说“它只是聊备一格地被摆在获奖的位置上。在颁奖活动中,聪明的路遥自然发现了人们对他的冷淡,回到西安后,他没有任何张扬,也没有忘乎所以,而默默地开始了《在困难的日子里》的修改和《人生》的写作。”……

“我深切地感到,尽管创造的过程无比艰辛而成功的结果无比荣耀;尽管一切艰辛都是为了成功,但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也许在于创造的过程,而不在于那个结果。”张艳茜说,路遥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他勤奋劳作,甘于受苦的精神和创作的作品还在激励着无数年轻人从底层不懈奋斗往上走,这就是一种长寿和不朽,作为年轻人一定要继承以坚韧的毅力去实现目标的路遥,做一位夸父式的勇士。

“我与路遥在陕西省作协共事七年,比起他作家的身份,我更愿意把路遥当作一个普通的生命。如果路遥活到今天,他一定会不断突破自己,给读者带来更加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张艳茜说,在人们中,路遥依然活着……

一个天性里习惯思考的张艳茜,已经进入人生的黄金阶段,她的思想不仅成熟,更会发展,必然会发生独有的生活体验和生命体验,必然有不同凡响的作品创造出来。采访中,张艳茜已从省作协调任到陕西省社科院文学所。但她仍坚持着创作,对陕西文学的那份大爱和关注。

走近张艳茜,走进了她的文学世界,不仅是她让我们从《平凡世界里的路遥》,看路遥如何走出平凡的世界,更是让我们读懂了她作为一名文字编辑与作家的执著。

责任编辑/魏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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