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德国当“精神保姆”经纪人

朝阳

近几年，德国开始流行一种新型的“同居关系”，一些心态年轻的老人低价或免费让出房子，招募同龄人或者年轻人与自己住在一起，年轻人付出的“代价”是陪老人聊一会儿天、打扫花园、外出采购等。一位中国留学生李蕊洁，在亲眼目睹了这种特殊的同居生活后受到启发，帮助老人介绍同居对象，在她的努力下，竟然成功介绍了142人，在收取介绍费的同时，还开创了一门新的事业。

两个七十岁老人“同居”了

2011年，李蕊洁来到德国柏林的一所大学留学。为了有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她到学校周围租了一个单间，虽然只有20平方米，可是每月的租金却高达400欧元。每个周末，她都会到郊区的姑母家玩，3年前德国姑父去世，留下70岁的姑母照看一栋200多平方米的别墅小院。姑妈虽然有一个女儿，可是几年前嫁到了英国，一年回来的次数不会超过3次。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李蕊洁像往常一样看望姑母。第二天早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推门径直走了进来，还没等李蕊洁问他找谁，他却笑得灿烂极了：“亲爱的李，我们同居吧！”正在李蕊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姑母却高兴地说：“好啊，要是你不开口，我就要找其他人去了！”随后，两人像亲人一样聊了起来。

姑母送走对方后，李蕊洁向她祝贺有了新的家庭，谁知道姑母却解释道：“侄女，我想你是弄错了，道格拉斯并不是我的黄昏恋，我们所说的同居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同居。”接着，姑母向李蕊洁讲述了和道格拉斯的相识经过。两人相识于一场老年聚会，经过了解，发现彼此竟然有很多相同的爱好，几次交往之后，他们都给对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其实像我们这样同居在一起在德国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目前德国已经进入人口老龄化社会，60岁以上的老年人占德国总人口的23%，虽然德国的养老体制良好，60岁后就可以进疗养院养老，但很多老人都十分厌倦疗养院里的单调生活，于是，便有一些老人因志趣相投而自愿组合在一起，过起了‘同居生活。虽然老人们生活在一起，但平时他们各做各的饭，只有周末在公共厨房聚一次餐，有集体活动时则共同参与——要么到附近城市旅游，要么到剧院听戏。如果平日里有谁生了病，同居好友们也会主动照顾对方。”听着姑母的讲述，李蕊洁诧异不已。

第二天早上，道格拉斯果然拉着行李箱出现在了房门外，姑母把他领进了布置好的房间里。道格拉斯安顿好之后，就和姑母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回来时，道格拉斯的手里大包小包，两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对老夫妻。看着姑母和道格拉斯惬意的样子，李蕊洁对姑母晚年生活孤独的担忧荡然无存了。姑母意犹未尽地说：“我们已经一起制定了一份‘同居规则，拟定了各自的义务，如打扫卫生、收拾房间等，用你们的话说，我们是同居而不同住。”

之后一段时间，李蕊洁不定时地到姑妈家“视察”，发现道格拉斯完全遵守协议，他可以当导游带着姑母到欧洲旅游，而姑母可以教道格拉斯学习汉语，两人还相约到中国旅游。两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居然同居在了一起，这让李蕊洁触动不已：既然那么多老人喜欢这种养老模式，为何不开创一个帮助老人介绍同居对象的业务呢？李蕊洁上网查询“同居”的情况，震惊地发现除了两个老人的“同居”模式外，现在还流行一种老人和年轻人的“同居”：德国出租屋很少，房租也贵得吓人，青年人普遍遭遇“找房难”。于是，一些老人把自己的房子低价或免费提供给年轻人，前提是年轻人必须履行陪老人聊一会儿天、打扫花园、外出采购等义务。

李蕊洁和姑母讲述了自己想从事帮助老人介绍“同居者”的业务，姑母当即表示支持。而道格拉斯更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表示会给她介绍客户。果然几天之后，道格拉斯就把一个叫科斯拉的孤寡老人带到了李蕊洁的面前。经过了解，72岁的科斯拉自从妻子去世之后，就一直孤独地生活在老宅里，只有圣诞节时，女儿才从日本返回来。在了解了科斯拉的性格和喜好之后，李蕊洁决定把同学戴恩77岁的祖父海森堡介绍给他。两天后，李蕊洁让科斯拉和海森堡见面了，两人一见如故决定同居在一起，在李蕊洁的帮助下，两人还草拟了一份“同居”协议。之后几天，李蕊洁给科斯拉打电话，询问两人“同居”的情况，哥斯拉兴奋地说：“我再也不用整天等着女儿的电话了！”

“精神保姆”有市场也有风险

在科斯拉的引荐下，之后一个月，又有两个老人主动找到李蕊洁，市场是有了，可到哪里去寻找愿意“同居”的人呢？李蕊洁主动找到柏林的街道民政部门，说明了来意之后，工作人员调出了她住所附近的孤寡老人的资料。第二天，李蕊洁主动登门拜访，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愿意接受“同居”，“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介绍的可靠吗？要是她趁我不在家偷走值钱的物品，我找谁负责啊？”一席话说到了李蕊洁的要害，是啊，谁愿意让一个陌生人到家里来！

为了打消老人的顾虑，李蕊洁请道格拉斯现身说法，再加上姑母在老人活动中心介绍“同居”的好处，一些老人开始接受“同居”业务。李蕊洁按照老人的生活习惯和爱好建立了多个组别，她按图索骥，很快就让三对老人成功配对“同居”。

李蕊洁渐渐发现 ，可以根据共同的爱好和生活方式让两个老人同居在一起，解决他们打发时光的问题，可是无法从心底释然孩子们不在身边浓浓的牵挂，而给他们介绍一个年轻人无疑能很好地弥补这一缺憾。

为了找到合适的年轻人，李蕊洁想到了在柏林的中国留学生。她做了一个牌子：帮你找三星级的住处，每月只收费50欧元。一个星期后，李蕊洁接到留学生姜云的电话，表示对她的业务很感兴趣。见面后，李蕊洁认真地检验了姜云的各种证件，还要了一份复印件保存。当天晚上，李蕊洁就把姜云介绍给了瓦格纳，经过“面试”，瓦格纳很满意，当即给了100欧元的介绍费。姜云也高兴地说：“李姐真是帮我们解决了大难题啊！”李蕊洁了解到，姜云为了租房子跑了很多地方，因为价钱过高都没有谈成，受了不少白眼，由于社会经验不足，还被骗去了300欧元的看房费。

首次尝试就旗开得胜！更让李蕊洁惊喜的是，通过姜云介绍，没半个月，她手头上就有了三十几个愿意“同居”的留学生。但李蕊洁很快就发现这样找来“同居者”的不足。2013年4月，有住户丢失了价值1000欧元的摄像机，住户报了警，查出是“同居者”偷的，警方抓住了“同居者”，但是他已经低价出售了该机器。尽管这和李蕊洁没有直接关系，但她还是主动赔偿800欧元。道格拉斯提醒她：“你替别人背黑锅，要是每次都是你来赔，你赔得起吗？”李蕊洁回答说：“人是我介绍来的，由于我没有全面了解他，造成了损失，我就要为自己的失职负责。”让李蕊洁没想到的是，由于她敢于承担责任，更多的老人开始接受她的这一业务。她因祸得福，“同居”业务火了一把！

偷窃事件给了李蕊洁很大的教训，这之后，她对“同居者”的审查更为严格了，不仅要求“同居者”留学的时间超过一年，还需要提供各种证件和学校证明。为了防止对方制作虚假证明，李蕊洁就亲自到学校调查。同时，李蕊洁还建议住户给家里贵重物品购买保险。李蕊洁一方面尽可能保证留学生的可靠，另一方面她也加强了对留学生的保护：每介绍一个，她都会花一个小时讲应该注意哪些安全上的问题，与此同时，她给单身的雇主介绍留学生时都是尽量推荐同一性别的，并且要求雇主在保障留学生安全的协议上签字。

以心换心筑造另类养老

到2013年11月，李蕊洁成功地帮助38人找到了“同居”的对象，她在拓展业务的时候发现，只要真心对待老人，他们很容易接受“同居”的业务。了解到这一“情况”后，李蕊洁就推出了“贴心”服务。2013年12月24日，是西方的圣诞节，由于施罗德的“同居”留学生要回国，而他的儿子在美国一时赶不回来，李蕊洁知道情况之后，将施罗德接了过来。当天晚上，李蕊洁还按照中国的传统，给老人洗了脚，然后在家里举行了小型圣诞派对。

用心服务让李蕊洁赢得了老人的认可，她的一系列后续服务更是让住户感到满意。李蕊洁发现，由于留学生白天不是要上学，就是要兼职赚取生活费，老人如果出现什么情况就会处于无人帮助的局面，于是，她又推出了随叫随到的业务。哪怕是充煤气或者交电话费这样的小事情，李蕊洁都会认真做好。与此同时，为了保证“同居者”的服务水平，李蕊洁还推行“持证上岗”制度：她自己客串培训师，对留学生进行一个星期的“业务”培训。为了打消老人的顾虑，也为了有效地管理留学生，李蕊洁还定期上门访问，并专门制作了一个满意度调查问卷，如果“同居者”被老人的评分少于80分就给予更换。

2014年7月3日，是老人理查德的80岁生日，李蕊洁计划给他策划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派对。可是让理查德遗憾的是，他远在加拿大的儿子阿道夫一家却由于生意上的事情不能及时赶回来。李蕊洁亲自给阿道夫打电话，他决定暂时放弃生意，回来参加父亲的生日聚会，还决定和李蕊洁一道给父亲制造意外的惊喜。

理查德生日当天，李蕊洁推出了一个大型的桶装蛋糕，理查德点燃蜡烛时，蛋糕桶突然裂开，阿道夫跳了出来。巨大的惊喜让理查德半天才醒过神来。得知事情的始末，理查德感动得热泪盈眶。阿道夫表示，今后不管多忙，他都会抽时间陪父亲过生日。这件事提醒了李蕊洁，对于老人来说，渴盼家人的团聚，可是由于孩子们要么不住在一起，要么远在其他国家工作、生活，简单的相聚也会因为时间和空间变得很奢侈。这以后，李蕊洁在开展“同居”业务的同时，她开始留意这些老人子女的情况，碰到节假日或者对老人来讲很重要的日子，她都会给老人的子女打电话，说服他们赶回来和老人们享受亲情。

亲情牌让李蕊洁的业务迅速增加，到2014年9月份，她成功给142人介绍了“同居”对象，不仅有中国留学生，还有日本、韩国以及北美的留学生，一些德国本土的学生也开始参与进来，李蕊洁还给“同居者”起了一个时尚的名字“精神保姆”。由于要求参与的“同居者”的人数太多，李蕊洁还聘请了一个帮手负责“精神保姆”的日常管理，以及分析每个大学生的专长和每个家庭的特殊要求，做到按需“分配”。9月7日，李蕊洁接受了德国《竞报》的采访，她说：“老人之间或老人与年轻人之间相互帮助、相互关心，这无疑形成了一种新型和谐的人与人的关系。”

2015年春节前夕，李蕊洁返回父母居住的郑州，她惊讶地发现父母所在的小区也出现了不少独居的老人，一番考虑之后，她决定把德国的“同居”养老模式移植到中国来。她在父母居住的小区做了一次调查，尽管只有不到1%的受访者表示可以尝试这种模式，但在李蕊洁看来，只要能改变老人的观念，这种新的养老模式一定能在中国推广开来，让更多孤独的老年人在心灵上得到慰藉。

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