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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桓专政对春秋晚期鲁国外交的影响

2015-07-09李博文

关键词:季平专政鲁国

李博文

(兰州大学,甘肃 兰州 730030)

卿大夫执掌国政是春秋时期的普遍现象。这种现象表现在鲁国,就是展氏、臧孙氏、郈氏、三桓、东门氏、子叔氏等家族世居高位,最后发展到三桓专鲁。与晋、齐不同的是,鲁国的卿大夫全部出身于公族,而晋国的六卿之中没有一个是公族,齐国是公族之卿与异姓之卿联合执政。[1]由于执掌国政的卿大夫都出身公族,就使得鲁国政治中贵族君主制的特征十分明显。杨朝明指出:“严格讲来,专制君主制是战国以后宗法制彻底崩坏以后才真正出现的,在此以前则以贵族君主制为主。在这种体制下,君主虽然在国家政权中具有一定的权威,但他的权力要受与他有血缘关系或姻亲关系的贵族群体的制约,或者说君权受着族权的制约。”[2]因此在鲁国,三桓既是负责国家政治事务的卿大夫,也是有着公族权利的一分子,这使其可以同时掌握政权与族权,夺取最高权力。由于三桓专权,鲁国公室与三桓的矛盾日益突出,以至于互相倾轧,甚至借助外国势力来维护自身利益,从而对鲁国春秋晚期的外交产生了较大影响。

一、昭公失国之后的鲁国外交危机

《左传》载: “五年(前537 年) 春王正月,舍中军,卑公室也。”[3]又“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其一……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3]可见,早在昭公五年,三桓就通过划分鲁国军权,确立了他们的地位,而季孙氏无疑是权利核心所在。随着季孙氏势力的增长,其与鲁昭公的矛盾日益加深。

昭公二十五年“将禘于襄公,万者二人,其重万于季氏”,季平子僭越周礼的行为极大激怒了除三桓之外的其他贵族。臧昭伯称之为“此之谓不能庸先君之庙”。[3]部分贵族对于季孙氏的不满,使鲁昭公看到了除去季孙氏的希望。昭公二十五年,鲁昭公联合郈氏进攻季平子,季平子请求逃亡费邑或流亡国外,但在郈昭伯的怂恿下,昭公执意要置季平子于死地,结果导致叔孙氏与孟氏对昭公发起攻击,杀死郈昭伯。昭公被迫流亡到齐国。春秋时期,周礼虽然受到破坏,但像驱逐国君这样的事情,仍然是违背政治伦理的重大问题。所以,一旦他国打起匡扶“纲常”的大旗,便可以对鲁国进行武装干涉。

表1 昭公奔齐后的鲁国涉外事件

根据表1 可知,从昭公奔齐到其在晋国去世的七年间,鲁国几乎每年都要面对一次严重的外交危机。季平子为解决外交危机不得不进行重金贿赂,甚至负荆请罪,但始终未能真正解决问题,直到鲁昭公在晋国去世之后,整个鲁国才算从面临外国武装干涉的阴影中暂时走了出来。

二、陪臣执国命对鲁国外交的影响

“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 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4]。孔子所说的“陪臣”是指后者,即家臣。鲁昭、定公时期,家臣势力兴起,屡屡发生家臣叛乱事件。见表2。

表2 鲁昭、定公年间家臣叛乱情况

实际上,鲁国家臣实力不断发展壮大以至于威胁到卿大夫和国君,正是三桓专政的副产品。

专政以前,三桓采邑事务基本上是自己管理的。家宰与邑宰很难参与决策,所以权力不大。三桓专鲁以后,其注意力转移到如何参与国政上。因此,对于家臣的管理日渐疏忽,家臣逐渐成为家政的决策者和采邑的管理者,再加上春秋中期以后日益增多的战争和朝、聘、会、盟等事务,三桓经常奔走于国外,家政与邑政逐步落入家臣手中。这点可以从《左传》中关于三桓会、伐、征、盟、聘等的大量记载中看到。从鲁昭公六年到十年,仅仅见于《左传》的季孙氏和叔孙氏共参加外交活动就达七次之多,平均每年一次以上。见表3。

表3 昭公六年到昭公十年,三桓参与外交活动情况

三桓在外,他们对于采邑的管理和巩固不得不依靠家臣,家臣成为采邑的实际拥有者。昭公七年,“晋侯来治祀田,季孙将以成与之”[3],当时谢息为成宰,他本不想交出成邑,但出于对大局的考虑,做出了让步,换来了桃邑和莱、柞二山。由此可见,当时家臣已经把采邑当作自己的私产,宗主要使用自己的采邑,不得不经过其家臣。家臣通过控制采邑、家政逐渐强大,最后出现了陪臣执国命的现象。

定公九年,阳虎叛齐,并怂恿齐景公攻鲁,“齐侯将许之”[3]。后因鲍文子的劝谏,指出: “君富于季氏,而大于鲁国,兹阳虎所欲倾覆也”。于是,齐景公囚禁了阳虎。定公十二年,费宰公山不狃和叔孙辄帅率领费人攻击鲁都,并困“公与三子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3]失败后二人逃到齐国。哀公八年“吴为邾故,将伐鲁,问于叔孙辄”[3],叔孙辄立即答应,并认为“鲁有名而无情,伐之必志得焉”[3]。叔孙辄将此事告知公山不狃,公山不狃认为此事不合伦理,为敌奔命不如去死,并指出鲁国地位特殊,对于齐国和晋国来说十分重要,所以两国必来相救,叔孙辄被劝回。但可惜的是这并没有阻止吴国对鲁国用兵,“故险道,从武城”[3],为鲁国争取战争胜利取得了一定时间,最终两国互换人质,订盟罢兵。

定公时期,由于家臣的崛起,鲁国的政局更加复杂,各大国仍处心积虑利用鲁国国内矛盾谋取利益。不过由于家臣政治地位低,支持利用反叛的家臣并不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所以家臣外逃后,鲁国并未遭遇像国君出逃后那样严重的局面。

三、哀公联越去三桓政策的失败

定公时期,由于家臣叛乱,三桓与鲁公的矛盾暂时被掩盖下去,出现了相安无事的局面。公元前494 年,鲁定公去世,定公子蒋(或作将) 即位,即后来的鲁哀公。三桓势力虽经家臣之乱有所削弱,但鲁哀公并没有获得什么权利。国家政权仍然牢牢掌握在三桓手中,鲁君形同傀儡。《论语·宪问篇》载: 哀公十四年,齐国卿大夫陈成子杀死齐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 ‘陈恒弑其君,请讨之’,公曰: ‘告夫三子!’”可见哀公并无实权,一切国家大事仍要由三桓决定。

哀公初年,鲁齐关系时好时坏,战事不断; 不久又受制于吴。三桓及哀公穷于应付,内部矛盾暂时缓和。[5]但矛盾终究是掩盖不住的,随着哀公年纪的增长,越来越不满三桓的专政。正在此时,南方剧变,吴被越所灭。越国想要北进中原,便想依靠鲁国打通道路。哀公二十三年,鲁遣使如越。同年,越使诸鞅来聘。看到越有求于鲁,哀公便打算利用越国除去三桓。哀公二十五年,“公如越,得太子適郢,将妻公而多予之地。公孙有山使告于季孙,季孙惧,使因大宰伯嚭而纳赂焉,乃止”。[3]可见三桓立即阻止了哀公与越国的联姻。对于三桓的干涉,哀公自然不满。回国时,郭重为哀公驾车,哀公对其抱怨三桓之飞扬跋扈,结果郭重将哀公所说告诉季康子与孟武伯,双方矛盾激化。哀公二十七年,“季康子卒,公吊焉,降礼”,哀公以这种方式明确表达了他的不满。终于哀公出走越国,与三桓决裂。对于此事,《左传》与《史记》记载不同。《左传》云: “公患三桓之侈也,欲以诸侯去之,秋八月甲戌,公如公孙有陉氏,因逊于邾,乃逊如越。国人施公孙有陉氏。”即哀公是自己逃亡到越国的,逃出之后下落不明。《史记》记为: “公欲以越伐三桓。八月,哀公如陉氏,三桓攻公。公奔于卫,去如邹,遂如越。国人迎哀公复归,卒于有山。”即三桓发现鲁哀公的预谋而“攻公”,哀公失败被迫逃亡,后在回国途中突然死亡。

诚然,无论哀公的结局如何,都是他与三桓矛盾激化的产物。哀公联越去除三桓计划无论成败与否,都说明鲁公与三桓矛盾的激化,已使鲁国外交活动的基本目的发生了变化。由于三桓专政的发展,鲁国国内政治危机蔓延为外交危机已为必然。

四、三桓专政对鲁国外交的影响与评价

综上所述,春秋晚期鲁国内部政治斗争是以鲁公与三桓,三桓与陪臣之间的矛盾为核心的,由于受到春秋时期大环境的影响,鲁国内政问题快速演变为外交问题。总体来说,三桓专政对春秋晚期鲁国外交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邦交成为各政治势力谋取利益的工具。自昭公奔齐以来,外交活动的成败成为决定鲁国各派势力命运的重要问题。斗争双方为了夺取或巩固权利,都不遗余力地利用外交活动来创造有利于自身的外部环境。特别是三桓为阻止外国武力讨伐,不惜一掷千金,甚至负荆请罪。其次,鲁国国内矛盾为各国提供了武装干涉的借口,给鲁国安全带来威胁。鲁国国内矛盾特别是鲁君与三桓之间的矛盾,很容易为外国武装干涉提供借口。由于宗法制度的影响,这样的干涉往往师出有名,威胁较大。昭公出逃到齐国后,齐国的武装干涉便是明证。至于哀公不明不白的死亡,亦有可能是三桓为避免重蹈昭公时期覆辙而为。此外,作为三桓政治的副产品,家臣外逃也曾对鲁国安全造成过一定威胁。由于春秋时代注重师出有名,而家臣没有像国君那样具有号召力的身份,因此,并没有造成像鲁昭公出逃后那样被动的局面。

综上所述,我们看到由于三桓专政,鲁国各政治派别的斗争变得更为激烈,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鲁国外交政策的基础考量。鲁国外交成为鲁公与三桓以及陪臣谋取国内政治地位的重要途径。此外,国内政治斗争为外国干涉提供了借口,给鲁国安全造成了威胁。由于鲁国国力孱弱,这种表现更为突出。由此可见,三桓专政的产生与发展,既对鲁国内政造成了深刻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也改变了鲁国外交的目的,造成了鲁国对外关系的被动,对鲁国的利益造成了一定损失。

[1]郭克煜.鲁国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113-189.

[2]杨朝明.鲁国的历史地位与鲁国史研究[J].史学集刊,1995(4):4-6.

[3]杜预. 春秋左传集解[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1256-1858.

[4]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143-170.

[5]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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