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号小姐

津田

不久前，已经109岁的严幼韵为自己的口述史作序，她写下：每天都是好日子。

严幼韵出生在富贵家庭，也是第一个将轿车开进大学的校花。“84号小姐”是当年大学男生对严幼韵的昵称——以她的汽车牌照号来称呼她。上海大学生天天站在大学门口，看到“84号小姐”会兴奋一天。

优渥的生活造就了严幼韵不一般的气质和追求。严幼韵定出了不一般的择偶标准——“未来的丈夫不仅要让我爱慕，还要获得我的尊敬”，若是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自己出去养家都可以。

从这个角度来看，严幼韵和杨光泩的结合就有浪漫和传奇的色彩了。杨光泩是普林斯顿大学国际公法哲学博士生，被公认为青年才俊，而两人也正是在跳舞中结缘。1929年，严幼韵与杨光泩举行了婚礼，并开始了周游列国的外交官家庭生涯。

然而好景不长，抗日战争爆发了。1938年，杨光泩出任中国驻马尼拉总领事，在华侨商人中筹集资金，严幼韵则成为菲律宾中国妇女慰劳自卫抗战将士会的名誉主席。此前，该会曾给八路军汇币一万元国币，朱德和彭德怀致电感谢。

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日军开始轰炸马尼拉，当时中国委托美国印刷的一批钞票也滞留在了菲律宾。为了不让这笔钱落入日本人手中，杨光泩下令销毁这一船钞票。杨光泩的邻居麦克阿瑟曾邀请杨光泩一起撤离，但是楊光泩婉言谢绝了：“身为外交官员应负保侨重责，未奉国内命令，绝不擅离职守！”

1942年1月，日军占领马尼拉，不顾《日内瓦公约》逮捕了杨光泩和其他七名中国外交官。此时，严幼韵带着三个女儿独自面对变故，其他七名外交官的妻儿亲属也都到她家来避难。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日本宪兵司令太田清一要求杨光泩交出华侨领袖名单和大笔捐款，杨光泩毫不屈服。直到两个月后，太田清一才知道钞票船已经销毁，捐款也已汇往中国。

恼羞成怒的日军将杨光泩等八名中国外交官枪杀于菲律宾的亚哥城堡。行刑之时，日军的子弹没有打中杨光泩的要害，杨光泩用右手指着心脏部位，说道：“往这里打！”杨光泩慷慨就义，时年43岁。日军将八名英勇就义的中国外交官草草掩埋在华侨公墓，墓地看守人吴天赐偷偷在埋葬的地点做了记号。

1947年，杨光泩的遗骸回归，埋葬在菊花台九烈士墓。而在两年前，杨光泩的遗孀严幼韵带着三个女儿来到了纽约，之后立即送三个女儿就读全美最贵的私立高中并开始找工作。有个美国朋友推荐她去美国国际保险公司工作，但她没有接受：“感觉会涉及销售，我是个买家，不是卖家。”又有一个在联合国工作的朋友带给她一份礼宾官的空缺岗位说明，她决定试试。礼宾司司长让·德努在听她讲述了自己的外交官妻子经历之后，立即问她：“你可以周一来上班么？”自此，这个从不早起的大小姐每天早起，从不迟到。

严幼韵后来嫁给了比自己大20岁的外交官顾维钧，并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直到其98岁终老。

严幼韵经历了一个世纪的风云，女儿杨雪兰说：“母亲总是说不要讲过去的事情，人要走到前面去。对于她来讲，每一天都是好的一天。”

（摘自《看世界》2015年第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