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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拉》对美国黑人女性传统家庭伦理观的颠覆与升华

2015-07-13滕学明罗星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北京100024

名作欣赏 2015年15期
关键词:奈尔夏娃白人

⊙滕学明 罗星[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024]

《秀拉》对美国黑人女性传统家庭伦理观的颠覆与升华

⊙滕学明 罗星[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024]

本文从文学伦理学的角度分析了托妮·莫里森早期小说《秀拉》的主人公秀拉在追求自我的过程中,其传统家庭伦理观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与意义。她的追求自我由一系列冲突构成,这些冲突既可归咎于她家庭结构的危机——两性极不和谐的状态,也可归咎于其父权形象的模糊:家庭中由于男性担当的缺失而令依附变得不可能。最后,秀拉的自我追求尽管没有成功,但借助自己的替身奈尔,她实现了对黑人女性传统家庭伦理观的升华,从而使她的个人奋斗迈入了清醒自觉的新阶段。

《秀拉》 家庭伦理 自我追求

《秀拉》是托妮·莫里森早期的一部非常具有创新性和实验性的小说。它塑造了一个敢于反抗男权和世俗的黑人女孩秀拉:一个新时代的黑人女性,受过高等教育,敢爱敢恨,勇于追求个人自由。她深刻地意识到在种族主义的观念下,黑人是受压迫者,但在黑人内部,女人却又是受压迫者。在这样的情形下,传统黑人家庭伦理对家庭关系的维系和对人的精神的救赎功能脱离了应有的轨道,传统家庭伦理的价值也渐趋衰落,追求个人自由成了这一时期非裔女性的新家庭价值观。

一、主人公对传统家庭伦理的颠覆

20世纪60年代美国黑人和妇女权利运动波澜壮阔、声势浩大,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针对白人提出的“黑人丑陋”观点,一些黑人简单地提出“黑人是美的”,对此,托妮·莫里森提出:“人类生活由于世界上最表面的东西——身体美——而遭到彻底毁灭……‘黑人是美的’这一口号……无非是对一个白人概念的反其道而行之,而把一个白人概念翻转过来仍然是白人概念……并且完全是白人的那一套,致力于这个问题是理智上的无可救药。”①她的这一思想在小说《秀拉》中得以发挥,并以极致的形式表现出来:女主人公秀拉不再试图通过白人制定并被黑人内化的审美标准以得到自我认同,而是走到了绝对的反面——她鄙视传统的幸福模式,抗拒琐碎的家庭生活,以致连同家庭模式这一浪漫外衣也一并摧毁。

相对于白人女性,被边缘化的美国非裔女性的处境非常艰难。临终前,秀拉对奈尔说:“我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把孩子扔下不管。”就她的家庭而言,确实如此:外祖母夏娃被丈夫无情抛弃;对唯一的儿子布朗,夏娃因为他自甘堕落,逃脱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儿子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而毅然选择结束他的生命,用这种极端方式保全他的尊严和独立;秀拉自己的丈夫不辞而别,离家出走(虽然后来短暂回来过一次)。因而,依附于男性或男性对秀拉的性格形成产生很大影响是不可能的。在秀拉的家庭中,性格刚烈的独腿外祖母夏娃和有性开放意识的母亲汉娜,对她性格的塑造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夏娃年轻时被丈夫抛弃,为了养活三个幼小的孩子,她走投无路,便“把腿放到火车轮底下轧掉,然后要人家赔偿”,但是“不管她丢掉的那条腿命运如何,剩下的那条倒确实穿戴得整整齐齐……而且她从来不穿太长的裙子来遮掩缺了的左腿”。尽管由于坐了轮椅而变矮,但她刚强的性格却使人觉得同她讲话时永远必须仰视她。她的这一性格对秀拉产生了很大影响,母亲汉娜对秀拉的一个影响是在其幼年时期。一次,秀拉无意间听到母亲说她不喜欢她,“就像我爱秀拉一样,我根本就不喜欢她”。这无意间的否定使母女间的天然感情开始破裂。相对这个影响,汉娜对秀拉的另一个影响更大,也更加深刻:由于丈夫里库斯英年早逝,她便有了一个接一个的情人,整日过着放荡不羁和糜烂的生活。她给了秀拉以反传统的女人形象和母亲形象。从母亲那里受到了开放的影响,在外出求学十年又重新回到家乡后,秀拉对男人的态度同母亲如出一辙。即使对儿时好友奈尔的丈夫裘德她也不放过,玩弄之后便毫不客气地抛弃。小说中,她与尽可能多的男人偷欢,然后把他们抛弃。她的这一举动使女性摆脱了被挑选、被支配的地位,颠覆了传统家庭伦理,瓦解了男权政治。正是通过对床伴的自由选择,秀拉确认了自己的主体存在。她“把以前的性别范畴重新语义化,把意思和意义掌握在自己手里,克服了传统上关于女性的联想”②。对秀拉而言,她认为,即便死也要“像一株红杉一样死去”,而不是像其同伴一样——“她们像树桩一样死去”③。小说中,她的另一举动更是彻底地摧毁了传统的家庭伦理:她把年迈的外祖母送到无人照看的养老院,并把她的支票、保险金等转到自己名下。

二、主人公对传统家庭伦理的升华

秀拉的挚友奈尔是秀拉的另一个自我。斯莱索格说:“作家们都非常青睐这种手法,看重一个自我对立两面分歧的解决,不管是男女之间还是特权阶层和被压迫阶层间。”④秀拉和奈尔实际上是一个整体的两面,代表了非裔美国女性的完整自我。对处于多重危险和相互连锁的压迫制度下的非裔美国女性而言,同一群体中同伴的命运紧密相连。夏娃在养老院里对奈尔说:“你也罢,秀拉也罢,又有什么区别?”“你俩太像了。你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区别。”她们之间有许多共性,互为补充,以致最后活着的奈尔代表秀拉完成了她对传统家庭伦理的升华。

小说中,当奈尔看到母亲在列车上对白人露出轻浮挑逗的笑容时“既感到兴奋又觉得可耻”,因而她自言道:“我就是我。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不是奈尔。我就是我。我。”这一新认识否定了她心目中母亲的权威,形成了她独特的自我。“她们两个都是独生女,都感到十分孤寂”,而在这孤寂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同她一起分享,这让她们非常陶醉,相互支持,“他们的相遇是十分幸运的,因为他俩彼此对对方成长都有利”,秀拉“把奈尔当作知己,也当作自身……她们在彼此的性格中得到了宽慰”。在奈尔受到一帮白人孩子的欺负时,秀拉挺身而出,这时她的冒险冲动性格显露无遗。她带上夏娃的水果刀,对着那些孩子出乎意料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既然我能对自己这么干,你们想想我会对你们怎么干”。当她们眼望着男孩“小鸡”溺水身亡时,她们成了脆弱生命的共同见证人。这一意外事件使她们有了更进一步互相支持的需要。

然而,“她的父母已经成功地把她曾经有过的任何闪光和声响全都磨灭了”。奈尔最终向现实妥协,按社会规约,以婚姻为归宿,回归到传统的家庭伦理中,但这一决定并没有让她感到快乐,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除了和秀拉在一起,她是从来不肯进取的……只有与秀拉在一起时,她的这种品格才能自由驰骋。”直到十年后秀拉归来,奈尔死水一般的生活才又重新掀起波澜。但秀拉本色不改,并且继承母亲开放的性格,用自己的身体表达诉求。她同奈尔丈夫裘德的越轨虽然深深伤害了奈尔,却让奈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丈夫的感情居然比不上对秀拉的思念,甚至当她心怀愤怒时,还仍然想着秀拉说过些什么。在秀拉弥留之际,奈尔去看望她,她们的思想有了更深的交流。她对秀拉说:“你不能全靠自己。你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黑种女人。你不能像男人一样去行事。你不能摆出一副独立自主的样子走来走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扔什么就扔什么。”秀拉反驳道:“我了解这个国家里每个黑种女人在做些什么……她们是像树桩一样等死,而我,我像一株红杉那样等死,我敢说我确实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我有自己的头脑,也有自己该想的事,也就是说,我有我自己。”尽管秀拉穷其一生在追求自我,她的存在是“黑人妇女英雄主义的胜利”⑤,但最终她并未真正如愿地实现自我。尽管如此,她生命的最后一点力量却点燃了奈尔心头的希望,让她对自我,对家庭开始重新审视。小说结尾时,当奈尔喊出“这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我以为我在想念裘德……我们是在一起的女孩……噢,天啊,秀拉,女孩,女孩,女孩女孩女孩”时,她已经从秀拉身上找回了童年的“天然和真实”,她的家庭伦理得到了进一步升华。

综上所述,《秀拉》超越了以往非裔作品书写种族歧视和性别歧视的范畴,以颠覆传统家庭伦理的方式开启了探寻主体自我的主题,在黑人文学女性形象的创造上具有了里程碑式的意义。

①[美]托妮·莫里森:《最蓝的眼睛/秀拉》,陈苏东、胡允恒译,南海出版公司2005年版,第13页。(以下有关该书引文均出自此版本,故不再另注)

②缪朗山:《西方文艺理论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40-41页。

③Morrison,Toni.Sula[M].New York:Alfred A.Knopf,1973:134.

④Slethaug,Gordon E.The Play of the Double in Postmodern American Fiction[M].Carbondale: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1993:2.

⑤王守仁、吴新云:《性别·种族·文化——托尼·莫里森小说创作》,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72页。

作者:滕学明,文学博士,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美国少数族裔文学中心成员,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英语学院副教授;罗星,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英美文学在读硕士研究生。

编辑:魏思思E-mail:mzxswss@126.com

本文得到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2014年度一级学科建设资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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