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巴思格特》之结构主义叙事学研究
2015-07-10唐静静
多克托罗(1931— )是公认的20世纪下半叶美国最有天赋和抱负及最受尊敬的小说家之一。他获得过美国全国图书奖、笔会福克纳奖、全国书评家协会奖(两次)和全国人文科学奖等诸多荣誉。但到目前为止,国内对其作品鲜有研究介绍,而从结构主义叙事学的角度来分析其文本则基本没有。本文运用结构主义叙事学的方法,对其作品《比利·巴思格特》进行研究,尝试揭露在充满血腥与复仇的黑帮社会里,淫、贪、盗、诈等现象比比皆是;人际关系充满了矛盾与冲突和争夺支配权无休止的争斗。小说出版时,《今日美国》称“《比利·巴思格特》是一本严肃的大众娱乐小说,有着高超的叙事能量与技巧,像简洁明晰的散文,读来让人赏心悦目……”[1]“芝加哥书海论坛”认为小说“结构严密紧凑……小说中间的高潮部分在读者脑海中挥之不去。《比利·巴思格特》甚至可能是多克托罗最好的小说,叙述了一个权力的攫取、操作和沿袭的过程”。[1]
结构主义是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的一种文学批评方法。它寻求批评的恒定模式,要求用相对稳定的模式来把握文学,以达到有理性、有深度的认识;强调文学的整体观,认为文学系统和外在于文学的文化系统对具体作品解读的重要性;追踪文学的深层结构。
托多洛夫的叙事情节模式和叙事时间与《比利·巴思格特》
托多洛夫是结构主义文论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在《叙述的结构分析》一文中,他指出“最小的完整情节可以从一种平衡向另外一种平衡的转化时看出”。[2]即“平衡——打破平衡——重归平衡”这一文本普遍模式。具体到文本《比利·巴思格特》则可以归纳为“原本的有序——打破有序——勾结冲突残杀——现在的有序”这样一个过程。小说的男主人公比利生活在贫民窟,仿佛是狄更斯笔下的雾都孤儿,都有着一个被凌辱和被抛弃的母亲,一个永远也填不饱的肚子和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卑屈辱感。有一天,比利在杂耍时碰到了他崇拜的大人物,即黑帮首领苏尔兹。苏尔兹注意到了他,认为他是一个“能干的男孩”,[1]并递给他一张十美元的钞票。由此原有秩序被打破,随之引发一系列事件。在经济萧条时期,人民的生活十分困苦。黑社会成员却敲诈勒索,为非作歹,过着醉生梦死、男盗女娼的荒淫生活。苏尔兹是一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头目。被处死之后,比利继承了他的财产。小说最后,一个穿浅灰色司机服装的男人给比利留下一个草篮子,里面是他和杜·普雷斯顿的孩子。母亲抱起婴儿,并放在棕色柳条婴儿车里。最终,一切归于平静,事件由勾结冲突残杀的极度混乱状态又回复到了更高层次的有序状态。
小说的第一句是“他一定早就策划好了这件事了……”[1]这样一个具有戏剧性张力的句子一下就体现了多克托罗的好功夫。然后,故事由比利的成长历程和黑帮仇杀这两条线路交叉进行。比利进入黑帮的第一次任务是接受黑帮财务总管伯曼的派遣,单身前往哈莱姆区一家糖果店收钱。他经受了考验,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的心正扑通扑通地跳着,为他生活的美丽和得意而感到幸福和激动。”[1]他为此获得了一百美元,其生活也因此得到某种程度的改善。
然而,展现在比利面前的是一个双重世界。一个是金钱带来的熠熠生辉的尊严,另一个是被苏尔兹解释为无可厚非的血腥残杀。此外,另一股力量也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即小说开篇就出现的人物杜·普雷斯顿。比利无法阻挡自己的眼睛和心灵不去追随她的妖娆美丽。她是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个体,不去管杀人灭口、抢劫掠夺那一套,只管追随自己的内心。其实,她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喜欢在情感游戏里寻欢作乐的“野东西”。比利的叙述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叙述模式,是片段跳跃式的。时空的错位也使小说充满了神秘感,到处是悬念,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艺术张力。给读者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以及填补空白的余地,带来了无穷的阅读快感。
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与《比利·巴思格特》
为了对文本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在此引入格雷马斯的结构语义学理论进行解读与阐释。首先运用格雷马斯文学符号学理论中最著名的“符号矩阵”理论对这部小说进行分析。格雷马斯提出了解释文学作品的矩阵模式,即“设立一项为x,它的对立一方为反x,在此之外,还有与x矛盾但并不一定对立的非x,又有反x的矛盾方即非反x”。[3]在格雷马斯看来,“文学故事起于x与反x之间的对立,但在故事进程中又引入了新的因素,从而有了非x和非反x”,当这些方面因素都得以展开,故事也就完成。如下图:
具体到这部小说中,x是比利,与他相矛盾的反x是苏尔兹。这种矛盾主要集中在对黑社会组织的权力角逐以及对女主人公杜·普雷斯顿的追逐上。非x则是比利的母亲,她是一个被丈夫抛弃,精神破裂的形象。表面上,比利确实从物质和精神上支持了母亲。母亲对儿子所做的一切也心存感激,她虽怀疑儿子参与犯罪活动,但因确实拮据而不得不默许这种行为。多克托罗曾在与克里斯托弗·莫里斯的一次采访中指出,母亲是黑帮世界的对立体,并且“如果比利的母亲不是处于现在的情形,比利不可能成就任何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其母亲”。[4]
另一方面,非反x则是女主人公杜·普雷斯顿,她有着优美身段,白皙皮肤和“光滑的金色头发”。[1]是典型的“贵族阶级”模样。小说的开篇描写了苏尔兹处决他的情人。他利用杜·普雷斯顿来对付背叛他的波,并且当着波的面侮辱她。小说对杜这个女性角色的虐待、贬低以及奴役的场景描写,给读者留下了第一印象。这个有着婀娜身姿和绝色相貌的女人就像盖茨比笔下的“金发女郎”,是男性主人公实现美国梦的必要表现。由矩阵图式可将《比利·巴思格特》演示为下图:
图中可见,杜·普雷斯顿是男权社会下男人追逐的产物。她与主人公比利有着相互信任的坚实友情。在到山中游览时互相同情,又产生了爱慕之情,发生了浪漫的插曲。而与苏尔兹却只有金钱售卖关系,因为苏尔兹是靠权势和金钱来得到她。由此,通过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对作品中人物关系有个清晰的把握。
格雷马斯六个行动位的模型与《比利·巴思格特》
为了进一步发掘小说的深层意义,在此借助格雷马斯的六个行动位的模型完成对小说文本的叙事结构以及意义生成与呈现的分析。格雷马斯在《结构语义学》中提出了包括六个行动位的模型。“这六个行动位分别是主体、客体、发者、受者、对手和助者。”[3]“主体是欲望的发出者,客体既是欲望的对象,也是交流的对象,其他两对行动元起辅助作用”,其中发者与受者关系到“客体的存在方式及最后的归宿”。[5]助者与对手则对欲望的实现分别起到促进与阻碍的作用。如下图所示:
比利是故事的中心人物,为故事的发展提供了基本动力。在作家笔下,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天才式人物,有着杂耍的高超本领和敏捷的思维能力。被苏尔兹发掘后,他认为这是“命运的改变”。[1]他把苏尔兹称为“国王”,[1]是“梦想中的伟大的匪徒”。[1]由此他和苏尔兹分别成了六个行动位模型中的主体和客体。比利得体的穿着与合适的举止行为是从杜·普雷斯顿那里学会的,他俩建立了亲密信任的关系,理解了爱情的真正含义。比利因为自己的家庭关系和残酷的社会现实,其母亲因被丈夫抛弃而神志不清,父亲在他生活中又是未知的量,他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其影响力可以衡量的人物做自己的父亲。比利最终堕入了惨绝人寰、凶杀成性的黑帮组织。杜·普雷斯顿和无情的社会现实分别代表了助者和对手。细读小说,不难发现看似疯癫的母亲对比利以及小说本身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对母亲的关怀与爱促使比利与苏尔兹建立了父子关系。毫无疑问,母亲在这六个行动位的模型中代表了发者。在小说结尾处,比利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是一个不被社会承认的私生子,但是他却是“我一切记忆的源泉”。[1]通过对文本的上述分析,我们得到了该小说的六个行动位的模型,如下图所示:
梦想与现实、生与死、灵与肉是一个历经数年、经久不衰的主题,也是多克托罗钟情的主题之一。在分析了后现代文化特征以后,美国著名社会学家和政治哲学家丹尼尔·贝尔认为:“外部世界的迅速变化导致人在空间感和时间感方面的错乱;而宗教信仰的泯灭,超生希望的失落,以及关于人生有限、死后万事空的新意识则铸成自我意识的沦丧。”[3]这一时期的作家们对生与死、灵与肉等主题的探讨已经不再局限于文学文本,而是升华到对美学和哲学观的探讨。小说以一个孩子的视角,观照一位有传奇色彩的天才匪徒的陨落,这一比对,却为残忍暴力注入了一抹人性的温情。历来,以黑帮为主题的文学被认为是不入流的,低俗的。多克托罗却极尽抒写之能事,对匪徒从来不缺乏平淡,他们的生命注定在某一时刻戏剧化地戛然而止如诗歌般好好地咏叹了一番。这一时期多克托罗的小说创作不仅契合了时代精神,也是与作家个人的审美取向的深度融合。多克托罗的小说从原来那种特定的文化圈层中拓展出来,打破了艺术与生活的界限,置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并成为众多消费品中的一类。从结构主义叙事学的角度来分析《比利·巴思格特》,给理解文本提供了一个探索文本深层意蕴的独特视角。
基金项目:2013年贵州省教育厅自筹经费课题“生态·重构·叙事——小说《比利·巴思格特》文本多重解读”(13ZC089);六盘水师范学院翻译研究团队项目阶段性成果,编号为LPSSYKJTD201403。
参考文献:
[1]E.L.多克托罗.比利·巴思格特[M].杨仁敬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
[2]朱立元,李钧.二十世纪西方文论选(下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145.
[3]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4]Morris,Christopher.Model of Representation:On the Fiction of E.L.Doctorow[M]. Jackson:U of Mississippi P,1991.
[5]李广仓.结构主义文学批评方法研究[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
唐静静(1984— ),女,湖南湘潭人,硕士,六盘水师范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现当代英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