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当自强
2015-07-06白航
白航
打死王军令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参军!他的老爹是军人出身,在王軍令很小的时候就处处以军人的标准要求他的一举一动,看着其他同龄人丰富多彩的生活,他在牙缝里把爸爸和部队恨得直痒。
他拧不过老爹,一路骂骂咧咧地来到了部队。班长告诉他:“咱们是武警消防,责任重大,立功机会也多,干好了,一辈子的荣耀。来,你先把个人资料填一下。”王军令接过表格,上面详细地列出个人情况,最后一条为是否是独生子,他心想部队管得还真是宽,但没敢多问还是如实地填了个是。
三个月的新兵连差点让他崩溃,一有时间他就坐在攀登楼顶画正字盘算着退伍时间。慢慢地,正字已有长长的一溜。
这段时间王军令发现消防部队的出警率很高,每次战友回来都在激烈讨论这次火灾的惊心动魄。
消防兵的训练生活枯燥异常,每天要背着很多装备在攀登楼爬上爬下,王军令心里骂着老爹:大好的青春年华就白白扔在水火里了!于是他找到班长要求出警,班长说:“耐心点,会有的。”
终于,有一天,班长在操场上点名王军令和一个老兵:“你俩携带救生器材,一分钟后跟着司机出警!”莫明其妙地,他第一次出警了。
当他们抵达警情区域时,一大群居民瞬间将两人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要求他们抓紧时间上树把那条蟒蛇抓走,忒吓人了!王军令的大脑瞬间蒙了:啥?蟒蛇?
王军令从小就怕蛇,更别提要他爬上枝叶繁茂的大树跟蟒蛇来场遭遇战。他看看老兵,老兵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军令,你上,我在后面做你后盾。”再看看所有人信任的眼神,王军令忍住内心恐惧,心里骂着老兵,战战栗栗地爬上树。
王军令用救生钳拨开枝叶寻找着蟒蛇,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钻进树叶中,树叶遮住了下面的目光,王军令坐在树杈上轻轻喘了口气。
“找到了?”见他停了下来,老兵问道。“还没,休息会儿。”王军令回答着继续攀爬,一根树枝挡在了面前,他随手拨开时却惊悚地发现,这哪是什么树枝,分明是那条蟒蛇正昂着头看着自己!
“你怎么又休息?”老兵向上托着他的屁股不满地问道。王军令本来大气不敢喘,怕惊动了蛇。经老兵这么一托,受到惊吓的蟒蛇张开大嘴便冲王军令咬来,“砰”撞得防火面罩直颤,王军令下意识地抓住蛇头,骇到极点,挂着老兵、拽着蛇,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兵骂骂咧咧地一把将痛得不能动的王军令推离危险区,掐着蛇头把它摁进笼子,周围人群顿时响起雷鸣掌声:“好!好样的!”居民也赶快把王军令扶起,在卫生所拿来外伤药嘘寒问暖。第一次被当作明星般围观和鼓励,王军令顿时觉得这条蟒蛇不怎么恐怖了。
回到部队后,王军令眉飞色舞地汇报着出警过程,班长看看老兵没有反驳,承诺道:“好,下次有大场面时,带你去锻炼锻炼。”
这一等就是半年,这天指挥部接到了一个求助电话:南部山区发生泥石流,盖住了几名驴友,请速救。这次班长点了全班的名,只是分配给王军令的任务是拉绳子。
五名驴友被泥石流冲下了山,幸存者指着悬崖下方说,队友刚才还在那儿伸出了手,一波泥石流过后就没了动静。中队长看完现场后二话没说:救人!战士们立刻把攀登绳绑在树上,四人一组,一人负责绳子,其余人下泥海中搜救。
班长伸手示意再向下放一放,一头扎进泥中很久没有动静,中队长大声喊道:“拉!快点拉!”上面急忙用全力把班长拉出泥潭,班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泥高声喊道:“下面有人!把我放下去!”
又是很久,几名战士合力从泥中拽出一个人,上面立刻抛下一条绳子将人拉上,下面像泥鳅般的战士又没进泥潭挣扎着继续搜寻。
当最后一人拽上时,王军令因为有些脱力,手突然一滑,驴友在半空荡撞在崖壁上,这一撞,泥流开始松散,“快把人都拉上来!”中队长脸色惊变,大声吼道。只可惜拉的速度赶不上泥流滑下的速度,沙泥卷着石块吞没了正在上升的战士,绳子瞬间加重拖着战士向下滑,一旁围观的百姓急忙加入其中,齐心协力把战士们拽上来,班长头部被砸破,血裹着泥浆淌满全身,已然昏迷。王军令看傻了。
驴友在医院接受了几天的治疗后,携带家人送来一面锦旗:消防武警,全能战士。家属感恩戴德地一再感谢,搞得全队腼腆的战士不知所措,跟救火救灾现场表现得判若两人。看着家属感激的神情和战友们的模样,王军令突然认为,部队真没有之前想象得那么可怕。
全能战士?世界上哪有全能人,不都是靠着胆量和责任咬牙硬上的嘛!王军令这么想着,转身向卫生队走去,他打算看看班长。
班长没有怪他,反而递给他一百块钱:“帮我转交队部。”
王军令很纳闷:“党费?”班长笑了:“特殊党费。”
班长这次伤得不轻,这个职位是不能干了,副班长顶上去做了班长,副班长的空缺,队部决定由老兵王军令代理。上任那天,指导员把他叫去专门为他一人开了个会:“你现在是班长级别了,咱部队有个规矩我得告诉你。你班的新兵谁是独生子,你都清楚吗?”
王军令说清楚,指导员点点头:“咱部队出的是警、救的是人、玩的是命,以后有什么危险的任务,尽量安排不是独生子的兵去,明白了吗?”王军令恍然大悟:原来班长不是对自己有偏见!
年底退伍时,正考虑如何说服王军令转士官的老爹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爹,我先不回家了,我想多干几年。”老爹忍住激动的眼泪问原因,王军令认真想了一分钟,回答道:“生活虽然枯燥,但真善美,这里都全了。”
老班长们退伍后,王军令这批兵成为了部队的中流砥柱,当了班长的他也多了一份“特殊党费”,他觉得这党费交得很温馨。
某天,一声尖锐的紧急集合声划破整座大院。部队重装集合完毕后,队长命令班长带着老兵出警,班长们相互看了一眼:事大了!
果然,一幢高层的顶楼烈焰滚滚,消防车加大马力把水冲上去依然解决不了实质性问题。时间就是生命,队长下达了突入救人的命令。大股水柱和干粉稍稍压住了火势,班长们立刻冲进房间,力所能及地搜索人员财产,顺着云梯送下去。
整整25层楼,没受过训练的百姓吓得哆哆嗦嗦,战士们命令他们闭上眼,用援救绳索将自己和居民绑在一起,顺着攀登绳降至云梯,然后送他们到达地面。
只是王军令碰到了一个难题,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玉瓶死活要带走,她说这是她老奶奶的遗物,也是她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王军令劝她几句,甚至向她保证玉瓶烧不坏,一会儿等火扑灭后会帮她取出来,女人却抱着玉瓶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好!你先下,我把玉瓶给你垂下去!”王军令咬牙答应道。
王軍令又在窗口附近喷了大量的干粉加强隔离圈,小心翼翼地把女子垂放到宽大的云梯上面,女子被战友接稳后,战友大声喊道:“快下来!”在他们这帮老兵进入房间时,就发现房子已经被烧透,又被大量冷水一浇,墙壁已出现深层裂缝,不再具备救火环境,把人救出后必须撤离。王军令何尝不想快点,他急忙收回绳子捆绑好玉瓶。战友见其还不下来,继续大声催促,并准备爬上来帮助他,却发现王军令正将玉瓶垂出窗口,晃悠悠地下放到云梯。
王军令开始着手下滑准备,这时,“咔咔”一声,一面承重墙突然折裂,引发楼顶倾塌,“轰”地盖住余火,还有王军令。
战友们暂时无法实施救援,眼巴巴地等待着,但是没有等来奇迹,王军令再也没有出来。
“你一个玉瓶换了我一个兵的命!”排长瞪着通红的眼吼道。队长摆摆手命令他住嘴,对女子说:“你们安全了,我们的战士也尽全力了,你走吧。”女子哭了。
王军令的爹娘连夜赶来部队,他的老战友,这里的团长亲自在门口等待着他,两个老兵流泪拥抱了片刻,团长递给他一封信:“孩子遗物里发现的,写给你的。”
“爹,我知道我主动转士官时你很高兴也很纳闷,为什么我改变会这么大。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两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求我来当兵了。部队的确是个好地方,有青春、有战友、有磨练,但更多的是责任义务带来的真情和老百姓的期待,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助到他们,我感到非常快乐,如果退了伍,我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寻找这份快乐。
老爹,这封信先留下不寄,等我有了军功章,一起寄给你。”
团长递来一枚闪亮的二等功章,还有厚厚一沓钱:“这是孩子中队的一点意思,班长级别的兵每月都会交一百块钱存起来,作为受伤或牺牲战士的补助用,拿着吧。”老爹推开钱,只把军功章和那封信攥得更紧。
“老弟,想哭就哭出来吧。”团长拍拍他的肩膀,老爹摇摇头,没有哭。
“我的儿啊,爹想你!”深夜,部队家属楼内传来一声哀号,哨兵抹抹眼泪,仍然站在岗位上,一动不动。
院外远处,万家灯火,一派繁华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