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比较功能主义学派和解释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
2015-07-10稂艳玲
稂艳玲
(1.番禺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系 广东 广州 511483;2.厦门大学博士生 福建 厦门 361000)
试比较功能主义学派和解释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
稂艳玲1,2
(1.番禺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系 广东 广州 511483;2.厦门大学博士生 福建 厦门 361000)
如何研究文化,历来争论不休。本文梳理了功能主义学派和解释人类学两大理论,厘清了二者理论和方法上的异同。功能主义学派提倡用自然科学的严谨方法来研究文化,而解释人类学主张坚持人本主义精神,对文化作深度的诠释。笔者认为,人文现象若以自然科学的方法来研究是很难做到的,而且也容易丢失文化本身的意义和价值,文化有其相对性,每一种文化是整个人类特殊的、珍贵的生命智慧,每一种文化都值得我们去理解。
功能论;解释人类学;文化研究
一、功能主义学派的理论和方法
20世纪20年代,英国人类学界出现一个具有重大影响的学派——功能主义学派,它的产生不仅吸引了文化人类学者的注意,而且对以后美国社会学的发展也产生过推动作用。该学派的两位代表人物是拉德克利夫—布朗和马凌诺大斯基。
(一)主要理论观点
在此之前,人类学界流行一种倾向,即从历史的观点来研究历史;并且在缺少历史可靠文献的情况下,试图臆测或构拟无法知道的以往历史。这基本上是古典进化论、传播论和历史特殊论三个学派所奉行的方法,虽然它们相互之间的观点存在分歧,但是都同意将文化事实首先作为构拟历史的材料。马凌诺斯基和拉德克利夫—布朗代表的功能主义理论将每一种文化都作为在功能上相互联系的系统,并力图找出作为整体人类社会的功能的一般法则;它不反对历史观点,但是主张通过实际观察和利用权威、详细的资料来研究社会变化的过程。筒而旨之,它不拒绝历史,但拒绝构拟历史。[1]p117
拉德克利夫—布朗早期特别强调对文化功能的研究,在《安达曼岛人》这本书的第五章和第六章中,运用功能主义方法精彩地分析和解释了安达曼人的仪式和神话传说。
布朗通过以分析结婚仪式为切入点,逐一分析了与多种仪式相联系的拥抱、馈赠、哭泣、舞蹈、体绘等要素的功能,认为其主要功能就在于维持安达曼社会赖以生存的情感倾向,并使这些情感倾向世代相传。
结婚仪式:
拥抱——身体的结合标志着或者表示了社会关系上的结合;
馈赠——送给新婚夫妇的结婚礼物表达了人们对他们通常意义上的好意。婚礼中的馈赠是单方面的,人们不期望得到回赠,因为此时礼物所表达的不是送礼者的个人友谊,而是全体的社会性的好意和认可;
哭泣——表达人与人之间的依恋之情。包括结婚仪式中的哭泣、朋友重逢时的哭泣、议和仪式的哭泣、服丧期间的哭泣等;
舞蹈——在舞蹈中,通过节奏和旋律的作用,社区所有成员都能够和谐合作、统一行动,社区达到了最大程度的团结、融洽与和睦,而且每一个成员都强烈感受到了这种团结、融洽与和睦,并使参加者产生高度的愉悦感;
体绘——打扮自己,向社会表达个人的价值或者避免某些特殊的危险;
议和仪式:用友谊和团结的情感来取代敌对的情感。[2]p177-192
不过,拉德克利夫—布朗很快就转向对结构概念的注意,认为只有明确了社会的结构,才能真正找到构成这一结构各部分所起的功能作用。于是,他的理论后人称之为结构功能主义。
马凌诺斯基与拉德克利夫—布朗一样,都主张文化是一个整体,任何文化现象都应置于文化整体中去考察。他认为,“在每种文明中,一切习惯、物质对象、思维和信仰,都起着某种关键作用,有着某些任务要完成,代表着构成运转着的整体的不可分割的部分”。
例如,一根木棍可以当手杖,也可以当篙杆,还可以当锄柄或者武器;它在不同的用处中,都进入了不同的文化布局,或者讲,它不同的功能都包含着不同的环境,都具有不同的文化价值或文化整体背景。[1]130同样,他也反对寻找文化的历史起源、反对构拟历史。总之,此学说的目的乃在于了解文化的本质,而不在进化的臆测,或以往历史的重构。
在研究特洛布里恩德岛上的“库拉”交易圈时,他根本不去探寻文化现象的起源,而是直接分析该习俗的功能。马凌诺斯基认为,库拉代表了土著人对代表财富的物质的心态。库拉宝物并不被视为或用作金钱或通行的货币,它从来不被用作交易媒介或价值量度。每一个库拉物品的主要功能和主要目标,就是在库拉圈中流转、收藏和展示,而不是物物交换或礼物赠送。事实上,库拉是一种全新的交换类型,通过这种交换,通过它给予人们社会声誉而引起其他人的羡慕。
但是,马凌诺斯基与拉德克利夫—布朗在功能主义理论上又有着重大的区别。马凌诺斯基的功能主义是二元性的,有时他提出文化必须满足社会整体的需要;有时他又认为,文化首先应当满足个人生理与心理的需求。总起来讲,他更主要是强调文化最终应满足个体的需要。
拉德克利夫—布朗强调“社会”,而马凌诺夫斯基强调“个人”。后来的学者们为了便于区别他们,将前者的理论称为“结构功能主义”,而对后者的理论则称为“功能主义”。
(二)主要研究方法
拉德克利夫—布朗:主张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来进行人类学研究。承袭杜尔克姆的观点,他主张社会现象必须从社会角度来研究和解释;不仅如此,他还进一步提出,应采用归纳方法来从事人类学研究。所谓归纳方法,就是自然科学研究中经常采用的卓有成效的方法。归纳方法的前提是:世界上所有现象都受自然规律的支配,因此运用某种逻辑方法来发现和证明某些普遍规律是可能的。归纳方法的目的或本质就是要获得一般规律,而该规律应能适用于其范围内的所有解释和推论。文化人类学的研究,不可能在实验室中进行,要进行田野工作,亲自收集资料,然后进行分析、综合,得出假设,接下来进行田野工作以便修改和验证。此外,还有一种途径,即进行比较研究,就是对不同的文化、不同地区的社会进行比较,然后验证和修改自己的初步结论,最后得出具有普遍意义的规律。[1]p120-121
马凌诺斯基更是竭力鼓吹田野工作对十人类学家的重要层义,并且身体力行。
第一,他在田野工作的时间约两年半长,这超过他之前所有的人类学家。在如此长的时间里,他与土著人住在一起,与他们一起起床、活动、休息、吃饭、睡觉;并尽可能参与他们的多项活动,遵从他们的习惯,学会用他们的语言进行交谈,学会像他们那样去感觉和思考问题。
第二,对于出野工作的理论,他也提出了三个原则,即(1)部落的组织和部落的文化结构,必须以明确、清楚的提纲形式记录下来,或用具体证据按统计手段编集文献资料的方法来写这类提纲。(2)必须在这一提纲中填充实际生活的细节和行为类型。(3)有关人种特点的记叙、说明、典型的话语、民俗项目以及巫术仪式的惯用语句,都应当作为描述土著居民精神生活的文献内容记载下来。[1]p138
二、解释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
解释人类学的理论渊源:韦伯的社会行为理论。主要观点认为:社会现实从根本上讲是由人们和他们有意义的社会行为构成的。社会文化领域不同于自然科学,研究前者的科学原则也不同于研究后者的科学原则。自然科学探讨的是规律性、因果性的关系与法则;而人的头脑是自由的,它不遵循自然界的法则,应当采用理解的方法或特殊化的方法,从内心理解上去把握行为的意义。
帕森斯把行动者看成是对情境有各种倾向的人,各种倾向的行动者逐渐会确立互动模式,而制度化的模式就是社会系统。[1]p324-327
格尔茨继承了韦伯、帕森斯的思想,代表性名著是“文化的解释”,认为人是寻求意义的动物,以此作为分析的基础。因此,他在《文化的解释》第一章中指出,“人类是为自身编织的网所悬挂的动物”,“文化就是这样的一些网,因而文化的分析不是寻求规律性的实验科学,而是寻求意义解释的科学。”
格尔茨从解释人类学的角度提出了“深描”。人类学者所做的是民族志,民族志是对深描的追寻,了解他人的理解。人类文化的基本特点是符号的和解释性的,人类学也是解释性的,人类学研究不能仅仅是观察行为,而不解释行为,从事民族志就像解读一份手稿。只有本土人士才能做第一层次的阐释,因为这是他们的文化,此外还有第二、第三层的阐释,对于其他民族符号体系的系统阐释必须以行为者为取向。[3]p17
他讲了民族志描述的几个特征:第一,它是解释的;第二,它解释社会过程的变动;第三,解释包含抢救濒于灭亡的东西;第四,这种描述是细微的。[3]p23
正如格尔茨所表明的:文化符号学研究主要的作用在于帮助研究者对研究对象的观念世界的理解。文化阐释的方法沟通了研究者、研究对象与读者的观念世界。解释人类学的方法起到了拓宽人类学传统领域的作用。[4]p397
三、二者在理论观点上的差异
格尔茨的解释人类学认为文化与社会互动模式间的冲突是社会变迁的基本驱动力。功能主义比较强调功能的作用,强调系统的平衡、社会的平稳和永久性的结构状态,认为仪式的功能是帮助维护社会的稳定,忽略社会文化的变迁。
格尔茨认为,功能理论在宗教研究上强调的是信仰尤其是仪式可以起到强化个体间传统联系的作用,并且通过仪式或神话的象征可以使一个群体的社会结构得以巩固和持续,并认为此象征系统是支撑社会价值观的基础。而社会心理学方法则强调宗教对个体所发生的作用———它如何满足个体对世界的认知与情感需求,以及在面临自然变故时如何满足个体保持内心安全感的需求。因此,这两种理论都是在社会的范围内对宗教的社会和心理功能进行解释,并都偏好稳态平衡中的良好的社会整合,过分注重人们的社会惯例和习俗的功能方面,而忽视其隐含的功能失调方面。因此,这些理论无法处理社会变迁的问题。
在格尔茨看来,功能理论无力处理变迁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它没有把社会和文化的过程置于同等的地位,而是把文化看作是社会组织的派生物;或者把社会组织看成是文化模式的行为体现。那些或以文化模式或以社会结构为文化之全部的理论,不可能很好地处理社会文化变迁的问题。格尔茨认为文化和社会结构实际上是从相同的现象中得到的不同抽象,前者是依据对行动者的意义来考虑社会行动;而后者则是根据对某一社会系统的功能作用去考虑它。换言之,文化与社会是在相同的现象中抽象出来的不同方面,前者为意义结构,行动者根据它来行动;而后者则是社会互动本身,以及它采取的一种稳定的方式。
在做了这样的理论阐述后,他以爪哇东部莫迪奥库托镇的葬礼实例,证明功能主义理论观点无力处理社会变迁问题,当社会处以急剧变迁的过程中,现实生活中会出现仪式正在分裂社会而不是使它整合、正在困扰个体而不是抚慰他们的情况。发生的原因主要是印尼的社会结构已发生变化,但作为意义结构的文化却变化不大。因此,社会结构的整合形式与文化的整合形式出现断裂,即传统的文化结构与新近形成的社会互动模式产生不协调,而这种不协调则来自在城市环境中仍坚守一种适合于乡民社会的宗教体制,它与新的社会互动模式相矛盾,因而葬礼没能按传统的仪规举行。[5]
四、二者在民族志调查及写作方法的差异
以马凌诺斯基为代表的功能学派力图建立“科学民族志”的范式,为此他们对田野调查方法进行了严格的规定和要求。马凌诺斯基认为人类学也要向自然科学那样严谨、透明,象做物理学或化学实验一样,实验报告要对全部实验安排做出详细描述,包括所使用的仪器、进行观测的方式、观测次数、观测所花时间的长度、每次测量得到的近似度数等做确切说明。认为这样人们才能分辨出哪些材料是由直接观察或由土著人的陈述和解说得来的,哪些材料是由作者基于他的一般常识与心理领悟而推论的。也即是说要让读者明白这些材料是在怎样的情形下获得的,可信度有多高。[6]p2
马凌诺斯基提出参与观察法的四个要素:
第一,选择特定的社区;
第二,要有一年以上的现场调查时间;
第三,掌握当地语言;“翻译常常将语境自身所有的重要特征洗劫一空,抹杀了所有要点。”
第四,先从本土的观点参与体验,然后达成客观的认识。
同时,马凌诺斯基也强调了要做好参与观察必须做到几个细节:
第一,亲密接触土著生活;
第二,构建调查对象的组成原则以及文化剖析原则;
第三,使用大纲图表;
第四,详细、连续的记录方法;
第五,尽早地开始记录印象的工作。“因为某些微妙的特征在新奇的时候会给人以深刻印象,一旦习以为常就不再受到注意了。而其他东西,只有相当了解当地情况后,才能被觉察到。从事这类研究时,做民族志日记是一种理想的办法,应该系统地贯穿于考察的整个过程。常态和特例是互为补充的,如果民族志者能明察秋毫,他就能标示出两个极端,常规情形就处在这两个极端之间。”[6]p15-17
马凌诺斯基认为民族志田野工作的首要任务,在于理出部落生活的所有原则和规律,理出那些恒久而确定的东西,剖析他们的文化,描述他们的社会结构。[6]p8也即“科学民族志”旨在最终寻求规律。而解释人类学派的格尔茨却认为:“文化的分析不是探索规律的实验科学,而是一种探索意义的阐释性科学”。如格尔兹对于巴厘岛斗鸡的研究,对整个搏斗过程、外围的赌博过程之描述,可谓是实践“深描”原则的典范。当然,格尔兹不仅仅满足于自己对于“斗鸡”游戏的描述,他进一步分析的问题是,巴厘岛的居民为何总是热情地、经常地、甚至不顾道德的谴责、法律的惩罚而投身于斗鸡的游戏?格尔兹发现,在深层的斗鸡游戏中,钱与其说是一种实际的或期望的效用尺度,不如说是一种被理解的或者被赋予的道德意义的象征。在深度游戏中,尽管投入大量的金钱,但更为重要的却是与地位有关的名望、荣誉、尊严和敬重,而所有这些又都仅仅只是在象征意义上的实现。
随着1967年马林诺斯基田野工作日志的披露,以及弗雷曼对于萨摩亚人研究所得出的与米德完全相反的结论,不啻是对那些标榜人类学是客观公正的文化描述之观点的强烈讽刺。在格尔兹的笔下,民族志不再标榜以科学、理性作为写作的唯一指导,而是充分理解土著社会以及土著居民的道德理想、审美观念与情绪心理,更多地深入到土著居民的内心世界。[7]
[1]夏建中,文化人类学理论学派[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7年7月
[2][英]拉德克利夫—布朗著,梁粤译,安达曼岛人[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出版
[3][美]利福德·格尔茨著,纳日碧力戈等译,文化的解释[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11月出版。
[4]黄淑聘龚佩华,文化人类学理论方法研究[M],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6月第三版
[5]石奕龙,克利福德·格尔茨和他的解释人类学[J],世界民族,1996年第3期
[6][英]马林诺斯基著,梁永佳等译,西太平洋的航海者[M],梁永佳,李绍明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
[7]刘晓春,民族志写作的革命——格尔兹《深层的游戏:关于巴厘岛斗鸡的记述》的意义[J],民族艺术,2006年第1期
稂艳玲(1973-),女,汉族,河南信阳人,广州番禺职业技术学院旅游系讲师,厦门大学人类学系博士生。
本文是广东省哲社课题(项目批准号:GD14XGL20)“基于文化自觉理论的文化遗产保护与开发研究——以沙湾古镇为例”、课题“基于构建文化遗产保护开发良性互动模式的产业融合及旅游活动策划研究”、教学成果奖培育项目“系统化任务驱动的情境建构主义教学模式探讨”的阶段性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