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仙征

张丽娜

不平凡的登基之路

五年前，当勇士还是蒙塔·埃利斯的球队，直播比赛的电视镜头对准坐在替补席上的新秀库里时，22岁的他咬着手指，一脸呆萌。五年过去了，当时的“萌娃”成了如今的“萌神”，并为湾区带来了他们渴望已久的总冠军。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库里本赛季的表现，那么“三分提款机”再恰当不过了。在常规赛期间，他总共投中了286个三分球，刷新了此前他自己保持的单赛季272个三分球的NBA历史纪录。在历史单赛季三分球命中数纪录榜中，前五名库里出现了三次。他本赛季的286个三分球毫无悬念的排在第一位，2012-13赛季的272个三分球排在第二位，而2013-14赛季的261个三分球可以排在第五位！

不可否认，三分球是库里安身立命的法宝，但这不等于他和三分球划等号，因为他也是一个极其全能的领袖。常规赛期间库里场均能得到23.8分、4.3个篮板、7.7次助攻和2次抢断，在场效率值+11.5为联盟最高。在没有劲爆身体素质的情况下，很好地将技术和意识结合为一体，而且他在高得分的基础上从未忽略传球和防守职能。那么再看看库里在季后赛中所做的事情：左侧底角区域的三分球命中率一度达到惊人的92.3%，轻松打破此前由雷吉·米勒创造的单赛季季后赛三分球命中数纪录，创下连续26场季后赛比赛投中至少两个三分球的历史纪录。第一轮投中20个三分球，第二轮26个三分球，西部决赛投中27个三分球，这些都是新的历史纪录，离丹尼·格林的总决赛三分球纪录，也只是差2球而已。

总决赛六场比赛中，库里场均出场42.4分钟，贡献26.2分、5.0个篮板和6.0次助攻，看起来数据并不是特别抢眼，但细细研究，就能发现常规赛MVP的可怕之处——整个季后赛，库里三分球232投98中。98个三分球是什么概念？此前的纪录是由米勒在1999-00赛季创造的58个，库里几乎将原纪录提高了近一倍，这种打破纪录的方式，只能用“粗野”甚至“暴力”来形容。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在库里的带领下，勇士一路过关斩将站上了最高领奖台。当第一轮淘汰鹈鹕之后，库里就高调承诺要为勇士带来总冠军，现在他做到了，而且他也让自己的常规赛MVP奖杯变得更有意义。没能拿到总决赛MVP，没能打破格林的纪录，这或许是库里的小小遗憾，但是这些遗憾又算什么呢？这一年他已经收获了太多的荣誉和赞誉。

有意思的是，库里的登基之路连续淘汰了四个年度最佳阵容一队成员。季后赛首轮，他和勇士横扫了年轻的戴维斯领衔的鹈鹕；西部半决赛，面对小加索尔领军的灰熊，他们在1比2落后的不利局面下连下三城；西区决赛，勇士火箭狭路相逢，常规赛MVP碰上了在MVP评选中排名第二的哈登，库里同样用更加稳定、高效的表现帮助球队4比1晋级；然后是总决赛，在几个关键时刻都有出色发挥的库里阻断了勒布朗给家乡带去总冠军的梦想。在登基之路上，他让四个一阵成员成了他的垫脚石，库里这个冠军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库里时刻”由来已久

自体育诞生以来，手感火热的说法就从没停止过，但“库里时刻”更巨大，更炽热，更持久。

在总决赛的前四场，库里没有打出令人称赞的现象级表现，这被看作是联盟MVP和联盟第一人不在一个档次的直接证明。而事实是，他比詹姆斯获得了更多的双人包夹，在整个系列赛里，他也更倾向于在这种情况下把球传给他的队友。当他的队友手冷时，对于骑士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库里对于勇士的进攻端依旧是至关重要的，哪怕只是作为吸引包夹的诱饵。

然而，在至关重要的第五战，那个无可阻挡的库里又回来了，他在比赛最后时刻那几个不讲理的三分球让人赞不绝口，全场23投13中拿下37分的他，在三分线上达到了13投7中（53.8%）。“对球员来说，功成名就的时刻只会在你捧起冠军奖杯的那一天，才会真正到来。”被问到自己在三分线外的表演时，库里如是说道。而现在，他可以尽情炫耀了。

但是，说到底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这种表演时刻，在库里的成长过程中数不胜数。他提起自己第一次走入“库里时刻”，那时他八年级，在多伦多为一支名叫“5-0”的球队效力。“我从场上的各个地方投球。”他说，“我根本不会失手。”

那天库里得到了63分，但是他父亲并没有看后面的20分，因为他站在球馆外的走道里。“所有人都走进球场去看发生了什么，场面特别混乱。他好像根本停不下来，”戴尔回忆说，“我得离开那里。我为另一支球队感到难过。我没法接着看斯蒂芬对那些孩子做出那样的事情。”

八年级并不是库里第一次知道“手感发烫”的含义，那只是他记忆中的第一次。“6岁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样的表现了。”夏洛特一支娱乐中心球队的教练桑德斯说。那是库里的第一支篮球队，桑德斯称它为“火焰”。“他会一个接一个地命中投篮，然后你看到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你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人们过来看他，他就竭尽所能地表演。”据桑德斯说，那些火焰持续了四年。库里9岁的时候，球队参加了业余体育联合会的巡回赛，并改名为星星队。他们一直赢球，并进入了10岁以下组别的冠军赛。

比赛在奥兰多外的迪士尼世界体育中心举办。据桑德斯回忆说，冠军赛里，星星队一直领先，但波托马克谷蓝魔队后来居上，取得了3分的领先优势。暂停的时候，教练做出了最后一球的安排，给库里在右侧三分线出手的机会。一如都如人所愿，库里在投篮的时候被犯规。他走上罚球线，准备三次罚球。“库里从来不会失手的，我们有机会赢球。”桑德斯想。但库里罚丢了第一个，他没有慌乱，命中了第二个，第三个球故意打铁。但终场哨响之时，他崩溃了。“那个时刻可能定义了我的童年。”他说，“整整一年的时候，我都在想着那个球。我觉得之后我有两个选择，一是永远逃避那种时刻，另一个是再一次迎接挑战。我决定继续。”

四年之后，库里跟随父亲来到了多伦多，他加入了皇后道基督教学校的篮球队。那支球队一直胜负参办，库里来了，每场比赛得40分，球队再也没输过球。在门托学校举办的一场巡回赛半决赛里，皇后道对阵强大的希尔赫雷斯特公立中学。每个位置上，皇后道的球员都比对手矮小。“他们给库里很强的身体对抗，给他制造大麻烦，这是库里从没碰到过的。”教练詹姆斯？莱基回忆道。比赛还有一分钟结束，皇后道落后6分，莱基对球员们说：“我觉得我们没机会了。”

“把球给我。”库里站出来说，“我们能赢。”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特雷西·麦克格雷迪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得到了13分吗？”莱基说，“就是那样的难以置信。三分、抢断、三分、进攻犯规、三分。我们不只是赢了，我们赢了8分。”而对手球队的教练在板凳席上说：“那个家伙，他就是未来。”

因逆而生因时而盛

“当人们说你不行，当他们说你没有机会时，或者一切条件都不利于我们的时候，那就是我最容易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库里说。

从北卡罗莱纳夏洛特到加拿大多伦多，再到加州奥克兰，“库里时刻”在各地上演，这个赛季，他也有多场球可以选。但库里提到的，是主场面对小牛的一场比赛。从某个角度讲，这一场让他想起了2013年2月在麦迪逊花园广场得到54分的那一战。赛前，库里的热身特别糟糕，以至于他去问助理教练布鲁斯·弗雷泽，自己的姿势有什么问题。比赛开始7分钟，勇士落后20分，库里在一次暂停时怒火中烧。“斯蒂芬不常生气。”勇士解说鲍勃·菲兹杰拉德说，“但他生气的时候，他会让你也不好受。如果他某一轮的表现没有达到预期，或者你嘴欠告诉了他这件事，他就会调换模式。”菲兹杰拉德曾经和库里在旧金山的加州高尔夫球俱乐部一起打球。

比赛还剩1分钟结束时，库里得到了48分，队友再一次疯狂地把球传到了他手上。库里打算为队友打一个战术。“得50分吧！”格林对他说。于是库里取消了之前的战术，在28尺外命中三分，得到了51分。比赛之后他问弗雷泽：“你能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吗？”弗雷泽的答案是肯定的。“斯蒂芬会自己调整，他有可能不准，但只要他看到自己命中一球，他的整个身体就能找回节奏。之后的比赛，他就会一直带着那种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无视一切不确定。十二月他面对奥兰多命中制胜三分球，弗雷泽问他，出手的时候是不是就感觉能进。“当然。”库里耸耸肩说。

比赛之前，弗雷泽会观察库里投篮的弧度和轨迹，预判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当然期待空心，但球碰到后筐通常预示着库里状态的快来了。为什么库里那么多的爆发都遵从差不多的模式，因为分差巨大的落后而开始，因为无法预测的障碍而渐强。

它曾发生在鹈鹕身上，第一轮第三场比赛，库里在底角被两个巨人击倒的情况下命中三分，扳平比分，为球队第四节追回20分画上句号。它曾发生在灰熊身上，第二轮第四场比赛，库里上半场得到21分，扭转了系列赛的局势。它也曾发生在火箭身上，西部决赛第三场，库里砍下40分、7助攻、5篮板帮助球队3比0领先。它在过去的27年里在无数球场上发生过太多次，以至于那些近距离观察的人们能预测到“库里时刻”的到来，好像动物们预知地震的发生一样。如果他热身投篮很差，如果他的球队落后，如果赛季摇摇欲坠，如果他的队友或是受伤，或是被禁赛，或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上场，如果他被推搡，被触怒，由于什么被误解，他就会站出来接管一切。这些都只是征兆而已。随着压力的增加，他的表现越来越好。

“在最大的舞台上，一切都慢下来了。”库里说，“你开始习惯，你不再仓促。你知道要么赢球，要么回家，但你会把它当作常规赛来看。能做到这一点，只是因为你曾经经历过失败。”

有对抗才有爆发

在库里拿到MVP之后三天，他的父亲戴尔在自家后院投篮。他已经50岁了，但仍然经常在夏洛特家里打篮球。他会挑选几个位置投8个三分，如果不能命中6个，他就会罚自己做10个俯卧撑。“这是过去我和我的孩子们常做的，输了就要受到惩罚，我告诉他们要学会挑战自己，让事情变得有对抗性，否则就容易觉得无聊，甚至放弃。”戴尔说。

2013-14赛季，斯卡拉布莱恩成为了勇士的助理教练。他跟库里讲起了老鹰球员科沃尔每次训练之后的投篮练习。科沃尔会在三分线上的5个点，各出手10个三分，然后再反方向投回去，一共100个。斯卡拉布莱恩说，他和科沃尔在芝加哥打球的时候，自己亲眼见证过科沃尔命中99个，94个是经常事了。“所有球员都说我说大话，他们说那是不可能的，斯蒂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射手。”斯卡拉布莱恩回忆说，“我说，‘定点投篮可不是，定点三分最好的是科沃尔。斯蒂芬生气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之后对我有好感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但斯卡莱布莱恩注意到，那次聊天之后，库里也开始用这个方法练习了。大约两年过去了，他还一直在做。

常规赛的最后一个周二的勇士训练馆里，库里在右侧底角三分10中9。“不错。”勇士特别助理尼克说，他为库里捡球。在右侧45度角，库里10中10。“更好了。”尼克点点头。接下来是弧顶，又是10中10。尼克转向篮下的几个看客，做着“Wow”的嘴形。库里时刻来了，他前50投48中。然后是反方向投回来，左侧底角10中10，左翼10中10。队友们开始围观，摄像机开始记录。“不要激动。”库里对自己说。他连续命中了77球。当他终于在弧顶投丢的时候，他抓住了格林的球衣大叫。最终他100投94中。

第二天一早，球队投篮练习时，事情就不怎么一样了，库里每10次出手大概只能命中8个。“他开始觉得无聊了。”弗雷泽说，“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将一个皮球从23尺外的地方投入一个铁圈里是个挑战，但对库里来说，这太容易了。他投丢的时候，通常是因为他注意力不集中，所以你得想办法让他觉得有意思一点。”弗雷泽叫住了主教练科尔，“想不想跟我的人来两局？”于是他们开始了罚球比赛。之后他又和助教卢克·沃尔顿上演了三分大战。然后他们开始打嘴仗，整个训练就好像赶集一样热闹。“斯蒂芬需要对抗。”弗雷泽说，“当他找到了对手，他就会全力以赴。”

早在西部决赛之后，库里的妈妈桑娅曾对记者说，“说到底，斯蒂芬还是个孩子，他喜欢在面对防守球员的过程中，用一些看上去捉弄人的方式来获得进攻机会，如果防守球员过于卖命，往往会让他玩性大发。”也正因此，当你把所有的因素都考量进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总决赛每到关键时刻，库里就会打出表演性质的比赛了。

上个赛季，金特里是快艇的助教，他告诉库里快艇当时对他的防守策略，就是早早包夹，让他没法出手，甚至叫挡拆的机会都没有。“但你有其他方法赢球。”金特里对库里说，“如果你总是能吸引两个防守人的注意，然后转移球，不会有人击败我们的。”“我不想给人留下一种我已经学会了的印象，因为我还在学习，每一年我都在努力调整自己，找到平衡。”库里说，“我正在学习如何根据比赛的现状决定该做什么——谁手感很好，谁手感冰凉，我是不是在自己的节奏当中。”

库里不愿迫使自己过多思考，但他必须承认，手感来了，一切都不再遵循常理的时候，他总是毫无知觉。一个进球变成五个，两分变成二十分，挣扎的比赛变成了戏剧性的表演。“你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发生。”他说。

的确，没有人知道“库里时刻”何时发生，但我们知道，它总会发生的。而在库里的登基之路上，我们已经无数次见证过他如梦如幻的精彩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