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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像我的初恋女友

2015-07-06王春华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5年3期
关键词:女孩儿安娜

王春华

1

我们六兄弟最终还是被拉进了派出所,一个也没逃脱。因为我们谁也没想到要逃。

负责审讯的老王跟我们已经很熟了。记得第一回进局子,老王二话不说,先把硬邦邦的手枪砸在桌上,吼道,事情经过,砍人?杀人?一个个来。那副架势还真把我吓着了,我还差点尿了裤子。后来一回生二回熟,老王鼻子一哼,嘴巴一努,我们也就非常合作地不等发问,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犯罪经过”,当然还免不了添油加醋。

你们还真把派出所当成自个儿家啦!老王嗓门跟放炮似的,根据经验,一定是昨晚他老婆没遂他意。你看看你们几个,把人屁股扎了,胳膊砍了,现在人还在医院趴着直哼哼呢。

想到那胖子屁股上还有很多玻璃碎片,指不定要趴多长时间,我小声窃笑。干什么?还幸灾乐祸呢。说……说你呢。老王指着我的鼻子,居然气得有些结巴。

我,我可没……

少给我装无辜。老王粗暴地打断我,你这小王八羔子,我还不知道你有几根鸟毛?我装着怯怯的样子看着老王。靠,这老小子今天面色发黑,胡子拉碴,鼻毛张扬,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是别触他的霉头好。

还有你,你,你!老王把当晚出手伤人的都点了一遍。我说你们几个祖宗,大爷,能不能给我少惹点麻烦!

那后来呢?女孩儿焦急地问,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有着不安分,更有着追索的味道。或许人对于自己没有经历的人生总是怀有好奇之心,而坐在萧强对面的这个女孩儿显然已经被他的故事吸引。

这女孩儿嘴唇长得很好,薄而细腻,红润动人;下巴小巧可爱,有種让人托起的欲望。萧强颇为自得地笑了一下。

女孩儿也羞怯地笑了,笑得很好看。他居然有些怦然心动。

我们六兄弟凑了份子,并在朋友的帮助下,赔了一万多元的医药费。我和几个伤人的弟兄被扣在了派出所。

被放出来那天,我没来由地有些沮丧,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空虚和孤独。经过一座桥时,我趴在栏杆上,低头看着桥下,死水一潭,污秽不堪。我正发呆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喊追喊打的声音。

只见一个人手里拽着一个黑包,没命地往我这个方向跑。后面一群人跟百米竞技似的紧追不舍,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武士刀。那被追的人跑得脸都变了形,等他即将超越我时,我本能地伸脚一勾,那人扑通往前摔了个嘴啃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帮人像一群疯狗冲上来,照着躺在地上的那位,头上身上一阵乱砍,砍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肠子白花花地流出来。他们对站在旁边的我视而不见,好像我只是一个隐形的看客。砍完了,还愤愤地骂道:我们老大的包儿你也敢偷!

其中一个砍人砍红眼的家伙,晃了晃手中的刀,对我投来鄙夷的目光。本已呆若木鸡的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等他们走后,我突感一阵剧烈的恶心,往地上大吐特吐起来,吐得我眼泪鼻涕胆汁全出。

自那以后,那人死去的惨相如梦魇般缠绕着我。我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冷汗直冒,然后身子如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那人的下场似乎昭示着我的未来也不过如此。

2

萧强看到女孩儿的眼光由吃惊变为同情,他改换一种近乎忏悔的语调叙述着。

从此,我再也没跟着那帮兄弟集体活动。那些从前被我欺负过的人看到我落单,也经常有事没事报复,要么骂我几句,要么打我一顿。但我都是骂不还嘴,打不还手。

读完中专,我就跟我叔叔到了珠海一家工厂做无线电,干了一年我又回到老家,跟着我舅舅做了一阵货物运输。

想不到你经历这么丰富。女孩儿终于松了口气,仿佛放下了某种担忧。萧强微笑,尽量把嘴角咧到适当的位置。

那你怎么又做了发型培训师呢?

他舀起一匙咖啡,无意识地吹了吹,虽然它已经不再冒热气,然后轻轻送到嘴边,轻啜了一口。

那女孩儿似乎还在等待他的娓娓道来,也低头喝了口咖啡,然后抬眼怯怯地望着他,生怕在低头的那一瞬间他会突然消失一般。他对女孩儿突然生出一股怜爱之心,就像父亲对女儿一般。

他很生气自己对她生出的这份感情。

别光说我的故事了,说说你吧。萧强适时地将话题引开,眼睛下意识地扫了下女孩傲然挺立的胸部。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三岁时父母就离婚了,听我妈说是我爸在外头有女人。我虽然有些恨我爸,但最终还是跟了他。我爸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特别疼我,花尽心思要让我快乐。可是他不知道我真正需要什么。

得知女孩儿的父亲是个房地产开发商,萧强揶揄道,干他们这一行的好像口德不是很好哦。说什么中国人太有钱了,房子太便宜了。还说房地产开发商只替富人建房,公开房屋成本如同公开老婆胸部有多大。

你以为人人都跟任志强一样喜欢触犯众怒啊。我爸可不这样!女孩儿不以为然地辩驳,丹凤眼微含怒气。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应该攻击你的偶像。萧强假意安抚,没想到这小妮子生起气来更好看。

女孩儿扑哧一声笑,忽又神秘地说,我发现我爸新交了个女友,很年轻漂亮,皮肤很白。

萧强搅拌了下咖啡,有些找到同道中人的喜悦。

都怪我爸长得太帅太迷人了。女孩儿一脸陶醉,打开手机里的一张父女合影给他看。那男人长得像方中信,精神干练,沉稳儒雅。

一个开奥迪Q7的男人身影闪过脑海,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很快他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挺晚了,我送送你吧。结完账,他很绅士地拉女孩儿起身,你家住哪儿?

通常男人这样问,多半有企图。女孩儿翘起嘴唇笑道。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这么有经验。

我都十八了。女孩儿撅起了嘴,仿佛在嘲弄他的倚老卖老。那撅嘴的模样让他生出强吻她的念想。他觉得自己今天超有耐心,以前去外地给培训班上课时,总有些女学员会主动送上门来。他对付那些上门货的原则是:你愿意聊天,我则止乎礼;你如果除了聊天还想进一步深入的话,我当然愿意进行个别辅导。上床之前对女人不能硬来,上床之后对女人则有多硬就来多硬。

他从没想过自己要结婚。他跟白胜雪结婚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白胜雪确实人如其名,年轻漂亮,皮肤白皙。还有一个则是主因,那就是白胜雪从不干涉他交别的女朋友。如同商场大甩卖捡了便宜,他拉着白胜雪就去民政局登了记。不管怎么说,拥有一个长期被法律保护的床上伴侣,总能应对青黄不接的时候。至于房子嘛,先租了再说。世事变化快,连老婆能否连任都不知道。再说了,谁愿意一辈子给银行打工?

萧强替那女孩儿拦了部的士,并为女孩儿开了车门。那女孩儿上了车,看他站着不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去啊?他笑道,还不是怕别人以为我有什么企图嘛。女孩儿娇嗔道,讨厌,上来!偶就让你当回护花使者。他眼里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歹毒。

的士的后尾吐出一口白雾,在夜灯的照耀下,像男人寂寞时吐出的烟圈。城市的夜,空虚而鬼魅。

3

到了女孩儿的家,女孩儿很大方地让他进屋。

果然是有钱人,光客厅就比他和白胜雪的蜗居要大一倍。房地产就是暴利,这开发商肯定不止这一个据点。他的仇富情绪立马抬头。

他们上了螺旋梯,走进一间非常考究的卧室。靠门口的墙上嵌着超巨型的欧派实木滑门衣柜。两米宽的豪华大床垫着席梦思,上铺完整的六件套。床正对着一个宽阔的飘窗,空气流通,采光极好。床头放着菲林格尔床头柜,床的左侧立着一米五高的索非亚梳妆台,桌上摆着盆塑料金盏花,还有一堆标着NIVEA字样的瓶瓶罐罐。

尤其惹人注意的是,梳妆镜上方挂着一幅年轻女人的艺术照。他走近端详,突然表情僵硬,张口瞪眼。

喂,你不用那么夸张吧。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他愣了足足有五分钟,忽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女孩儿。

你干吗这样看着……

他忽然低头吻住女孩儿薄薄的唇,也吻去了女孩儿未完的话。他的舌尖想做进一步试探,却被两排紧闭的牙齿挡住了进攻的去路。他放开女孩儿的唇,只见女孩儿瞪着双眼,眼睛里不是害怕,却是迷惑,还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他突然心生恻隐,对不起,我……刚才是无心的。

那女孩儿脸颊绯红,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萧强的怀里。萧强有些得意,但又不得不控制住体内蹿上来的原始冲动。

你很像我的初恋女友。说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深情和自然。

哦,是吗?这台词也太老套了吧。女孩儿笑道,仍然靠在男人的肩头。

真的。他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心里却快笑出声来。

这话你跟几个女孩儿说过?女孩儿依然不依不饶。

你……当然不是第一个。他这句倒是大实话。

讨厌!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女孩儿的小拳头打得他心神荡漾。

你说的还包括你父亲吗?讨厌,又是一拳头。他抱起女孩儿放在那张豪华的大床上,然后像个青蛙一样趴在女孩儿的身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下女孩儿光洁的额头。余光扫射到墙上的那幅艺术照,那女人笑得轻佻而淫荡。他恼怒地张嘴罩住女孩儿的唇,要把什么吞下去似的。

一阵暴风骤雨之后,萧强穿好衣裤离开了女孩儿的家。

想起第一回去打炮,他一进房间,那小姐就麻溜脱光衣服,趴在床上,等他上工。更强的是她居然能撅着光屁股,边抽烟边看报纸,任他在后头使劲忙乎。等烟抽完了报纸缝也看完了,她冷不丁问一句,帅哥,该收工了吧。我还得赶下一家呢。他紧张得差点没缩阳。

可今晚这个女孩儿,楚楚可怜,细腰盈盈可握。虽没有那些成熟的水蜜桃丰满诱人,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而且连钞票都省了,比打炮划算多了。

萧强坐在的士上,打开车窗,任夜风吹拂,吹走了某种类似于报复的快感。那女孩儿在他身下娇羞的模样攫住了他的神经,他嘆了口气,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颓然。

4

回到家,白胜雪还没回来。他洗了个澡,感觉有些饿。打开冰箱,除了扑面而来的冷气,就只剩下一条冻伤的黄瓜。他嚼着黄瓜浏览了下八卦新闻,观摩了几张美女露点的写真,甚觉无聊,他想起了那个女孩儿。他几乎用了自己前二十年的故事换取了女孩儿一亲芳泽的恩赐。拿起了桌上的手机,他拨通了那女孩儿的号码。

在干吗呢?

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了。你呢?

正闲得发慌呢,只好上网瞎逛荡。

我老爸带了那个女人回来。对方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拜拜。

那个女人。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念了一遍。

挂了电话,他将自己扔到床上,被褥和床单上还有今早他和白胜雪做爱的气息。白胜雪每回到高潮的时候总爱说一句:我要死了。她要是不说,他就会更加卖力,直到她说为止。不过每回等她说完,他已经精疲力竭,腰部酸疼,连安抚她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感觉自己简直成了她的奴隶,出汗出力到头来连自己的快活都顾不上了。每当这时,他就会想起安娜,那个让他销魂的女人,她总会不留痕迹地成全他的胜利感。

安娜是他在读北京汤尼英盖时的美发老师,也是他的人体生理课的启蒙老师。他还记得那夜,他在安娜的指导下,如何战战兢兢地脱去安娜的衣服。安娜曼妙的身段让他瞬间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只是贪婪地欣赏。安娜娴熟地将他的手放在女性的神秘花园,他感到自己的手遭触电般在痉挛。就是那一下触摸,激发了他的全部兽性,他要征服眼前这个女人,尽管这女人大他十多岁。

女人紧闭的双眼,半张的红唇让他兴奋莫名。伴随着女人时高时低的呻吟,他感觉自己像威风凛凛的斗士,连续不断地往前冲。最后在女人惨烈而销魂的尖叫声中,他完成了战斗使命,整个人壮烈地瘫在女人身上。女人那两处柔软中间的沟壑夹住他的半边脸,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婴儿时期,安全又舒坦。最后他含着女人胸前的花蕾昏昏睡去。

萧强知道自己并没有爱上安娜,他爱上的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只要安娜上完课后示意他晚上去她住所,他接下来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等待,仿佛战士等待战斗的号角吹响。他的确是个好学生,用不了几次,他就俨然成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能够驾驭整个战斗的进程和节奏。

他还记得自己曾傻气地问安娜,你就不怕你丈夫知道吗?安娜拂去他脑门上的乱发,笑着说,知道又如何?在我的观念里,丈夫是丈夫,情人是情人,而你只是我的性伴侣。我和我丈夫有婚前协定,那就是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他感觉这种婚姻模式很新鲜,同时也对安娜给他的定位很满意。他不想被任何女人牵绊,至少他不愿意被眼前这个已婚女人牵绊。

课程结束,安娜回到她远在南京的丈夫身边,萧强则继续在学校学习其他课程。此后,他再也没见过安娜。这个女人就像一道流星从他生命的夜空悄然滑过,永无痕迹。

不过在遇到白胜雪之前,萧强的生命中只有流星。当他真以为自己深爱着白胜雪的时候,一次巧遇却动摇了白胜雪恒星的地位。

那天他忘了带家门钥匙,开车到白胜雪的店里拿。透过车窗,他看见一辆奥迪Q7停在白胜雪的店门口,车里走下来一个身材颀长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那男子习惯性地整了整西装领,径直走进店里。几分钟后,走出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白胜雪。两人先后上了车。那男子为白胜雪开车门时的侧面确实七分像方中信。

他驱车一路跟着那辆奥迪Q7。车子最终驶入蒙地卡罗西餐厅负一层的停车库,但一直不见两人出来。他仰头看到大厦的楼顶镶着几个烫金大字:君再来大酒店。

5

那个开奥迪Q7的男人是谁?一个月后某天吃晚饭,萧强直接问白胜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白胜雪扒着白饭,却不见吞咽。

别说你不认识他。萧强夹了一口青菜嚼得比吃猪食还响。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白胜雪放下碗筷,正视萧强:我干涉过你交其他的女友吗?

这话倒把萧强噎住了。他把自己和白胜雪从认识到闪婚的过程认真过了遍电影。他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白胜雪从未真正在乎过他。一个在乎他的女人怎么会容忍他玩婚外恋?他既然可以从白胜雪的床上爬到别的女人身上,她白胜雪照样可以从他的怀里躺到其他男人怀里。一想到这一点,他就醋意大发。

给我戴绿帽子你还有理了。萧强憋了老半天才蹦出一句。

那你又给我戴了多少红帽子?想不到白胜雪在丈夫盛怒之下还保持着幽默感。

这不一样。我是男人。萧强强词夺理,但又说出了一个大多数人屈从默认的事实。

男人?白胜雪嗤笑,你有男人应有的责任感吗?你有一个男人应有的大度吗?

别忘了是我在养你。面对妻子的质问,萧强毫不示弱据理力争。

算了吧,就凭你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那点课酬?

萧强一时理亏。早几年在一次国际发型设计大赛中一举成名后,聘他去当培训班老师的邀请函多如雪片。他本是个慵懒之人,钱赚得差不多了,他也就放自己的假,天南海北去旅游,去感受异地风情,当然少不了一些旅途艳遇。这样洒脱下来,积蓄自然剩不了多少。结婚三年了,他和白胜雪还在租着廉价房。

萧强并不是个笨人,他马上从白胜雪的话中听出点玄机。难怪家里最近老是添置东西,自己开的那辆奇瑞,估计也不像白胜雪说是中奖得来的那么简单。敢情是妻子从开发商那里搬回了金库?!

手机声响,打破了夫妻两人一时无语的沉默。是白胜雪的。

白胜雪看了眼丈夫,走到阳台接电话。萧强闷声闷气地坐着,耳边传来白胜雪飘忽不定的声浪。

什么?医院?白胜雪突然抬高了嗓音。你别着急,我现在就过来。白胜雪放下电话,走到门口拿起大衣就往外走。萧强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撑住门框,恶狠狠地说,你要是现在还当着我的面去跟你情夫幽会,我俩就算完蛋!

随你便。白胜雪抛下一句话就冲开了丈夫的阻拦。

楼下响起了汽车发动引擎的声响,车轮行驶伴着发动机呼啸的声响很快就消逝在耳旁。

6

医院。门口停着那辆奥迪Q7。特护病房里,一男一女坐在病床左右。男的就是那个长得像方中信的男人。女的很漂亮,皮肤很白,正是白胜雪。

女孩儿躺在病床上,整张小脸包裹在染有血迹的纱布中,两根鼻管与一瓶注射液相连。管子在空中垂下的弧线一如游丝飘荡,维系着她脆弱的生命。

蓉蓉,你醒醒,爸爸就在你身边。

昏迷中那女孩儿间歇性地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音,好像在叫着谁的名字。

萧强是谁?“方中信”将脸从女儿的唇边移开,转向白胜雪。后者的脸色比病人还惨白。

小雪,你是不是太累了?

没什么,有点闷,我去外面透透气。白胜雪有些慌神。扭开了病房门,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来者正是萧强。年轻帅气的脸上沁着汗珠,眼里似有两朵火焰燃烧。

好像为了欢迎来人,病床上又传来那两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白胜雪想避开萧强,反被萧强拽住了手臂。萧强在她耳边涎皮赖脸地说了句,怕我坏了你俩的好事?

小雪,怎么了?他是谁?

他……他是我表哥。

表哥?哈哈,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表妹。萧强丝毫不给白胜雪面子,他迎向那个开发商,我就是萧强,你女儿的男朋友。

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敌意。

不过,萧强顿了一下,我还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他指指一旁的白胜雪,我是这位白小姐的合法丈夫。

“方中信”一脸愕然,似乎还一时没明白萧强的话里所指。女儿的男友,小雪的丈夫。他解开西装扣,怒气顿生,声色俱厉地吼道:你们两个立刻给我滚出去!

不,你听我解释。白胜雪拉住“方中信”的手无助地乞求。

贱货,别碰脏了我的手。“方中信”甩开了白胜雪,后者一时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方中信”面门上也吃了萧强结实的一拳。两个大男人无所顾忌地在女孩儿的病床前扭打了起来。

别打了。萧强,你会把他打死的。

打死,你心疼吗?萧强毕竟年轻,明显占上风。出手狠辣,嘴巴也不闲着。你这老小子,要是在当年,我把你命根子都剁了。

住手!一个年轻的护士冲了进来,紧接着进来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白大褂。

你们也太离谱了吧。这是医院!又是大呼小叫,又是大打出手。你们还让不让病人活了?

打架的两人停了手。白胜雪整了整弄乱的衣裳,抱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们走。并示意萧强离开。萧强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儿,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歉疚和关切。

我是病人的家属,我留下吧。“方中信”鼻子在流血,衬衫领也扯破了。医生,请用最好的药,不论花多少钱。

当然。白大褂扶了下眼镜框,不失儒雅。

省省钱吧,你们离开就是最好的药。小护士倒是很不客气。

7

家里。夫妻俩一时无话,仿佛刚从一场无力掌控的闹剧中逃脱,显得疲惫不堪。

萧强在客厅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眼睛却看见白胜雪开始收拾衣物的身影。白胜雪丰满的臀部仿佛变成了某种单调的符号在眼前逐渐模糊。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单调的符号又清晰起来,转换的却是白胜雪依旧美丽的脸庞。她拎着皮箱从卧室走了出来。

我觉得有件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她说,声音像月光流泻一湖清水般宁静。那女孩儿是在某家生日蛋糕店门口出的意外。她顿了一下,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可能不是她父亲。

像被钝物重击,他头晕目眩,瘫倒在沙发上。女孩儿苍白的脸在他眼前飘忽不定,他依稀记起点什么。

你那么好斗,属什么的?

我属大公鸡的。日子很好记,10月10日。

我要送个最特别又最寻常的礼物给你。恍惚中女孩儿夸张而可爱的表情如毕加索的画一样飘散开去,而后重新聚拢来,换成了那张裹在纱布里的苍白小脸。

白胜雪拎着皮箱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强始终没有挽留,他能感觉到白胜雪身上的香味随着门关上的那一刻渐行渐远。

茶几上,烟灰缸里,几十支烟蒂的残骸苟延残喘,惨白的烟雾气若游丝地飘腾着。

两天后,萧强与白胜雪正式离了婚。

两个月后,女孩儿康复出院,但失去了记忆。出院的那天,女孩儿收到一束鲜花,鲜花上有張未署名的卡片。女孩儿一脸的茫然,却见医院大门口处,一个身材魁伟的陌生男子背身而去。

责任编辑/董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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